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陛下又看了楼厌一眼:“朕怎么不舒服了?”
“陛下是不是头疼?微臣家中有偏方,可以缓解头风,微臣也学过一点推拿,虽只是皮毛……陛下要是不嫌弃,微臣可以试试……”
从一进门,不,应该说从花园里楼厌就注意到了,小陛下时不时就要按几下太阳穴,眉头也一直紧绷着,看着不太有精神。
一上手赵承钰便知道,楼厌说的皮毛是自谦了,“爱卿这手法不错……”
按了没一会,小陛下突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安静下来了,楼厌简直药到病除,小陛下心想自己得了人家的好,不好再寻人家麻烦,于是心里还没开始的琢磨打算搁浅了。
“行了,朕不疼了,多谢爱卿,朕乏了,你且退下吧。”
“陛下房里的安神香是不是没什么效用了?陛下此刻想入眠,微臣可以给陛下读会儿书。”
小陛下笑了:“大人这是在同朕献殷勤吗?”他还以为楼厌是个清高不折的人,原来也会趁机趋炎附势吗?
“微臣只是不愿见陛下难过。”
楼厌说的很认真,赵承钰却觉得这样的话人人都会说,场面话而已。
“爱卿自己都说了,朕怎么好拒绝爱卿的好意……那边架子上有书,爱卿瞧着拿吧。”
楼厌挑了一本治国策,甫一开口,小陛下便笑了。
他睁开眼瞧着楼厌:“你倒是知道什么书催朕好眠。”
楼厌似乎也笑了,那双狭长凤眼弯下去时,眉眼都不再锋利,温和地像是三月的春水——他就说,这个人笑起来时十分好看。
楼厌接着读,小陛下眼睛又闭上了。楼厌的声音低低地,卷着春日飘悠的闲风晃荡到小陛下耳边,温柔地好似湖畔刚有新芽的柳枝拂在小陛下心头。
他很快就睡着了,睡得舒服,梦也是好梦,梦里全是顾长安。
那人数落起人也是温和的:“昨日罚你抄书,你只字未动便罢了,怎么该温习的功课也没有好好做?”
裴渊憋着笑站在一旁,他瞧了裴渊一眼,心里不平衡极了:“师兄昨日跟我一起饮的酒,老师为何单单只罚我?”
裴渊那厮贯会装乖,顾长安还没开口,他便已经殷勤拿起一摞纸:“学生已经抄完了,老师过目。”
顾长安于是满意点头:“秋生我便是不说,他也会自己认罚,不像你,只会撒娇,今天这笔帐怎么算?我若是要你翻倍抄,明日你必定又是只字未动,或者让人写好来唬我……不如就今年的酿梅子不给你了吧。”
……
小陛下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笑容安然恬静。
楼厌给他掖了掖被子,小林子小心翼翼推开门,小声询问:“陛下睡着了?”
楼厌点头,小林子又道:“那奴才送大人回去吧。”
楼厌于是放下书,跟着小林子走了。
那天,是小陛下以为的二人初见。
但于楼厌,是走在荒凉路上,忽然见到了梦中桃花源。
他以为他此生靠近桃花的机会仅此一次,因此格外珍惜,一呼一吸都未敢浪费,全花在了温柔对待小陛下,和悄悄描摹他的容颜上面。
然而第二天,小陛下又召了他。
一连三日,从行宫到未央宫,赵承钰连着召了他三日,每天都是叫他去读书。
他以为,小陛下或许是觉得这个法子缓解难眠和头风有效——能为小陛下做点什么,他很高兴。
然而第四天,他照常被带到未央宫,等着小陛下传召的时候,拐角两个小太监在窃窃私语。
“那个楼大人今日又来了?陛下怎么每天都要叫他来,他官位又不高……”
“嘘……”另一个小太监压低声音“我听说,陛下叫这位大人来,是要做……那种事情……”
“啊?哪种事情?”
“我说了你可不许外传,否则咱们脑袋都得掉!”
“好,我必定不往外说……”
“就是……我那天打扫庭院的时候,听到陛下和林公公闲聊。陛下说,楼大人笑起来的时候,与顾相有几分相似……”
……
他们还在说什么,楼厌没听进去,‘与顾相相似’几个字,足矣。
他年少时,也曾有人说过他有顾相几分风骨,他以为那时候大多是奉承,后来楼家没落,他岌岌无名,这样的声音果然没有了。
可是这话放到今日,还有谁会奉承他呢?何况,说这话的人,是赵承钰。
原是因为顾长安啊……那,他为何忽然受小陛下青睐,似乎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
楼厌低头,等小林子说陛下宣他的时候,再抬头,原本的微笑已经成了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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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答应了这篇会再有番外,来兑现诺言啦~,这篇本来只是另一篇的副线,会写只是因为小陛下的感情浓烈地多,最开始写只是为了给小陛下炽烈病态的感情一个归属,在最初的设想中,小陛下会保持着对顾长安的渴望,直到自己的生命也像一把火一样燃烧殆尽。因此,原定的结局,是顾长安的死讯传回长安,小陛下心满意足随之而去,但是开始写了之后,故事不再受我控制,我会想,楼厌的爱同样浓烈,他会不会为了小陛下入魔,又为了小陛下放下执念。总之写到最后,说不清楚是谁成全了谁,往后的许多年,小陛下死过一次,对顾长安的执着逐渐消弭,他会不会时常想起某个人,温柔地为他读过书,也歇斯底里向他乞讨过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