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笑而不语。
翌日,早朝时,李臻奏了逃来京城的难民奏折。
连向东和李臻在朝堂之上争执许久,连向东说李臻失职贪污。
李臻拿出证据证明了是连向东表弟贪赃枉法,增收赋税还在冬衣上做了手脚。
朝廷之上一片哗然,八王爷、工部尚书等二十几人要求李涵重判段杨书,就连一向不参与党争的裴书都出来复议。
一瞬间李涵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许成演,许成演微微点头,李涵只能宣旨先把段杨书打入天牢,由大理寺重新审理,让李臻将证据全都交由大理寺。
大理寺丞是许成演的人,李臻拧着眉,知道若是将证据交给大理寺,那么这个罪名到最后一定会背在他身上。
李臻不傻,他不能交出去证据,正不知该如何的时候,温慕来了,像天神一样。
温慕道:“此事兹事体大,关乎民众的生死,大理寺不一定能审查清楚,不如三堂会审来的公平公正,给普阳县民众一个交代。”
虽说温慕这人大奸大恶,但这事做的合情合理,除去太子党竟多半人同意这个建议。
登时太子一派面色惨白,因为刑部尚书侯知情和御史大夫尚华是李臻党的。此事若是当真三堂会审了,连向东必会被牵连,降职也算是轻的。
李涵仇视的瞪着温慕,恨不得现在便抽出刀一刀劈了他!
第65章
转眼入了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剑门关的沙尘也逐渐平静。
自从温慕离了剑门关开始,程立桥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戒备状态,每天魔鬼训练士兵,加强了城墙的巩固,重整陷阱,将剑门关所有布防全部换成紧急戒备。
杨剑心心中存疑,几次拐着弯的问程立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立桥都是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的看他,只道说是怕苍彝来抢阿多棋。
他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也没再问过。
高涎身体好多了,恢复了训练,虽然整个人还是不怎么开朗,但也比之前好多了。
入了春,剑门关开始长了小草,杨剑心趁着夜间训练完,坐在土丘上边赏月边揪着地上的小草。
现在营地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喝酒,杨剑心想喝几口都不能喝,只能唉声叹气。
“想温大人了?”高涎坐在杨剑心旁边,双手撑在身后,抬头也望着月亮。
剑门关的月亮很亮,在夜间也能看清人。
“一个月了他还没有给我写信。”杨剑心不满的说道。
高涎笑了几声,皇宫的月亮果然没有这里的月亮好看。
那人肯定没少发疯,那个狗脾气气死自己估计都有可能。
杨剑心听高涎不吭声,转头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的看着月亮。
杨剑心叹息一声,躺在地上,抬手开始数天上的星星。
星星很多,数都数不完,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一百七十一颗,一百七十二颗——”温慕躺在屋顶上数着星星。
忽然十几个蒙面人从天而降,还未靠近温慕,便被隐藏在一旁的暗卫灭了口。
一滴血落在了温慕的眼睛上,刹那间月亮变成了血月,连带着他数的星星都变成了血红色。
他不悦的“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星星也被糟践了。”
说完,慢悠悠的起身,将眼睛上的那滴血擦干净,白色的衣袖上染上了血迹。
温慕皱眉,盯着那抹血迹看了一会儿,最后拍拍衣服上的土,准备下去。
小一跃到温慕面前,拱手道:“主子没有活口,服毒自杀。”
“去九殿下府里瞧瞧。”温慕这会儿似乎有些高兴,眉眼挂着笑,就连眼睛也带着亮光。
小一默默地从怀里取出一块儿手帕,搭在自己的手上道:“主子,属下逾越了。”
“无妨。”温慕把手搭在小一的手腕上,小一扶着温慕跃下了屋顶。
马车里点了一盏小灯笼,不明不暗,温慕整个人隐在黑暗里,微微垂眸,手拨弄着腰间的荷包,淡淡的还能闻见上面的香味。
李臻早在堂庭里等着温慕,见他进来,急忙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温慕道:“老师没事吧。”
“无碍。”温慕道,“没受伤吧。”
“没有。”李臻有些脸红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战惊芃,“有战哥护着并未受伤。”
温慕抬眼也看了一眼战惊芃,战惊芃面无表情,并看不出什么来。
温慕冷哼了一声:“许成演那个老东西,想杀人灭口,想得美。”
他看向李臻,“李涵不可能放弃连向东,必然会再想办法在三堂会审前除掉你我二人,你这皇府怕是住不成了,明日住到战府吧。”
李臻怕战惊芃不乐意让他住,因此在回答温慕的话时,悄悄看了一眼战惊芃。
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看不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李臻苦笑的摇头,正欲说不去了,战惊芃开口了:“是,明日一早便搬过去。”
三堂会审被李涵定在了半个月后,温慕知道他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他们杀人灭口。
这几日杨剑心怎么也睡不好觉,盘算着已经三十五天了,温慕的信还没有来。
连训练都心不在焉的,被程立桥拖出去骂了一顿。
杨剑心心里不安起来,等不来信再联合起来程立桥忽然戒备剑门关,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来,彻底坐不住了,拔腿跑去主帐:“将军,我要回京城!”
正给阿多棋喂饭的程立桥下意识的将饭碗藏在身后,不自然道:“说什么胡话!京城是你想回就能回去的!?”
“我悄悄的回去,绝对不让人认出来。”杨剑心着急道,“我怕温慕在京城遇上什么事来。”
程立桥想起温慕临走前和他说过的话,让他保护好杨剑心。
京城现在风云变幻,危机重重,杨剑心回去无疑会绊住温慕的手脚。
“不准!”程立桥吼道,“你若是想害老子砍头,老子一刀先砍了你!”
“可是……”杨剑心话没还没说话,程立桥狠狠一拍,本来藏在身后的饭碗被程立桥拍在了桌子上,一声闷响,饭碗四分五裂,乘在碗里的粥瞬间流了出来,流在了地上。
“你现在赶紧滚会你的营帐里,好好给老子思考作战布防!”程立桥道,“京城若有什么消息,我会同你说的,用不着你来找我,滚!”
杨剑心欲言又止,最后转头出了主帐。
等杨剑心走远,程立桥叫来了兰祁和大孙二孙:“你们三人从今日开始,给我守着杨剑心,不要被他发现,别让他给我跑回京城去。”
“是!”三人答。
杨剑心心里有了计较,再等两天温慕的信,等不到他就夜里悄悄骑马回京去。
就算是要死,也要和温慕在一起。
杨剑心久久压制不住心里的揣测。
皱着眉盯着帐篷顶,不知道多久,眼睛有些疲惫,干涩的发疼。
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随后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杨将军,京城来信。”
杨剑心猛然从床上跳起,急忙打开门,一封用腊封住的信递到他面前。
看起来很厚,好似还带着一些独属于温慕的香气。
杨剑心一把拿过信,关上门,急不可耐的拆开信封,很厚,有十几张。
杨剑心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研读,竟然是记录的温慕的每日日常,看过后让杨剑心觉得他好似一直待在温慕的身边没有离开。
那么真实。
第66章
——终于回京城了,没有你那里冷,进宫里头瞧了一眼,皇上身子有些不好,京城事物较多,可能会迟些回去,莫要挂心。
——近日胃口有些不好,不要忧心,是你请的大厨厨艺退步了,怎么也做不出我喜爱的膳食,我觉得那五两银子花的有些不值,已经将他辞退了,你莫要凶我,我又让贾伯请了一位月钱只需一两的大厨,做的膳食很符合我的口味,今日有些想你,我会尽快忙完京城的事情,莫要担心。
——今日京城下了雪,白茫茫一片,我觉得没有剑门关的雪景好看些,我走后,你那里还下过雪吗?记得自己多穿些衣服,记得好好歇息,好生吃饭,不要担心我在京城会遇上什么。现在战将军是骠骑将军,手底下的厉害人很多,保护着我呢,我在京中一切都好,莫要忧心。
——今日一早,看见梅花开了满园,上面压着一层积雪,我想陪你赏花,等过些时日,我去找你,咱们一起看花好不好?我现在特别想你,每夜都能梦到你,你是否每夜都睡不着入我梦里见我?以前听人说,只要你心念的人夜晚去了你的梦里,证明他想你想的睡不着。你不要太想我,好生歇息,莫要忧心。
一篇篇一行行,杨剑心看的极其认真,眼眶微微泛红,嘴角流露着笑意,心间越发想念这人。
同他信里所写,他每日想温慕想的睡不着,若是实在累的不行了,还没有睡意时,他就会拿出温慕的衣服抱着,还能勉强睡上一会儿。
最近失眠越来越严重,好几次都是睁眼到天明,毫无睡意眼睛却累得要死。
杨剑心将手里的信来来回回看了十来遍,最后万分不舍的小心翼翼叠好,放进了信封里,珍贵的放在胸口上。
意外的今日睡了一个好觉。
直至睡到第二日午时才悠悠转醒,双手还执拗般的将信封压在胸口上。
看到来信,杨剑心嘴角又挂起笑,拆开信来回又看了两遍,才放好出去吃饭。
天气渐渐回暖,万物开始生长,整个京城陷入了春意盎然的时候,然而温慕却来不及欣赏这盎然的生机,急急忙忙的进了宫。
刚推开李印琰寝宫,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满地堆放着酒瓶,李臻有些着急的扶着摇摇欲坠的李印琰。
温慕没有上前帮忙,一动不动的看着耍酒疯的皇上。
李印琰哀伤的望着外面,随后一把甩开李臻大喊道:“滚!都给朕滚出去!朕不要你们,滚~”
他颠颠撞撞的摔在床上,急忙找到高涎的外衣拿到鼻尖深嗅,他深吸了几口,又开始暴躁的乱摔东西大喊:“把他给朕找回来!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人都给朕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李臻正要上前去扶李印琰被一直看戏的温慕拦下:“殿下,我有几句话想和皇上谈谈,还请殿下在外门等候些许。”
李臻有些忧心的出了寝宫,顺便替温慕关上了门。
温慕看着乱闹的李印琰,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猛然将他甩了出去,极其平静道:“陛下闹够了吗?你觉得你这样是给高将军瞧得还是给太子瞧得?”
原本还在胡闹的李印琰忽然停下哭闹,悠闲的双手撑在身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这次你识破的时辰有些长啊。”
说罢起身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你有什么打算?”这个时候的李印琰和当初争夺皇位的李印琰一模一样。
装疯卖傻却什么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所有人都被他骗得团团转,只不过当初的李印琰会毫无保留的将所有计划都告诉他,而现在的李印琰谁的不信任。
“高涎是不是在剑门关?”李印琰眼眸暗沉,盯着茶杯里的茶水。
温慕正欲开口说不在,李印琰又道,“他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朕派人去了他老家,他并不在,你告诉朕他是不是在剑门关,朕就放过你们。”
很诱人的条件,放过他和杨剑心这是温慕现在正在努力达到的目标。
他其实很自私,但让李印琰知道了高涎就在剑门关,李印琰会怎么做?
肯定会把高涎抓紧宫里,永远把他关在这个“笼子”里。
杨剑心到时候会因为温慕卖了高涎而愧疚。他该怎么选?
他想他最怕的就是杨剑心受苦,像这种会让杨剑心愧疚悔恨一辈子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温慕想通后一笑:“我一直都待在京城,怎么会知道高将军在哪儿?皇上若是有怀疑,大可派人去剑门关走一趟,不就清楚了么。”
李印琰看着他,眼角挂着笑:“你觉得剑门关能安分几日?”
温慕脸色一变,心猛地一颤,有些恐慌,李印琰又道,“朕允许你和杨爱卿在一起,还能为你们二人赐婚,不让杨爱卿再上场杀敌,只要你帮朕把高涎带回来,这个交易不过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温慕握紧拳头,有些着急,“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你觉得朕做了什么?”李印琰意味不明的一笑,“朕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杨爱卿。”
“你敢动他!”温慕气急败坏的揪住李印琰的衣襟,恨不得打他一拳,“你若是敢动他,咱们就鱼死网破!你得不到高将军也得不到皇位!”
李印琰:“很久了,很久你没有对朕动过手了。小时候咱们两个还睡过一起呢,什么时候变成了仇人了?”
温慕赤红着眼,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别跟我说这些,你告诉我你对他做了什么!”
“朕什么也没做呢。”李印琰拽开温慕的手,“朕都说了会成全你和杨爱卿,又怎么会对他做些什么呢?”
温慕整个人焦虑不安,温慕的弱点是杨剑心,本来处变不惊的温慕,在遇上杨剑心的事后,就变得没有思考能力了。
满脑子都是杨剑心出事了怎么办?
回到温府后,温慕越想越后怕,喊了小二小三快马加鞭去了剑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