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那股气憋在心里出不去,硬生生憋的整个人浑身发软,摇摇晃晃的躺在了床上。
杨剑心端着碗筷出来,晦暗的眼睛看着温慕用过的碗,没留意等在一旁的兰祁。
兰祁跟在杨剑心身后,开口叫了两声,没应,看着他整个人都很不对劲儿。
想问问他怎么了,因为什么惹小公子生气了。
于是从杨剑心肩膀上拍了一下,还未开口说话,猛地天旋地转,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仰面朝天,眨巴了两下眼道:“你摔我干嘛?”
杨剑心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偷袭我干嘛?”
“我哪有偷袭你!”兰祁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不忿道,“我叫了你许多声,你都未应,怎么能怪我?”
杨剑心:“那你找我有何事?”
“没有。”
杨剑心站住,没好气的看着他,然后撸起袖子就要跟他动手。
吓得兰祁赶紧抓住杨剑心胳膊,说着好话:“杨哥,别动手,好歹兄弟一场,不要动手,我只是来看看那小公子需要些什么。”
杨剑心听到是因为温慕,才放下拳头,道:“多备几床被子,给他铺在床上,夜里再给他添一盆碳火,小心他半夜着凉,第二日又得了风寒。”
兰祁记下:“要不要让林头儿给熬些汤,初来剑门关,肚子肯定受不了,看小公子细皮嫩肉的——”
兰祁忽然对上杨剑心不悦的眼神,住了嘴。
“熬些,一会儿陪我去狩猎。”
“要给我们大家开灶了吗?”兰祁一听狩猎,整个人开心的就差跳起来,抱住杨剑心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道,“杨哥人真好。”
“滚开!”杨剑心不耐烦的把人推走,嘴角露出一丝笑来,“不是给你们吃的,是慕,温公子吃不了这里的饭,给他换换口味。”
“杨哥对小公子可真好……”
站在窗户下的温慕看着远走的二人,脸都黑了。
心里泛着酸意,气得关上窗子骂道:“还说心悦我!混账!”
一脚踹在了桌子上,整张脸红白变化,抱住脚坐在凳子上,脱了鞋一瞧,大拇指指甲盖青了一块儿。
温慕轻轻揉了揉脚趾,眼眶红了:“该死的杨剑心,不行,他不能死,混账杨剑心,就知道欺负我,明明说心悦我,还和别人拉拉扯扯,你都不关心我在路上有没有受伤,为什么可以出京城,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越说越伤心,整个人趴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默默在被子里哭。
而还不知道自己被骂的杨剑心,拉着兰祁上了山。
这里没有沙层,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土山,连绵数十公里,最后没进了平原里。
这里离他们营地有二十里,只有一些青草和许多矮小的植被,这里多田鼠,兔子,杨剑心拿出一只小型弩,上好□□,挂在了腰间。
他与兰祁二人将马匹栓在了山下的矮树上,上了山。
最近这几天狩猎的人多,土山上已经很少能看到跑出来吃草的兔子。
两人转了半天也没看到一只兔子。
杨剑心拧着眉站在田鼠洞口,思考要不要给温慕抓几只田鼠回去炖汤。
他们营中一年只能吃三次肉,中秋节一次,春节一次还有就是元宵节一次,平时就是带着肉沫熬出来的油炒菜吃。
温慕吃惯了山珍海味,现在来吃糠咽菜自然是吃不下的。
中午便没怎么吃,杨剑心思考,定然是饭菜不合胃口。
本来也不胖,这要是来剑门关几天再瘦下去,怕是身体要垮。
杨剑心正要弯腰抓田鼠,兰祁大叫道:“杨哥杨哥!有兔子!”
杨剑心猛地一转头,正看到一只大又肥的灰色兔子,极速奔跑。杨剑心快速拿起弩,瞄准兔子,“咻”一声,箭矢发出,划破长空,苍劲有力的刺进兔子的胸腔,瞬间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杨剑心一笑,跑过去提起兔耳朵,拍拍皮毛道:“这够慕之吃好几天了,再打几只鸟,给慕之做个麻辣小鸟。”
说干就干,杨剑心从腰间拿出弹弓,对着飞在半空的麻雀就是一弹弓。
“噗通”一下掉在了地上。
兰祁急忙跑过去捡起来,道:“杨哥,你劲儿用的大了,心脏都让你打穿了。”
杨剑心没理他,继续打着,没一会儿兰祁就捡了十来只。
“回吧,这回去天也黑了。”杨剑心把兔子和麻雀用绳子系在一起,下了山后挂在马鞍上。
二人策马而去,半个时辰便回去了。
营地已经吃过饭了,林头儿正和士兵收拾残局。
杨剑心急忙进去,开始给兔子扒皮:“林头儿,住我营帐的人吃饭了没?”
林头儿放下手里的活,看到他手里的兔子,瞬间亮起了光,周遭士兵都笑着看他手里的兔子,个个盯着不放。
杨剑心道:“自己想吃,自己去捉。林头儿,我营帐的人吃饭了没?”
林头儿摇摇头:“没吃,他仆人说是在睡觉,等醒来再吃。”
杨剑心点了点头,他以前经常捉兔子,扒皮速度很快。
不过半个时辰,便做好了饭。
杨剑心端着饭悄悄进了帐子里,里面黑漆漆的,只有营地外的火架透进去些许暗光。
他摸索着把饭放在了桌子上,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昏黄的光不足以把整间帐子照亮,但足以看清缩在床上的那座“小山”。
“小山”整个身体都盖在被子下,小小的一坨。
杨剑心轻轻掀开被子,温慕整个脸颊透着红色,眼角还流着一条泪痕,张着嘴呼呼大睡。
他心一软,伸出手揉揉温慕头,叹息一声:“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看不懂你。既然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又为何来这里?让我只会更加难忘记你。”
温慕被摸的有些不耐烦,翻了个身,被冻醒了。
杨剑心看到他醒了,急忙收回手,冷着一张脸道:“起来用膳吧。”
眼睛有些涨,温慕揉揉眼睛,才发现眼睛肿了。
他坐起来想要抱杨剑心,杨剑心不动声色的躲开,温慕有些委屈:“今天和你一起的那人是谁?”
杨剑心停下,似乎在疑惑他问的是谁,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温慕问的是兰祁。
“兰祁。”杨剑心回答,“温公子用完膳后,吩咐一声外面的人便可,末将先行退下了。”
温慕一听这人连饭也不和自己吃了,顿时慌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会改。”
他忍着泪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望着杨剑心。
杨剑心最看不得就是他这双眼睛,真让人心疼。但他是什么意思?是来找自己求和做好友的还是说心悦自己呢?
杨剑心看不清温慕是怎么想的了,杨剑心直直的看着他眼睛,试图从他眼里看到些什么,然而只有会让他心软的情绪。
杨剑心摇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那你为何连用膳都不和我一起了?”温慕捏着衣角,“还是说,你现在有了新欢,看见我嫌烦了?”
杨剑心拧着眉反问:“什么新欢?”
“就是那个兰祁,你们二人拉拉扯扯的,还要睡在一起。”温慕眼泪吧嗒一下落了下来,杨剑心忽然慌了,更多的是心疼。
他急忙过去,想抱又忍住了,改用粗糙的手轻轻的抹掉他的泪水,声音也不自觉的变温柔了:“怎么还学会哭了?”
第39章
温慕泪汪汪的看着杨剑心,杨剑心越擦温慕越哭的厉害,无奈的只能叹息一声问道:“你这次来剑门关可是有事?”
温慕点头,一说话带着哭腔:“皇上不知道我来剑门关了,我来剑门关是来找你的。”
杨剑心一怔,忽然反应过来,温慕是来和他求和的,是想与他成夫妻的。
这一想法一出,杨剑心心仿佛又活了起来,激动,兴奋还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也许他真的在温慕身上坏透了心,他的第一个想法并不是去问温慕是否愿意和他在一起,而是要温慕自愿的在他身上绑紧,这样温慕就一辈子都不会再像这次一样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分手的话。
轻易得到手的东西反而会让人不去珍惜,只有刻骨铭心的才能爱护一辈子。
杨剑心心思一活络,既然跑掉的小东西又掉进了陷进,就不要怪他不放它。
杨剑心没有顺着他话继续问下去,只是拿起碗开始给温慕弄饭。
温慕一瞧,也立马拿起另一个碗给杨剑心弄饭。
“不要拿这个碗,这个碗是给你喝汤用的。一个喝汤一个吃饭。”
杨剑心去抢,温慕一躲,快速给弄好饭,放在了他面前:“你陪我一起吃。”
本来杨剑心是不吃的,他只做了一个人的饭,并没有给自己做,但是看到温慕期待的看着他时,他心软了,只能坐下陪着温慕一起吃。
温慕好吃的眯上了眼,嘴角的笑怎么也降不下去,激动道:“这些都是你做的是不是?吃的像你的手艺。”
杨剑心“嗯”了一声,吃饭中途,温慕绞尽脑汁想了几个话题,都被杨剑心“嗯,哦,好”给中断了。
他恹恹的耷拉着脑袋吃饭,跟一只没人要的小狼狗一样。
用过膳后,见杨剑心要走,急忙拉住他道:“你等下。”
仿佛怕杨剑心中途会跑,走两步回头看一眼,直到确定杨剑心不走,才急急忙忙的从包裹里取出手膏,拉过他的手,开始仔仔细细的涂抹。
“我问过太医,你这手每日晚上在热水里浸泡一盏茶时辰,然后抹上手膏,裂痕就不会这么深了。”
温慕的指尖滑过杨剑心的掌心,麻麻地,痒痒的,带着心里的那点悸动。
杨剑心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温慕圆润的手指上,白皙修长,一双没有做过重活的少爷手,漂亮的想让杨剑心含进嘴里咬。
抹好药后,温慕悄悄看他,见杨剑心没有反对他的触碰又道:“你每日晚上过来,我给你抹。”
“谢过温公子。”杨剑心两只手互相搓搓,将湿润的手膏抹匀,“不过杨剑心乃是一介莽夫,不在意手上裂痕,就不费温公子的手膏了。”
温慕一哑,似乎被气的厉害,整张脸都泛着红,歪着头看他,忽然伸出手道:“那你把用了我的手膏一点不落的还给我。”
这次轮到杨剑心哑了,全然没有料到温慕会来这一招,登时愣在原地,看着温慕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久才站起来,收拾好残羹剩饭走了。
温慕望着他走远,唉声叹气的坐在床上,有人替他多铺了几床褥子,睡上去也没有那么硬了,屋里还放了火盆,暖烘烘的,也不会冷。
小五一言不发的进来,准备给他换药。
温慕慵懒的躺在床上,不经意的把玩儿两颗紫色珍珠:“杨杨他去了兰祁的帐子?”
“是。”小五规规矩矩的上好药,顺便帮他把床也铺好。
温慕懊恼的皱眉,不悦道:“还说不是新欢!都睡到一起去了!”
小五没敢说话,上好药后就退了出去,独留温慕一人生闷气。
杨剑心去了兰祁帐子,拿出铺盖铺在地上。熄了蜡烛,躺在被窝里直勾勾的盯着温慕方向。
好似要透过两个营帐吃了他一样。
嘴角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放下来,甚至太过开心,忍不住笑出声来。
兰祁在外巡逻,现在还没有回来,若是在,听到他的笑声,恐怕会以为他被魔鬼附身了,不是杨剑心了。
温慕走在营地,看着一队队巡逻的士兵,满意的点点头,转了一圈,好不容易碰上了兰祁,招呼他过来。
兰祁吩咐好后过去,笑嘻嘻道:“温公子唤我何事?”
温慕懒懒散散的,穿的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半掉不掉,还偏偏一点儿肉也没露,他道:“你今夜先睡在杨杨帐里。”
兰祁正要问为什么,被身后的小一眨巴了下眼,很识趣的没有再多问。只是巡逻过后,去了方志杰帐里,没敢去杨剑心帐里睡。
天黑漆漆的,阵阵秋风夹着黄沙吹来,刮的温慕脸疼。
不过才站了一盏茶时辰,脸便有些受不住了,更不用说这些年杨剑心都要忍受这样的风吹日晒。
“还真是辛苦了。”温慕自言自语道。
转身进了兰祁的营帐。
在温慕在营帐外徘徊时,杨剑心便知道是他了,故意放缓呼吸,闭上眼睛,等着温慕做些什么,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猜测,好在,温慕当真没有让他失望。
借着外面的火光,温慕痴迷的看着杨剑心,悄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手抓住杨剑心的衣服,整个人埋进杨剑心怀里,深吸一口气,满满都是回忆里的味道,舒心又踏实。
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杨剑心掀开眼皮,眉眼带笑,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小声道:“小东西,给你个教训,再让你随随便便乱说。”
杨剑心收紧被子,将他紧紧裹住,安心的睡去。
次日一早,温慕早早起床,小心翼翼的在杨剑心嘴唇上亲了一口,停留了几秒匆匆忙忙的回了杨剑心帐中。
杨剑心望着偷偷摸摸离开的人,愉悦的翻了个身,手指放在唇上,像是在回味,许久才道:“真是个笨蛋,连接吻都不会。”
雨季已停,这个秋冬可能再也不会迎来降雨或降雪。
剑门关立在沙漠边,前有一片沙漠,后有一片沙漠,正好将剑门关夹在中间,受着酷寒酷暑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