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楼厌低低笑了“陛下怎知我要人心呢?你错了,我不要人心,我只要紧紧抓着陛下就够了,陛下人都在我怀里了,心还能走多远呢?”
嘴上分不出高下,说到最后又是在别处较劲。
赵承钰累了,一会要躺着,一会让楼厌滚,楼厌习以为常,亲亲他就又继续,赵承钰又娇气地抬起胳膊:“那你轻点,我想喝水。”
“等会喝。”
“不行,我现在就想喝,我要喝东街的杏酒!”
“微臣让人去买。”
“呃……不……我要你去买……楼厌!”
“那陛下还得再等等,或者将就一下,宫里美酒佳酿或可替代一二?”
“我不!你滚开,朕……哈……朕不要将就,朕是天子,想要什么理应得到!”赵承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固执起来非要喝杏酒,紧要关头,楼厌当然没有理会他。
后来赵承钰累极了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晚上月上中天了。
楼厌守在未央宫等他醒,桌子上摆着几坛杏酒。
“陛下醒了?”楼厌接着月光走到案前燃起烛火,赵承钰胡乱披上衣服下床,楼厌走过来给他仔细扣起扣子:“天凉了,陛下不许任性。”
赵承钰闻言嗤笑道:“朕任性的地方还少?”
楼厌想了想,也笑了,“我去的时候,看见老板酒窖里有些蜜渍青梅,想着陛下喜欢,就也买了些。”
赵承钰从没跟楼厌说过自己喜欢青梅这件事——他是天子,什么奇珍没吃过,几个梅子有什么好说的?
况且赵承钰一向不喜欢过甜的东西,因此楼厌能知道他这点喜好,赵承钰尤为吃惊。
小陛下面上不显,依旧玩味:“几个梅子,也好意思拿出来邀功?”
楼厌分明看到自己的小陛下眼睛不由自身看向了桌子上的纸包,他没戳破赵承钰,一把抄起小陛下大步走到了桌前。
“放肆!放开朕!”以前楼厌再怎么逾矩也不会用这样抱女子的姿势抱他,赵承钰又羞又恼“你是不是活够了!”
楼厌抱着小陛下坐下,稍微调整了一下赵承钰的姿势好让他能坐直,然后单手打开了酒坛子,带着杏子幽香的酒液倾出倒在了提前备好的酒杯里,楼厌端起酒闻了闻,道:“没呢,微臣还要跟陛下过跟多个中秋,还没活够呢,就算为了让陛下万岁,微臣也得多活几天才行!”
赵承钰忽然有些害羞,他不动声色别过脸,不去看目光灼灼的楼厌,楼厌端着酒放在了小陛下鼻尖,醉人的酒香飘进鼻腔,赵承钰伸手要拿却被楼厌躲开了。
“陛下辛苦了,微臣喂你。”楼厌扣着小陛下腰间的手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小皇帝酸痛的腰,仰头饮了一口酒,而后扣着小陛下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赵承钰一向是有些抗拒楼厌的亲吻的,但是那晚却匪夷所思地没有推开——或许是美酒诱人,他甚至还追逐着散发着酒香的舌头热烈回应。
一口酒喝了半晌,赵承钰先受不住了气喘吁吁别开脸,楼厌轻笑着,掐了掐小陛下泛红的耳朵尖:“陛下如此,甚美。”
“朕是男子,岂能……”岂能说美?
话没说完,楼厌又亲了上来,这次要比渡酒时凶猛许多,等小陛下反应过来,想要不落下风追逐过去的时候,楼厌没给他机会,他自顾自蛮横不讲理地嚼了个心满意足才罢休。
“陛下早上说这天下没什么东西需要微臣许给你,微臣虽然不太认同,但是……”楼厌话锋一转“微臣犹记得春天时,陛下曾问过微臣,可有所求,微臣今日回答陛下。”
赵承钰脑子乱糟糟地,勉强接受了楼厌传递的信息,他见楼厌神色认真,忽然间就有些害怕——他怕楼厌说出来什么过分的话,偏是他给不了的东西。
小陛下的逃避和担忧楼厌看地一清二楚,他慢慢勾起一个说不上是嘲讽还是苦涩的笑,良久,赵承钰开始在他怀里不安了,他才慢慢地说:“微臣就愿,此后,年年岁岁有今朝,四时佳节,都能陪在陛下左右吧。”
赵承钰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又开始心慌。
楼厌说的这些,难道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楼厌敛起脸上的复杂神色:“陛下尝尝这个梅子吧。”
酸甜可口的梅子在嘴里咬开,明明十分好吃,但赵承钰却觉得味同嚼蜡,他忽然又没兴致饮酒了。
“甚佳。”他靠进楼厌胸膛吐出这么两个字便闭上了眼。
这样少见的依靠姿态不知道勾动了楼厌哪一条筋:“甚佳吗?微臣还没尝过呢……”
楼厌没动,然而赵承钰却懂了楼厌的蠢蠢欲动,他睁开眼道:“楼长意,低头。”
楼厌眉眼舒展开,听话地低头,小陛下又道:“再喂我一颗。”楼厌捻起一颗梅子放到了赵承钰嘴边,赵承钰张嘴却没往进含,而是咬在了唇边,嘴唇碰到了楼厌指腹,楼厌忽然觉得浑身酥麻,紧接着,小陛下舔了舔梅子。
“朕觉得这一个有些太大了。”
“那……微臣帮陛下吃掉半个……”楼厌嗓音沙哑,缓慢低头咬住了半只梅子。
宛如鸳鸯交颈的姿势,青梅的酸涩和甜蜜在唇舌间泛开,小陛下抬手,双臂挽在了楼厌后脖颈。
“侍郎大人,还有力气侍君吗?”
看似挑逗,实则是邀约。
楼厌舔掉小陛下嘴角最后一点蜜渍。状似苦恼:“微臣也不知,不若……试试看?”
小陛下这天莫名想施舍楼厌一些东西,尽管浑身酸痛,他说:“朕也觉得绝知此事要躬行,今晚月色甚佳,不如就学圣人,以天为盖,地为庐吧?”
楼厌心头火热,卷起小陛下金丝银线价值不菲的披风,抱着小陛下去了未央宫院子里的廊下。
小林子被打发到了宫门口守夜,中秋佳节,君臣二人果然好好赏了一番月。
只不过,小陛下赏的是天上月色,楼厌赏的是人间月色。
也不同,也一样,都是世间绝色,都是触手不得。
……
“陛下,咱们到了……”小林子低声唤醒了赵承钰,他从梦里醒来,心里居然觉得有点空。
想必是因为楼厌欠了自己一个允诺吧。
说了四时佳节他都要在,怎么他的四时就那么短促?
今晚又喝了点酒,但是酒意在路上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赵承钰躺下便觉得睡不着了,无奈之下他起身看折子,企图以此强迫自己入眠。
随手翻开,是一封祝寿的折子。
要是楼厌还在,明天便是他的生辰了。
楼厌总说自己年纪不大,但其实楼厌也并没有年长到哪里。想到这里,赵承钰忽然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他爱极恨极的人都走了,这世上果然只剩下他了。
“混账东西。”小陛下对着那封极尽溢美之词的折子破口大骂,“朕准你死了吗?你这贼子,犯上时侯的胆子呢?怎么不敢活着来见朕了?”
居然敢仗着朕纵容了你半年,就擅自做主顶罪?他有什么罪名不敢自己担,要楼厌临死了再当一回好人?
“要不是老师,我必定要追下去砍了你的头。”
看地心烦意乱,赵承钰丢下手里的折子起身打算回床上,衣摆不知道扫到了那里,忽然有一个说不上陈年旧物的旧物掉了下来,赵承钰捡起那个命途多舛的香囊,嘲笑楼厌什么破烂玩意也敢给他,手上却不由自主捏了捏那个香囊。
正要随手扔回去。小陛下却忽然察觉了什么般,凑近那个香囊嗅了嗅。
这里面的味道,和他冰天雪地里回来的那一遭,太医院配给他的所谓‘蛊毒解药’的味道,一般无二。
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味道跟楼厌有几次穿的常服上的莫名药香极其相似,他们日日亲近地接触,赵承钰本该记得一清二楚。
可是那时候却满心都是想了结这条性命,根本没有细想过其中联系。
赵承钰不是愚笨的人,很快便想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昏暗夜色中他忽而失笑,笑楼厌看着凶狠,却从不敢下狠手。
赵承钰恶狠狠地想,要是换做自己,他要是有机会用这东西操控心爱之人,便是看着他和自己同死,也绝不要留下解药——这是什么高尚情操?他楼长意有什么必要?平白一个不伦不类的笑话而已。
“楼厌啊,你可真是,死了也要逗我一笑呢!你何必,何必!”
要么不要肖想,要么就不要留有余地了。何苦这么隐秘,又惹人发笑?
“你看,我就算知晓,也不会感念你半分的好!哈哈哈哈!楼长意啊楼长意!你死的真的,太轻易了,朕还没有好好治你的罪,朕还没有让你好好看看朕不喜你的样子,你怎么,就不能多活几日呢?”
至少活过上元,看看我意气风发,丝毫不挂念你的样子啊!
“你怎么就,没能多活几日?”
番外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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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上巳节。
长安好风月,民间百姓大都会去郊游踏青,而朝中,皇帝也会带着百官在郊外行宫办一场春宴,以示国泰民安,与民同乐。
这一年也不例外。
夜已经很深了,床上的人熟睡着,楼厌念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听不见了。
白天宴饮的时候,刘英寻到他,问他前日交给他让他尽快写出来的礼仪志修好没有。刘英理直气壮等着吃现成的,楼厌道快了,刘英骂骂咧咧说了几句,楼厌没理会,等刘英扭头寻别人去了,楼厌才对着刘英的背影稍稍嘲讽地一笑。
小皇帝行到此处,一眼就看见了假山边上,穿着浅青色官袍,眉目疏离,冷冷清清笑着的人。
顾长安告了病假没来参宴,小皇帝正在郁闷,忽然看见了初春里的一抹好颜色,酷似杏花胡同的月亮。
“那是何人?”
“呃……这位大人看着面生,奴才去打听打听?”
赵承钰瞪了小林子一眼,小林子干干笑着,找人去问了。
原来是礼部里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官。
“楼厌?”小陛下咂摸着这个名字,扫了一圈,在礼部一片乌压压的人群最后面找到了那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边坐着些看一眼就让人眼睛疼的歪瓜裂枣,小陛下眼睛落在那张脸上的时候,觉得他长得很不错。
“这个名字,朕似乎听过?”
小林子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脑子飞快回想:“楼大人似乎就是前几年举家判了流放的那个楼家的人,奴才记得,是顾相惜材,才特赦楼大人……陛下那时似乎也在……”
“哦……”小陛下不知道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有“老师留下来的人……朕瞧着也没什么出彩……这么些年了,还是个七品小官。”赵承钰心想,原来顾长安也会看走眼。
那人似乎察觉了上位的打量,眼皮抬起来,要往这边看,小陛下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反应不错……你觉不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
“啊?”小林子挠着后脑勺——那位大人笑过吗?他跟着自家陛下一起打量半天了,就没见那张脸上有过一点表情啊?
赵承钰懒得看那几盆花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了:“朕决得他不错,你去传个话给他,朕要见他。”
别宫的花园里,众人还在赏花饮酒,一个小太监走到人群最后拍了拍楼厌,对他耳语了几句。
……
赵承钰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头抬起来。”
楼厌听话抬头。
“楼爱卿。”小陛下微微笑了笑。
“陛下。”
“楼大人可会笑?”
楼厌愕然——可会笑?
他吃不准。赵承钰传召他他吃不准,赵承钰盯着他看了半炷香一言不发他也不明白,赵承钰现在问的这句话——他是不是耳朵坏了?
惊讶疑惑落在赵承钰眼里,楼厌还没笑给他看,赵承钰先笑了:“朕是说,楼大人笑起来的样子,朕很喜欢,楼大人现在可否对着朕笑一笑?”
楼厌原本很紧张,现在则是一头雾水。
“……陛下”
“笑不出来吗?”赵承钰起身来到楼厌面前,伸手抬起楼厌下颌,这样的姿势有点奇怪,楼厌摸不准赵承钰究竟想做什么,只能抬头配合赵承钰的动作。
“爱卿长得不错。”
如此轻佻之语,如此不雅的动作。楼厌脸都白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赵承钰没在意。
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楼厌喉结滚动了几下,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陛下……自重。”
“朕做什么了,要自重?”
赵承钰松开楼厌下巴,转身回到椅子上,他居高临下看着楼厌:“楼大人何必这么紧张,朕又没打算要你做什么,只不过是看楼大人长得好,恰好合朕心意,想仔细瞧瞧罢了。”
小皇帝的话每一句都透着诡异,楼厌心里也算不上没鬼,赵承钰原以为楼厌或许会恼羞成怒,但对方似乎沉浸在吃惊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陛下……说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厌终于想起来喘个气了。
赵承钰打量了楼厌许久——这个人怎么有些奇怪?他这么逗弄他,他居然没有恼怒,似乎仅仅只有点……呆?
原本瞧着还挺有意思,但竟然是个书呆子。赵承钰没了兴致:“无事了,爱卿退下吧。”
楼厌俯身,却没离开。
“陛下可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