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阳担心林青把人打死,连忙拉住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阿青!”
这句称谓太腻人,成功让林青傻在原地,他一只脚还踩在陈海身上,停下动作睁大双眼呆愣的看着齐晓阳。
齐晓阳忍着疼走过去:“再打,就问不出什么了。”
林青看着齐晓阳过来,手臂上的衣料已经被血浸透,满脸心疼凑近伤口吹了吹,小声问道:“疼吗?”
“还好。”齐晓阳宠溺的拍了拍林青的脑袋。
林青的双眼盯着伤口不肯移开:“那你先回家。”
林良走了以后留下了一队林家军在京城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为了掩盖这一队人马的存在,沈戡便将他们编入了护城军中。军中审讯手段特殊,把这人丢进军中不愁他不招。只是没有人愿意让心悦之人看到自己黑暗不堪的一面,林青也是如此。所以正好以此机会让齐晓阳先回去,他也能放心的撒手做事。
齐晓阳淡淡的望了林青一眼,然后失落的垂下眼眸,像条丧家犬一样悲伤道:“好吧。”
齐晓阳因为自己受伤林青本就愧疚,如今这幅模样又像是自己把他抛弃一般,一时间林青只觉胸口憋闷,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齐晓阳悄悄的瞄了一眼林青,见对方低落过头担心自己是否过分了些,便不再开玩笑:“没事,我先回去。”
林青只当他是强颜欢笑,反而下定决心:“说好了在一起,就不可以分开,你跟我走。”
本来就想跟过去的齐晓阳已经达成目的,虽然手段不怎么好看,但是林青的话对于他来说还是挺温暖的。齐晓阳上前一步,单手提起陈海的衣领扛在肩上:“去哪儿?”
齐晓阳的举动很轻松,林青也不扭捏由他去。两个人摸着黑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沈戡的军营。
本欲休息的沈戡眼睁睁的看着林青推门进来,还未等他说话,就见齐晓阳也跟了进来还扔了个什么东西在地上。沈戡压着火气:“你俩怎么回事?是不是看我睡觉你们心烦?”
林青是沈戡看着长大的,自然相熟,他走到桌边倒着茶水指了指齐晓阳:“戳,包扎一下。”
沈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齐晓阳的手臂已经殷红了大片。沈戡惊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转头找医疗箱:“诶哟我的小祖宗,你们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调皮?”
齐晓阳脸色有些发白,他坐了下来将手臂递给沈戡包扎,眼神却一直流连在林青身上。林青被他看的不自在,低头拽着陈海的一只手臂往出走:“这个是下毒的人,我要听他吐点东西出来。”
齐晓阳看林青正往外走,起身也要跟上。却被沈戡用力的摁了回去。
“沈大哥?”齐晓阳皱着眉头看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用力的抵抗。沈戡武功中等偏上,但是却力大无穷,任凭齐晓阳如何挣扎也没办法挣脱他的桎梏。
沈戡摇摇头:“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齐晓阳看着沈戡半晌,最终还是松了力气,靠在床头架子上闭目养神。沈戡见他休息,就起身出去看林青那边如何。他刚将门关上,齐晓阳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门口守卫见沈戡过来皱着眉头,行过礼后于心不忍道:“大人,那小少爷是什么人,打他进去开始这里面的惨叫就没停过。”
沈戡叹口气,未做回答而是背过身去看着月色。这世上,若是除了父兄,最了解林青的也就是沈戡了。林良准许他和林白一起从军,却从不准林青接触军务。纵使林青骨子里面多向往军营的生活,林良也依旧不准。那一年,林青九岁,终于趁着林良疏忽的时候跑进了军营之中找林白。林家军知道这小孩是谁,没有撵走他而是带着他去找了正在和林良学审讯手段的林白。
沈戡叹了口气,他至今都没办法忘记林青被带过来时候的眼神,他最敬爱的父兄沾着他人的鲜血,林良望着林青的眼神冰冷残酷,手中的皮鞭还低着黑血。沈戡当时是想抱走林青的,但是林良却拒绝了他,而是强迫林青继续看着。他记得那时候林良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
想到这,沈戡无奈的走进了牢房,他看着林青的背影瞬间想起了那句话。林良当时似乎有些悲哀,又似乎有些决绝——
“没有人能逃脱,天意如此。”
感受到有人到来,林青转过身,他看见沈戡站在门口。林青踮起脚探出头,惴惴不安的看了半天。
“他没来。”沈戡沉声道,他看着木架上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东西皱着眉头:“还活着?”
沈戡的声音让林青有些安心,他放下手中的铁器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点点头:“还活着。”
沈戡看着林青,有些心疼:“我若是学会了这些......”
“没人能逃的。”林青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低头看着地上的血渍,“身不由己。天意如此。”林青说着便抬起头对着沈戡笑了出来:“沈戳你太善良了,你做你自己我就很喜欢。”
沈戡哑然,他知道,无论是林青还是自己,都无法选择出生,甚至再怎么逃也要背负家族的业障。比如林青,他一辈子也逃不开林家二子的称谓。沈戡拿出帕子,细细的擦净林青手上的水痕:“有什么收获吗?”
林青看了一眼被自己虐成肉团的陈海摇摇头。这小子不禁打,没两下就吐了个干净,只知道下毒之前对方给了自己明确的药量,只许少放但是不准多放。后来躲在聚财赌场也是因为聚财的老板是他远方的表亲能罩着他罢了。至于和北柘勾结拐卖良家女子,还有给林少夫人下毒,书院发生的事情都一概不知。
“他就是个小喽啰,知道的不多。”
“那你还......?”沈戡吃惊。
林青尴尬的摸摸鼻子,他怎么可能告诉沈戡在这人坦白之后剩下的时间里他都在泄私愤,遂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人恩将仇报太不是东西了,我替那被他害的一尸两命的姑娘报仇。”
沈戡一听这话心中总算宽慰了一些:“那这人的确不能便宜死了。”
林青点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他都这样了应该没多久可活了吧?”
“嗯......”林青挠挠头,“沈戳,你可以把这人当个人情送给齐相,以后为这事你在京城也能更好过一些。”
“送块肉坨坨?”沈戡惊讶。
“......你可以自己斟酌一下,是送个脑袋还是个肉坨坨。”林青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往外走,还不忘叮嘱道,“你自己琢磨啊,我去看看……那个谁。”
抛下一个人思考的沈戡不谈,林青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齐晓阳逆着月光背对着他。林青看不清齐晓阳的表情,但是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在生气。霎时间林青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顶,他不确定自己的事情齐晓阳知道多少,但是看样子没有八九也有七八。他有些心虚的开口叫人:“齐......”
刚出口一个字,林青就被齐晓阳丢过来的外套罩在了下面。披风上还有齐晓阳随身带着的香囊的味道。本就心虚的林青被齐晓阳的反应弄得更加没有底气,他甚至都没有勇气摘掉头上的外套,而是像上课睡觉被抓等着先生罚一样,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
齐晓阳见林青半天毫无动静这才回过身,他重重叹了口气,走过来将外套从林青脑袋上摘下披在身上。
林青不敢抬头,只是站着不吱声。齐晓阳有些好笑:“怎么哑巴了?刚不是还挺能的吗?”
“你生气了。”林青声音像蚊子一样,字字句句透漏着心虚。
齐晓阳无奈,他将额头抵在林青额上:“我是在气我自己。”顿了顿,齐晓阳又开口:“林青,以后这些事我来做。”
“那不行!”林青一扬脑袋有些焦急,“你是公子啊,养尊处优怎么能做这些......”林青忽然没再说下去,也没勇气说下去。但是齐晓阳却替他说了下去:“做这些脏事?”
被戳中心事的林青低下头,后退了两步,他的齐公子那么干净那么好,自己怎么配污染云端的人呢?
见林青退后,齐晓阳不用猜都知道林青怎么想,他直接上前勾着林青的肩膀将两个人贴紧。齐晓阳九岁初见喜欢林青,十六岁确定心意二十一岁表明心意,此时等了十二年的人就在怀里。齐晓阳贴着林青的耳边嗅着林青身上的味道,除了还未散去的血腥味还有着一股让他迷恋了这么多年的药草香。但这是沈戡的军营,齐晓阳在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偏过头将唇瓣靠近林青的耳边叫他的名字:“林青。”
齐晓阳的声音低沉,再加上靠的这么紧,林青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僵直着身体。
“你觉得我很干净?”齐晓阳有些恨恨的说道,“有些事或许并非你的想当然。林青如果你不肯,那我们就一起做。你永远别想把我甩开。”
林青闭着眼睛,根本无法思考齐晓阳的一语双关,只能鬼使神差的顺了齐晓阳的意:“好。”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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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晓阳最近发现,自从那次从沈戡军营中回来,林青似乎就不怎么和自己凑在一块了。虽然自己的接近他并不排斥,但是他却更喜欢和冯健,魏池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起这冯健,那可是精彩。冯健是这所学院之中,唯一一个富商子弟,因着家里富可敌国,靠着砸钱才被破格录取进来。但是在书院这种不是官宦子弟就是书香门第的氛围里,冯健这种无权无势又是商贾之子的存在总是免不了被排斥。因此这帮人有事没事就会三两成群的对着冯健冷嘲热讽,动辄打骂。冯健功夫不好,学习也差强人意,除了有钱基本上没什么可圈点的地方,所以平日里就只能忍气吞声。但是林青的到来却给他带来新生。
林青是武将之子,武功本就出众,再加上从小招猫逗狗上房揭瓦,更是练就了一身同龄人羡慕不来的本事。也因此,算得上是个小霸王。他第一天进学堂就看见一群白衣长袍的子弟围着冯健吐口水。林青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见人群中有一人分外眼熟,他再细瞧瞧便笑了出来——原来是礼部侍郎赵诗尉家的长子赵瑞。这礼部侍郎每天对着礼部尚书鞍前马后一副***狗模样,他家儿子自然也继承了老爹的“优良传统”,自然瞧不起林家,每天对着林家阴阳怪气。所以林青一看到这厮,当即就本着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冲过去,将那些吐口水的官宦子弟好一顿胖揍。等到他们躺了一地,冯健才抬头看见了林青。虽然挥着拳头笑容欠揍的林青从此成为书院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但是并不妨碍被冯健当成永远的老大。
而那魏池,是兵部侍郎之子。他爹魏魁原本是林家旧部后因伤病转了文职,所以对于林家自然亲近。从此这三人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书院三霸。
本来他们三人在林青和齐晓阳亲近之前就已经玩在了一起,所以即使现在齐晓阳和林青确定关系,但是只要那俩人说话,林青还是会抛下齐晓阳跑去玩。想到这,齐晓阳不禁加重了手上握着书简的力度。孙雪忍不住看了过去,只见一卷竹简在齐晓阳手中被捏的咔咔直响。
感受到孙雪的视线,齐晓阳礼貌的笑了笑,然后用书本挡住了自己的脸。
林青一下课就拽着冯健跑到学院后面的小树林了,现在是初冬时节,虽然没有树叶的遮挡但是好在还算隐蔽。林青对着冯健伸手道:“拿来。”
冯健满头雾水:“啥啊?”
“就那个,你之前总忽悠我看但是我不看的那个。”林青仰头望天,比比划划半天说不出来。
跟过来凑热闹的魏池一脸无奈,一肘子怼在冯健腰上着急道:“诶呀,就是那个品花鉴。“
林青脸一红抬头瞪了魏池一眼,冯健这才恍然大悟的伸出手指挠挠脸挪愉道:“哦哟?你是说那个讲男子情爱的小画册啊?怎么齐晓阳那小子如今枯木逢春苦尽甘来,终于等到你开窍了?”
林青恼羞成怒,拳头一攥恶狠狠道:“关他什么事,你到底给不给?”
冯健满脸遗憾的凑过来:“不是齐晓阳?我记得打从你十五岁进学院开始,他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就没从你身上摘下来过,若不是他,那真是可惜了啊。”
林青听他这话心里一惊:”十五岁?“
魏池抱着手臂笑嘻嘻的开口:“怎么,老大你没发现吗,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看见齐家那小子,他的目光就在你身上,你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林青听他这话忽然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看着齐晓阳,都能视线相交。之前还觉巧合,现在一想的确如此,倘若一个人不是一直看着自己,那为什么每次看他都能视线相交%3F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本来以为自己先表白是占了先机还有点沾沾自喜,原来自己才是后知后觉那个?原来他从那么早的从前就开始喜欢自己了吗?难怪自己摊明心意的时候答得那么爽快啊,原来是正中靶心吗?一想到这里,林青忽然觉得嘴里有股甜味,嘴角不自觉地翘的老高。
冯健一看林青笑容诡异只觉背后发凉,他忍不住拍了拍林青肩膀:“诶,大哥,想什么呢?笑成这样好像小寡妇思春啊。”
被他这么一叫,林青瞬间从幻想里出来对着冯健翻了个白眼:“去,你才寡妇。”
冯健心里忽然觉得受伤:“老大,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话说你还没回答我啊,不是齐晓阳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