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显崇咬牙,若不是自家老爷子叮嘱要好生照看少帝,他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繁华盛京也抵不过大漠边疆来得自由。
到底还是怕他出事,魏显崇追了上去,“公子此次出行可是有什么要事?”
难不成只是单纯来玩的?看着挑花眼的楚晏,魏显崇嘴角微抽。
他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你瞧瞧这莲花刻得多生动。”
楚晏喜莲,尤其是白莲,因此宫中饰器多以莲花雕之。
“买!”
魏显崇掏钱掏得爽快。
只要他在宫外不惹事,只是买买买,让他把整条朱雀大街买下来都成。
“公子真是好眼光,这玉石啊,最宜赠佳人。”
小贩收了银子喜笑颜开,又夸道,
“这玉石自带异香,可助人安眠,更奇的是,把它放在耳畔,都能听到清晰的雨声。”
楚晏来了兴趣,果真,能够听到雨滴的哗啦声。
这街逛完了,东西买了,景也看了,也该干点正事了。
绕至一处偏僻之地,魏显崇生出不祥预感。
楚晏这厮,要作妖。
这处宅子,他越看越熟悉,直到楚晏将门一脚踹开,魏显崇才想起来。
这尼玛是吏部尚书的私宅啊!
楚晏不会是找不到李斯年贪污的罪证,所以直接想来杀了他吧。
怪不得还穿着一袭红衣招摇,带着副獠牙面具,敢情是为了方便杀人啊。
事实证明,每一次魏显崇的预感都没错。
不过他好像忘记提醒楚晏,这四周有十几位高手隐藏着,实力都不低。
宅子里的刀光剑影都化解于楚晏的青玉折扇,身形翩若游龙,游走于十几位高手之间。
可双拳难敌四脚,没过多会儿,楚晏就落了下风。
刀尖凛着寒光,直指楚晏心口,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玉箫抵在刀前。
“诸位以多欺少,可并非江湖正风。”
来人一袭白衣,端得是个纤尘不染的君子风范。
这哪儿来的美人,生得这般合他胃口。
楚晏盯着萧彻后背的美人骨,眼珠子转了转。
要不要把他拐回宫里呢,在线等,挺急的。
萧彻掌心发力,那柄刀顺着刀尖碎了个七零八落。
此人内力深厚,又以白纱蒙面,说不准是江湖隐士,不可恋战。
黑衣人相互对视,今日李大人不在宅院,他们也没必要为此付出性命。
转瞬间,十几道黑影消失在小院里。
“来寻仇的?”
理了理褶皱衣袍,萧彻声音淡漠。
“等你有实力了再来吧,否则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萧彻不再多言,若不是看他同自己一样,也不会出手相救。
说完,萧彻收起玉箫别在腰间,轻纱曳地扬起,风卷落花。
这哪来的美人儿,敢只身救他这英雄。
“哎,美……,大侠,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有机会一起喝个酒啊。”
见他离去,楚晏追去,那模样像极了小迷弟。
“不了。”
萧彻下巴微沉,凤眸瞥了眼楚晏,飞身离开,“江湖之大,有缘自会相见。”
不过是顺手而已,倒也没有再相见的必要,他还要尽快回到天机阁总部。
置办假身份所需的东西,阿岚都已替他备好。
他终究还是踏上了大晟这片土地。
虽说这美人被白纱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就是方才那回眸一瞥,却勾在楚晏心头。
门外的魏显崇倒不担心那个疯批,只不过听到喝酒,他顿时就来了精神。
“公子可是要跟属下把酒畅谈?”
魏显崇眼睛亮了亮,谁不知道宫里佳酿无数,馋煞他这老酒鬼了。
“谁要跟你喝酒了,要喝也是陪美人喝,至于你嘛……”
楚晏话音顿转,“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他还要去追他的美人呢,带着这壮汉,确实不太方便。
到嘴的美酒丢了,魏显崇表示不想跟这个疯批玩了。
楚晏似是想到什么,猛地转身,
“本公子方才像是去寻仇?”
那清冷美人可不像大善人,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才出手的?
魏显崇眼皮一掀,点头,
“上去就踹人家院门,难不成是上门送温暖的?”
摩挲着下巴,楚晏出神。
江湖人士来盛京寻仇呐,楚晏嘴角缓缓勾起,这盛京又要热闹起来了啊。
魏显崇最见不得他笑,笑意总是不达眼底,冷飕飕阴狠狠的,他可欣赏不来。
“走,喝酒去。”
楚晏大掌一挥,折扇绽开。
他就知道,陛下还是体恤下属的,魏显崇满脑子都是美酒佳酿,忙不迭地跟上。
两人驻足在万花楼门前,胭脂粉气浓郁得几欲令魏显崇作呕。
强忍着烦躁,魏显崇出声,
“不是说好喝酒吗?”
“花酒不是酒?”
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楚晏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想一出是一出,这楚晏能在皇位上坐这么多年,还真是多亏他老子生得少。
魏显崇暗自磨牙,可最终还是跟着进去了。
不过像楚晏这种人自带煞气,楼里的姑娘们还是更喜欢他身后的黑衣男人,瞧这身板多结实,一看就有安全感。
魏显崇在边疆呆惯了,哪里抵得住这些莺莺燕燕的攻势。
动手吧又抹不开面子,只得任她们纠缠,但那手那眼倒是十分规矩。
可没过一会儿,那抹红色身影就消失在自己眼前,魏显崇也急了。
小皇帝逛花楼逛失踪了,这责任可是他镇北将军府的。
斜倚朱红栏杆,阿岚饶有兴趣地盯着到处找人的魏显崇。
来花楼不为喝花酒,不为找姑娘,此人有些奇怪。
今日阁主归来,可不能生变,她得试探试探。
“公子来花楼可是要寻奴家?”
莲步挪至魏显荣跟前,阿岚翠红蔻丹抵在他阔肩,朱唇扬起,那眸子潋滟勾人。
“不、不是,故、姑娘认错人了。”
魏显崇磕巴着,他一个糙汉子哪见过这般美艳娇俏的女子。
连耳根都红了,阿岚团扇捂嘴轻笑,这么纯情啊,那她可得好好逗逗他了。
阿岚哭腔起,泫然欲泣,
“奴家怎会认错公子,奴家在花楼日日盼着公子替奴家赎身,公子说过,要八抬大轿以主母之位迎奴家过府。”
见他楞在原地,古铜色的脸僵硬着,阿岚哭得更起劲儿了,掩面惹人怜,“公子可是忘了奴家另有新欢?也是,奴家出身低微,怎配得上公子。”
那眼眸欲拒还迎,写满怨怼。
“做妓的还想攀高枝,还在白日做梦呢。”富家公子哄堂大笑。
那模样可真是令人讨厌啊,阿岚藏在袖间的食指微动,刚要出手,腰间却被揽住。
“本将军就是她的高枝,你,有意见?”
虽说是这姑娘认错人了,可他就是见不得她受欺负。
“镇、镇北将军……”
饶是他酒喝得再多,那块金牌也足以让他酒醒。
镇北将军,戍守边疆十余载,茹毛饮血,从未让敌寇踏入大晟疆土半步。
“还不滚!”看他抖如糠筛的身子,魏显崇吼道。
他平生最厌恶靠祖上荫蔽的富家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客散去,阿岚感觉腰间那大掌异常火热,蹙眉,“公子还不松手吗?”
见这姑娘还在自己怀中,魏显崇忙拉开距离,拱手施礼,“方才冒犯姑娘了。”
来花楼谈冒犯两字,这人可真有意思。
阿岚抬眼瞥见天字一号间换了绿牌子,是阁主回来了。
“多谢公子解围。”
说罢,步态绰约离开了魏显崇的视线。
直到身旁又被围了圈姑娘,魏显崇才回神儿,他不是要去找小皇帝的吗?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不过那姑娘,确实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萧彻前:情情爱爱,哪有搞事业来得香。
遇到萧彻后:唉呀嘛,真香。
第3章 交易
檀香清幽,茶案雾起,万花楼天字一号间来了人。
将白纱斗笠摘下,萧彻换了身月牙飞鹤锦袍,从翠竹屏风后缓缓走来。
如葱削般的指尖执起清茶,饮罢,赞叹道,“阿岚的手艺是愈发精进了。”
“主人爱喝茶,阿岚怎敢懈怠,可是日日都钻研茶谱呢。”
阿岚换了身素衣,三千青丝仅由一根银簪固定,与方才的美艳大相径庭。
“既是日日钻研茶谱,又怎么闲逛到那儿?”
萧彻瞥了眼圆台,指的正是刚才魏显崇的事。
“闲着无聊嘛,主人你又不在万花楼,我找谁玩啊。”
只能逗弄那个憨憨了。
“八抬大轿,主母之位,阿岚若是有心,那镇北将军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少年英才,虽说人木楞了些,但实在,后院也并未有侍妾。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主人才刚来就要撵阿岚走吗?他就一楞头鹅,哪里值得托付了。”
阿岚当即就急了,鼓着脸颊,她还要伺候主人呢,哪里能嫁人。
见她真的不愿,萧彻也不再继续,终身大事还是要她自己把握。
阿岚虽以婢女自居,可萧彻却从未这般看待,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
“不值得,我家阿岚最好了,就是镇北将军也配不上。”
萧彻难得调侃,嘴角勾起,连语调都染上些人气。
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阿岚这才重展笑颜,“主人就要多笑笑,又不是那泥菩萨,干嘛总是拘着个脸。”
“主人需要这些东西,是不是就要长居盛京啦。”
阿岚兴奋道。
“科举在即,我想入朝为官,你要跟着吗?”
萧彻在侧脸抹了点胭脂,使□□更贴合皮肤,盛世美颜掩于其下,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
变了容颜,改了声音,无一疏漏。
“那是自然,主人在哪阿岚就在哪。”
管它朝堂还是江湖,只要能跟主人在一起,她就乐意!
屋檐下气氛和谐,屋檐上气氛凝滞。
楚晏足尖抵在瓦檐,一袭红衣被烈风吹得鼓起,墨发交缠。
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都追到万花楼了。
“喂,小爷又没伤着你们,至于追得那么紧吗?”
一堆臭虫,比不得他家白衣美人的半根毫毛。
“万花楼可是天机阁的总部,你来,是为李大人之事吧。”
但凡知晓李大人秘密的人,格杀勿论。
悬月当空,寒鸦啼叫,百尺高楼上,重现刀光剑影。
青玉折扇翻转,露出数十根骨刺,楚晏眸染血红,整个人变得阴鸷起来。
偏偏这些人就喜欢下地狱,既如此,他也只能费些力气了。
屋檐下,茶杯里的清茶来回荡着圈,萧彻抬眸,耳朵微动,“万花楼是天机阁的事都这么烂大街了吗?”
随便个人都知道,还这么大声说出来,生怕他这个阁主不知道吗?
“不过是朝廷的走狗罢了,阿岚去替主人处理。”
甩开腰间九盘鞭,阿岚看了眼抖动的房檐。
动了太岁土还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制止阿岚的动作,萧彻抽出许久未用的软剑,“这把剑,该见见血了。”
朝廷走狗,有一个杀一个,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足尖轻点,等到萧彻赶到时,房檐上就剩下一个红衣似火的楚晏。
周围不见尸体,但浓重的血腥味,令萧彻都蹙了蹙眉尖。
骨扇沾血,脸颊也被溅上血滴,连带那双眼眸,涌动着弑神的疯狂与煞气。
见之,百鬼皆避。
怎么又是他?
萧彻皱眉,可下一秒,凌厉的扇风朝他袭来。
侧身避过,那骨扇绕了个圈又回到楚晏手中。
“你也是来杀我的?”
楚晏声音冷桀,那双狼眸似是要将眼前所有的东西撕碎。
这是魔怔了?
世人皆负我,举世皆可杀,谁也没有例外!
楚晏飞身袭来,冰冷的骨刺直指萧彻脖颈。
他太喜欢鲜血从脖颈喷涌出来的场面了。
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一击毙命,鲜血顺着房檐滴落。
血腥,又令人迷醉。
软剑出鞘,剑鸣长啸。
楚晏攻势太猛,逼得萧彻连连后退,那衣袍上的飞鹤随着他的动作欲展翅而飞。
等到两人距离拉进,萧彻才发觉他脸色发青,乌眼唇白。
这是中毒了!
怪不得会如此发疯。
萧彻想要近身点穴,却被楚晏灵活躲开。
软剑铮鸣,被楚晏左手一指定住,右手折扇抵在萧彻脖颈。
仅需稍前一厘米,便可划破那嫩白的脖子。
凉风吹起两人墨发,互相纠缠着、舞动着,似这无常命运。
对上那双清冷如幽潭的眸子,楚晏有片刻失神,这双眼睛他好像在哪见过。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人点了定穴。
“走神?”
跟人打斗还能走神,这小子是命长了吧。
萧彻让人去楼下清理尸体,顺便将楚晏带回房间,他还有事情要问。
待清心香熏遍房间每个角落,楚晏血红的双眸也渐渐恢复正常,神志清醒。
这人是谁?难不成是见色起意绑架他的?
“还伤人吗?疯狗。”
要不是他反应快,那数道骨刺都可直接穿透他的脖子了。
瞧他那见人就杀的模样,说是疯狗也不为过。
说谁是疯狗呢,人长得丑就算了,说话还这么难听。
楚晏挣扎了半天,连完整的字音都发不出来。
“不伤人就转转眼珠。”
见他鼓着张脸,像是只气急的河豚,萧彻淡漠的眼睛有了片刻光彩。
转眼珠?当小爷是马戏团杂耍的猴子吗,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僵硬的身体,还是让楚晏立即做出了选择。
面子是什么,又不能吃。
出手解穴,萧彻动作一气呵成,可下一秒袖间的匕首就抵在楚晏的脖间。
“你不是来寻仇的。”
萧彻笃定,寻仇可不会将人一击毙命,那要慢慢折磨方可解心头之恨。
“来万花楼目的什么?”
从城郊到万花楼都遇见他了,说是偶遇,萧彻可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