捧起苏卿云的手当起了磨牙棒,舌尖时不时舔过指根,像在品尝什么津津有味的甜点。
苏卿云细长的手指夹住他的舌尖,恶劣地捻捏。
“呜呜呜……”程深墨双眸水润,委屈地看向苏卿云,仿佛在控诉“白菜怎么还咬兔子”。
苏卿云松了手,慢条斯理地用绣帕擦去兔子嘴角的涎水,唇角一勾:“哪家的兔子竟跑到我这偷食?”
醉得不清的程深墨一脸傲娇:“我是苏卿云的兔子。”
此话一出,苏卿云多日的郁气一清而空。
狡猾的兔子。苏卿云低笑出声。
那厢程深墨猛然捂住脸,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他不要我了,他要带着我们的小兔子跑去找别的兔子……”
苏卿云:“那你知不知道错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程深墨眉一横,理直气壮道。
苏卿云气结:“你还犟嘴?”
“该罚你才是……”苏卿云手背轻轻拂过那人绯色的面颊,喉结滑动,“不乖乖认错的兔子会被吃掉哦。”
程深墨眼神内满是惶恐,瘪嘴道:“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低沉的嗓音好似牵动胸腔的震动,苏卿云闷笑着,拦腰将人抱起,向床的方向走去。
吃不吃,该怎么吃,可由不得兔子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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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深墨被臀.部火辣辣的痛感刺激醒来,仿佛被压路机碾过似的,浑身发疼。
我靠。程深墨咒骂一声,晕沉沉的脑袋完全不记得醉酒后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正坐在酒楼巴巴监视苏卿云调情约会吗?怎么一醒来便经历了一场大和谐运动。
难不成……程深墨心中暗喜,在他酒醉时,两人已冰释前嫌。
好得很。美得很。
此时夕阳西落,黄昏朦胧。苏卿云正在摆餐食,程深墨一瘸一拐走过去,腆着脸道:好香啊……”
苏卿云看都不看他,转过身去继续忙活。
程深墨霎时僵住:有没有搞错?苏卿云个混蛋这么不讲究?拔那啥无情,吃完就不认账!
用膳时,程深墨不舒服地在座椅上扭.动。
茯苓瞪大双眸,不可置信道:“大爹,小爹打你啦!”
程深墨一口饭喷出来,脸像落日红霞发了烧,滚烫烫的。
苏卿云为女儿挑出鱼刺,送到碗里。
坦然自若道:“你大爹爹发酒疯,自己摔了个屁股墩……”
可恶苏卿云!故意在孩子面前诋毁我的英明,是想带着孩子改嫁吗?
程深墨狠狠白他一眼,被苏卿云捉个正着。
“良姜哥哥说是也不是?”苏卿云似笑非笑地问道。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程深墨嗫嚅点头。
“哈哈哈哈哈……大爹爹喝醉酒真的好好玩,上次说自己是蝴蝶,扑棱棱飞……茯苓也想变蝴蝶呢……”
茯苓不以为意,说起大爹曾经醉酒的事情。
“苓苓宝贝,往事休要再提……”程深墨亲了亲女儿的脸颊,求饶道。
白术看看神情自若的大爹又看看大大咧咧的小爹,最后看看莫名开心的妹妹,忧心地少吃了半碗粥。
他的傻妹妹啊,就像他做错了事会被小爹打屁股,显然大爹爹喝醉酒不对,被小爹摁在床上打了屁股。
白术感到深深的担忧,在这样下去,他们家就像话本故事那样,大爹与小爹和离,一人带走哥哥,一人带走妹妹。从此天涯沦落,再不相逢。
想此,白术的眼睛止不住水汪汪,又想哭了。
袖下的小胖手紧握,这个家要靠他来守护!
饭后,程白术屁颠颠跟着小爹进了厨房。
“小爹爹……元叔叔明天还会来我们家吗?”
苏卿云正低头刷碗,闻此抬头:“你不是不喜欢元叔叔吗?每次他来,你都躲得远远的。”
“我喜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小爹爹与元叔叔谈得那么有缘……”程白术眼圈红红,声音小小。
这语气,苏卿云再熟悉不过了。
当他不喜兔子做某事时,以退为进、装乖卖巧、正话反说的手段用得比谁都熟练。
不愧是他的儿子,小小年纪颇有他的风采。
小狐狸在老狐狸面前,那可就不够看了。
苏卿云装作不懂的样子,无辜道:“小爹爹确实与元叔叔谈得很投缘……”
“小爹爹是大笨蛋!”白术忍无可忍,哭着跑掉了。
小家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倒像足兔子。苏卿云边洗碗边感慨。
跑出厨房的白术一个不注意撞到了茯苓。
妹妹利落侧身,双手稳稳拽回即将倒地的哥哥。
他们自小随爹爹练武,身手虽不高强,却已有些根基。
“哥哥,你怎么又哭了?”
茯苓比白术高上几分,摸摸哥哥的头,“别哭了,我把偷藏的糖分给你,只给你哦,爹爹们都没有哦。”
茯苓掏出几颗五彩糖果,你一颗我一颗地分起来。
白术看天真无邪的妹妹,暗下决心:一家人绝不能分开。小爹爹明明最爱大爹,不可能轻易变心,只要大爹爹服软,一定能挽回两人的感情。
他收好糖果,叮嘱妹妹乖乖去练字,噔噔噔又跑去找大爹。
程深墨正趴在软绵的被褥上揉腰,小声咒骂苏卿云人面兽心。不敢太大声,怕苏卿云真的听见。
白术蹭地跑过去,趴在程深墨身侧。一大一小两只懒散的乌龟,排排趴。
“爹爹,爹爹……我刚才去找小爹,小爹说他和元鸣聊得很投缘,还想他明天过来……”
“什么?!”程深墨声音陡然升高,拳头捶进被里,“苏卿云不是东西!”
“爹爹本来就不是东西……”白术说完,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好小白,不愧是我的宝贝!你爹爹就不是东西,不对,是你小爹不是东西。你大爹我可是好人呐。”程深墨嘟囔道,“都被你小爹气糊涂了。”
“大爹,你不喜欢小爹吗?小白不希望你们分开……”
白术眼泪汪汪,抽噎道,“小白最喜欢爹爹了……”
至于最喜欢的“爹爹”是大爹还是小爹,只有白术心里最清楚。同样的话术,他也可以回去哄一哄小爹。
小白术在苏卿云面前不够看的招数,足以让程深墨心头泛滥。他最吃柔弱示软那套。
“小白宝宝放心,你小爹与我有名有份。想踹开我,没那么容易!”
程深墨斗志昂扬,翻箱倒柜,终于找出泛黄的婚书。当年苏卿云死皮赖脸骗他签的婚书,现在若敢三心二意,他药不死他!
谋杀亲夫的一百种毒药从程深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程深墨,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只能丧偶!
“看!我们可是受大周律法保护的正经夫夫!”程深墨将婚书举到白术面前。
“爹爹……你还同旁人成过亲?”小白术嘴一瘪,嚎啕大哭,“喻安卿是谁?为何爹爹成亲的对象不是小爹?”
程深墨怔住,把这茬给忘了。
他好说歹说终于给小白术讲明白。就像有人名叫“龙傲天”,而曾用名为“龙狗蛋”,苏卿云的曾用名叫“喻安卿”。
至于为啥连姓氏都改了?
程深墨只好从看过的话本中活学活用,给苏卿云编了一段大侠厌倦江湖,与爱侣退隐山林的快意故事。
说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比之说书先生毫不逊色。
程白术听得入迷,高兴起来:“大爹爹和小爹爹的故事好像小白看过的《玉面大侠俏神医》的话本呢……真厉害。”
“艺术来源于生活嘛。”
说他胖便喘上了。孩子崇拜的目光,令程深墨十分得劲。
咳嗽一声,道,“神医爹爹说得有些口渴了。”
程白术殷勤地给爹爹倒上茶水,期冀的小眼神闪闪发亮。
程深墨大受鼓舞,把自己“江湖神医百鬼愁”的牛皮吹上了天,顺带提一嘴“出身邪门却心有月光(程深墨本人)”亦正亦邪的大侠喻安卿。
十年后,当江湖人中提起“玉面神医程白术”的大名,无不振聋发聩、噤若寒蝉。
殊不知,仅仅渊源于他爹曾现编乱扯的鬼话。
说回现在,程白术意犹未尽地听完故事,摸摸肥圆的下巴,提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婚书的名字是‘喻安卿’,那大爹与小爹的婚书还有效吗?”
程深墨怔住,额角渗出冷汗。
第56章 番外—婚礼
这婚书得重签才行, 务必要给苏卿云拷上婚姻的枷锁,拖进婚姻的坟墓。
程深墨踌躇半响,寻思难道是老夫老妻, 生活缺少激情, 所以心生懈怠了?
前世看过多少浪漫爱情电视剧,他不信对付不了小小苏卿云。
翌日天色未亮, 程深墨便悄摸摸爬起床,觑一眼爱人那如睡莲般纯洁美好的脸庞,直觉得浑身轻盈, 飘飘若仙。
他在苏卿云的嘴角轻轻印下一吻,从床上欢快地一跃而下。
程深墨刚离开, 睡梦中的苏卿云睫羽微颤, 嘴角轻轻勾起。
浪漫的一天, 先从一顿爱心早餐开始。俗话说得好, 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 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程深墨做饭不说多好吃, 起码处于中上水平,更何况他还有满腔爱意加持。
先煮上莲子甜粥, 再煎个爱心型荷包蛋,炒菜是苏卿云爱吃的青菜香菇, 最后一道是糖醋排骨。
之前苏卿云口味清淡, 起初早食绝不吃糖醋肉、辣炒鸡等浓酱重油又辛辣的菜色。在无肉不欢的程深墨潜移默化影响下,口味也慢慢变重, 爱上了浓味。
有蛋有肉有青菜还有甜粥。程深墨做得不可谓不用心,每样尝了一口,微微蹙眉。
荷包蛋忘记放盐,而且煎老了, 没有平常苏卿云煎的娇嫩可口。青菜香菇放多了酱油,黑乎乎一团,瞧着没什么食欲。他本不爱吃青菜,苏卿云做的青菜香菇清爽鲜美,堪称一绝,他做的无论口感还是色泽,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糖醋排骨更不用说,肉质硬邦邦,没有苏卿云做的软烂不说,还不入味。甜粥勉勉强强,糖度比苏卿云做的高了些许。崽崽们可能喜欢,程深墨觉得有些过腻了。
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一个人的胃。很明显,他早被苏卿云抓住了。
云子啊云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程深墨内心cos完小岳岳追车的画面,默默为自己打气。
倒腾完这些,天已大亮。程深墨兴致颇佳地摆好碗碟,俩崽崽在乖巧洗漱。
他咳嗽一声,略有羞赧:“喊你们小爹来吃饭。”
“小爹有事外出,说不在家吃饭了。”程白术道。
程深墨猛然怔住,心脏如针扎,刺得他又痛又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地弯低腰,试图减轻彻骨的疼痛。
吃醋归吃醋,闹别扭归闹别扭,程深墨始终没怀疑过苏卿云对自己的爱。只是现在……满心欢喜准备,怀着期冀的心等待他,却被完全忽视。
程深墨真的感到痛了,这十年头一次的痛。苏卿云待他太好,以致于突如其来的小小委屈便让他难以接受。
庆幸的是,程深墨从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他试图在心里为苏卿云解释,也许卿云有什么事急于出门,又与自己闹脾气,不愿告知,去见那什么元鸣的可能性极小。
“大爹,你做的饭没有小爹做的好吃,下次还是让小爹来做饭吧。”
茯苓丫头有口无心的一句话,让程深墨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
他闷闷不乐,一整天心不在焉,频频望向门口。直到夜黑人静,程深墨撑不住睡下,也没有见到人。
翌日醒来,床边已人去被凉。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程深墨恨恨地捶床褥,木然地流下两颗眼泪。
一颗毛绒绒的小圆脑袋从门缝探进来。
瞧见与苏卿云七分相似的小脸,程深墨心如刀绞,脱口而出道:“苓崽啊,我和你小爹和离,你跟我还是跟你小爹?”
茯苓蹬蹬跑过来,歪头道:“和离是什么梨?好吃吗?”
程深墨苦笑不得:“和离不是梨。和离就是我和小爹分开,从此以后各过各的。”
“为什么要分开?一家人才不会分开。”
茯苓从怀里摸出两块桂花糕,塞到程深墨手里:“大爹,不要不开心了,快吃桂花糕。茯苓只剩下两块,全都给大爹爹。”
程深墨一口一个桂花糕,直甜到心里。他决心振奋精神,挥拳在半空中扬了扬为自己打气:“茯苓说得对,我们家才不会散呢。”
又一颗圆脑袋从门缝探进来,小脸红扑扑,一脸兴奋模样。
程深墨笑着招手:“小白,过来。”
“大爹,我在西门坊市看到小爹了,他没有去见元叔叔!”小白术道。
程深墨垂死病中惊坐起,急忙问道:“你问他去哪了吗?”
白术摇摇头,撅嘴道:“小爹走得太急,没告诉我。”
“小白很棒了,总会逮到他的。”程深墨咬牙切齿。
夜深,池塘内蛙声显得夏夜异常热闹。
苏卿云的碧色青衫染了泥,额角青丝缭乱,平添几分凌乱之美。他轻步推开家门,漆黑的院子瞬间被点亮。
暖黄的灯笼挂满院子,与天上的繁星遥相呼应。青石板路上洒满红色花瓣,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花香,仿若步入了梦幻的仙境。
院内却不见孩子和良姜的身影。苏卿云看到青石板路上,每隔几步,便挂着一盏红纸圆灯笼。灯笼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两只小人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