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华子摆好饭菜,看着一动不动温慕,叹了一口气道:“大人先用些膳吧,身体要紧。”
小华子等了一会儿,一度以为温慕不会再开口了,正欲出门去,温慕忽然喃喃道:“我是不是对他说的话重了?”
小华子不知道温慕与杨剑心发生了什么,反正那日夜里他隐约听到了一声吼叫,等他过来时,杨剑心已经落寞的走了。
杨将军待大人有多好,他们温府里的人是都看在眼里的,因此平日里对杨将军十分恭敬,他们都以为,以后的温府里主卧会多一个人。
都很清楚,只是没想到杨将军走了,独留下大人一人,夜不能寐,日日望着外面,饭也吃不下,水也喝不多,只不过两天的功夫,温慕便憔悴了不少。
小华子和贾伯看着都心疼大人,两人也无可奈何。
小华子没说话,弯腰低头站在那儿不动。
只以为是温慕自己在喃喃自语。
温慕等了会儿,微微侧首看着站着的小华子,又问道:“我是不是平时对杨剑心很不好?”
小华子没想到温慕是在问他,一慌,停顿了些许道:“您对杨将军很好。”
“那为什么他不愿意与我当好友?”
这个问题小华子是回答不上,他预感他若是诋毁杨将军,大人会更生气。
温慕得不到答案,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眼神落到妆镜前放着的青黛,这颜色果真好,只可惜没几次能给杨剑心看。
手不自觉的拿起青黛,看向铜镜里的自己,格外憔悴,看着真不像他堂堂温大总管。
温慕沿着眉轻轻画着,倏然落了泪,眼睛涩涩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了杨剑心为他画眉的场景,只觉得不过昨日,杨剑心那认真的模样,还让他心尖微微跳动。
夜间的夜空繁星密布,温慕缩在被子里,透过一丝烛光看着手腕上的红豆,其实他知道男子送红豆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七夕那日他不知道怎么了,故意装作不识红豆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多少都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便接了过去,也不愿去多想。
夜里,温慕睡得不是很安稳,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醒来了,迷迷糊糊在床上挪了挪,找不到温暖的地方,伸手又摸了摸,喊道:“杨杨?杨杨?”
喊了两声,小华子在门口道:“大人有何吩咐?”
温慕这会儿才清醒过来,身边的位置冰冷,告诉他这里没有人睡过。
杨剑心走了,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温慕只觉得胸腔卡着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眼睛又湿了,坐在被窝里闻着属于杨剑心身上的味儿。
有些淡了,但勉强还能闻出来。
睁眼到天亮,温慕脑子里想的都是杨剑心,眼睛肿的跟鸡蛋一样,浑身无力,动都不想动。
偏偏李印琰不放过他,大清早让人来温府传旨,让他去应卯。
听着门外尖声宣旨的声音,很烦,他不想待在京城了,他想去找杨剑心。
去找杨剑心、去找杨剑心......
这个念头一上来,温慕便有些心动,整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等外面的人走后,他才冷静下来,两人都闹掰了,去找他能说什么?
跟他好?心里似乎又没有那么排斥,可他也不想接受。
做好友?杨剑心又不乐意。
怎么办!
温慕烦躁的锤了一拳,收拾好进了宫。
他掩饰的很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就连李印琰都没看出他有多伤心。
只有每晚回去,温慕翻箱倒柜的找杨剑心衣服,然后抱在怀里闻,才能看出他有多伤心。
一连几日,温慕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李印琰才看出来,他在伤心。
李印琰微微抬眸睨了一眼靠在柱子上发呆的人,嘴角上扬,愉悦的端起茶水喝了个干净。
剑门关。
杨剑心整个人阴郁着,面无表情的训练、面无表情的吃饭、面无表情的布防,没了以前的活力。
程立桥看着黑眼圈的人,唉声叹气的进了营帐。
自从回了剑门关,杨剑心是没日没夜的干活,不是自告奋勇的去查探苍彝动静,就是连夜进荒漠里熟悉环境,反正是一刻也不歇息。
整个人憔悴的看着都不像个人了。
秋天的剑门关,天气很恶劣,白天很热,到了晚上冷的要穿棉服。
杨剑心靠在沙丘上,喝了一口烧酒,火辣辣的酒顺着喉咙下肚,舒坦,整个身子跟着也热了起来。
他不敢喝醉,只能喝几口,夹着沙砾的秋风割着脸,那相思却只增不减。
喝不醉才是最痛苦的,时刻让他清醒,时刻让他想着温慕。
真想回去把他关起来,管他心悦不心悦我。
有那么一时刻他仰头大喝了一口,冲动的想骑马回京,把温慕关起来。
寒风一吹,又回过神,整个人颓废的躺在沙丘上,喃喃自语:“不可,杨剑心不可,他不愿便不愿吧。”
望向东面的夜空,星星眨着眼,仿佛透过它们能看到远在京城的温慕。
他勾起嘴角,与秋风一般,苍凉落寞,“罢了,今年过完便辞官回乡吧,盖个房,种几亩田,孤老终身吧。”
秋风一吹,树叶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温慕今晚很暴躁,将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扔在地上,一双眼睛变得通红,门外的贾伯和小华子二人不敢出声,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没有了。”温慕抓起一件衣服嗅了嗅,只有皂角的味道,让他整个人更加的暴躁,扔在地上又继续在柜子里找,直到翻完也没有一件衣服上是带着杨剑心味道的。
忽然他觉得心里变空了,仿佛觉得自己什么都没了。
他蹲在地上又一件一件的把杨剑心的衣服捡起来,抱在怀里哭了。
不知哭了多久,杨剑心的衣服浸湿了一大片,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杨剑心对他的笑,对他的温柔。
格外后悔那日拒绝了他,又格外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留一副他的画像,以至于现在想的无法了,也没个画像能让他看的。
想过这儿,温慕一顿,急忙抱着衣服到了书桌前,展开一张宣纸,提笔开始画。
烛光摇曳,烛泪流干,温慕才停笔,仔细一看,他竟然由着手画出了他与杨剑心躲在被窝里小声交谈,杨剑心笑着的一幕。
他还记得是当时自己因为出恭害羞,躲在被窝里不出来,杨剑心掀开被子钻了进来,跟他说:“想玩儿躲猫猫?抓住你了。”
温慕看着画中的杨剑心,杨剑心带着笑意,整个人温柔的拥着他,那一幕当真暧昧的很。
他心中一动,浑身又开始出现酥麻感,他仔细一想,好像每次他出现这种感觉都是杨剑心温柔的对他。
温慕细细的摸着画,无意看到桌角放着的一本书。
他想了会儿,想起这本书是杨剑心拿来的,当时还问他要不要看画本,他说不要,杨剑心便说放在了他书桌上,让他觉得无聊时拿起来看看。
温慕放下画,拿起书,一翻,仅看了一眼便迅速合上了书,两脸颊顿时红了,过了一会儿热意降下去些,才道:“这个莽夫竟然看这种书。”
他冷静了会儿,轻咳一声,磨磨蹭蹭的又拿起书翻了起来。
越看越觉得羞的慌,他干脆用衣袖捂住脸,两只耳朵却红的滴血。
仅看了几张,温慕整个人就像火烧了一样,难受的要命,好想做些什么。
他靠在椅子上,眉眼染上了绯红,撇上画像,看着杨剑心的笑,觉得嘴唇发干,他舔过干燥的嘴唇,手不自觉的扯扯衣服,松宽了些,让他能透过气。
很紧致,开始有些干燥,死活进不去,仅仅一根手指头就有些难受,直到遇上一处。
脑海里映着杨剑心亲吻他的脚,抱他。
过了会儿,得了趣,整个人舒服的躺在椅子上,心里仿佛有一道屏障消失了,清朗了不少。
也许别人不可以,但杨剑心可以。
翌日一早,温慕进了宫,整个人精气神格外好,见了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把李印琰笑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温慕发什么神经。
在李印琰喝了两杯茶后,一小太监在恭恭敬敬的进来道:“皇上,九殿下还有十里地便到京城了。”
李印琰猛然松了一口气,急忙站起来道:“好,唤众位爱卿一道去城门迎接皇儿!”
说罢,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御书房。
原本脸上挂着笑的温慕,收起了笑容,有那么一瞬的吃惊,见传话的小太监要走,他喊住道:“九殿下找到了?”
小太监道:“回总管,半个月前九殿下与合昌国签署了贸易开通,今日刚达京都。”
半个月前?哦,那时候他还在沉浸在和杨剑心分手的伤心中。
怪不得他不知道。
他正愁计划实施有些困难呢,打算去找八王爷帮忙,没想到李臻回来了,正是时候。
温慕又开心了,步履轻盈的也去了城门口。
等了半来时辰,一只队伍慢慢悠悠的来了,停在城门下,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一人。
这人穿了一身盔甲,高大的身材与杨剑心有几分相似,但远比杨剑心还要高。
温慕半垂着眼看着那人,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七尺长的刀上,嘴角上扬。
那人下车后,抬手扶李臻下来。
李臻整个人依在那人身上,单薄的身材证明他这一个多月受了不少的苦。
那人扶好李臻,向城门口立着的皇上行了跪拜礼,抬头直望圣颜,冷冰冰的,似乎有些不满。
这人正是与杨剑心关系极好的战惊芃。
李印琰扶起李臻,难掩喜色,上下打量着李臻道:“皇儿受苦了,瘦了不少,让太医好生补补。”
李臻行礼:“儿臣谢过父皇,这次多亏战将军保护,不然便回不来了。”
这时李印琰才看向站在一旁的站惊芃,很满意的点头:“着封站惊芃为骠骑大将军,赐府邸一座,黄金万两。”
“谢皇上,末将领旨。”战惊芃谢过,看向温慕,微微点头。
温慕也点了一下头,两人算是打过招呼了。
皇宫觥筹交错,声乐丝丝入耳,李印琰对李臻很满意,一天下来嘴角也难掩笑意。
命李臻坐在了他座下,对面的大皇子脸色极其难看,却强忍着妒意笑着,难看的要命。
第35章
温慕很烦宫宴,在宴席过了一半后,跟着李印琰离开了。
李印琰今天是真的高兴,也可能是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了,干脆挥了挥手道:“温慕你先回去歇息吧,朕用不着你伺候。”
温慕巴不得不伺候呢,命人给宫宴里的李臻传了话,便出宫回了府。
用过膳,靠在椅子上看书,过了一个时辰后,李臻和战惊芃来了。
李臻看起来很虚弱,一直咳嗽着,进了书房先给温慕行了拱手礼道:“学生拜见老师。”
温慕也行了拱手礼道:“温慕拜见殿下拜见大将军。”
李臻急忙扶起温慕:“老师不必多礼。”
温慕坐下,细细打量着李臻,这孩子瘦了。
李臻也坐下,一旁的战惊芃将衣服盖在了他身上,李臻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温慕道:“月前听闻你受伤了,伤可好利索了?”
“有劳老师挂念。”李臻道,“亏了有战哥照顾,好的差不离了。”
“那便好,高涎去寻你二人,可遇见他了?”温慕看向战惊芃。
“遇见了。”战惊芃道。
小华子给三人上了茶,默默退了出去。
这时温慕忽然起来,走到李臻面前行礼:“温慕有事求殿下帮忙。”
李臻没有想到温慕会忽然来这出,急忙起身去扶温慕,盖在身上的衣服落在了地上。
“老师这是做什么,李臻这些年全靠老师教导,您又处处为我着想,我实在有愧,到现在也功不成名不就。”李臻道,“您有什么事尽管与我道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的。”
温慕一笑,张了张嘴,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垂红了起来,犹豫片刻道:“此事乃是我私人之事,我需要离开京城三月,此事不能让你父皇知道,需保密。我要你帮我在京城掩护。”
李臻与战惊芃对视了一眼:“老师可有什么法子?”
温慕点头,将法子与他们二人说了。
李臻听后微微皱眉:“这虽是个好法子,但只怕到时候父皇不会相信。”
“这你便不用管了,我自有安排。”
听温慕这般说,李臻也没在问:“好吧,既然老师有万全之策,学生便不多问了。京中有我和战哥在,区区三月还是能掩过去的。”
“那这事宜早不宜迟,三日之后,有劳战将军派人在城外接应我。”
战惊芃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各自分开了。
温慕站在院子里,看着升高的月亮,抬手摸摸月光,喃喃道:“杨杨,我这便去找你。”
月光杂着秋风吹得温慕有些冷,紧了紧衣服进了屋子,埋头开始收拾行李。
从衣柜里拿了几件厚衣服,看到杨剑心送给他的妆盒,想把盒子也带走的,发现太占地方,只能将里面的小盒子小心翼翼的装进了布兜里。
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从柜子里又取出来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打开,正是七夕那日他送给杨剑心的同心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