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阳抬手,随意挥出一阵掌风将地上的灰尘扫出一条路来。昭溪蹦蹦哒哒的打了头阵,还不忘嘲讽一拨:“就这点内力?”
齐晓阳被他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却又见林青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火上浇油:“没事,你有力气。”
昭溪走进屋内,扫了一眼最后拿着门口立着的烧火棍将床上的被子掀起,只见一个满目狰狞却只能苟延残喘的男人趴在那里。昭溪嫌弃的一扔烧火棍对着身后道:“就是这个了。”
听见昭溪的声音,那男人蠕动了一下,抬头看向昭溪而后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
似乎感受到身后人的动作,昭溪也低头看了过去。这一对视,那男人顿时向昭溪伸出手来,那只手臂就像被虫蛀过一般都是伤痕。他伸着手,似乎很想触碰昭溪,眼神里像是被一瞬间点燃希望一般。
昭溪紧皱眉头看着这个已经不成人样的男人,似乎在想他是谁,但是又好像实在想不起来。齐晓阳抱着手臂盯着那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那男人张开嘴,声音苍老的吐出一个字:“少......”
男人并没有用南疆话讲,听见这句天晟话,昭溪瞳孔骤然缩小,猛地一挥手,动作快的甚至让人以为产生了错觉。而就这一下,那男人就当场断了气。齐晓阳瞬间站直身体,厉声出言:“昭溪!”
“诶,可惜了。”昭溪啧啧两声,“我本来想帮他拔蛊的,可惜,他太激动了。”
“是你杀的。”齐晓阳沉声肯定道。
“怎么会呢?”昭溪挥动着手里一条还在蠕动的虫子笑道,“我真的是拔蛊的。小青儿就在我旁边,我怎么会杀人呢。”
刚刚那场景,昭溪站在床边,他身边只有林青一个。而齐晓阳则是在门口等着还在下马车的余省祝。齐晓阳看向林青,只见林青在看着昭溪,眼中有疑惑有怀疑还有不解。
林青的确看见昭溪动了手,但是动作太快,环境又暗,他也没看清昭溪到底是在捉虫还是在杀人。可现在虫子就在昭溪手上,物证在此任谁也没法再反驳他刚刚是杀了人。
余省祝进屋的时候,屋子里面三个人互相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来一般。余省祝摸摸额头颤颤巍巍开口:“三位公子?”
“人死了。”林青开口道。
齐晓阳惊讶的看着林青,而昭溪则是得意的笑开。
林青不敢和齐晓阳对视,转头对着余省祝解释道:“本来就被蛊虫反噬,刚刚见有人进来又太过激动,所以猝死了。”
“这个小东西就是杀手哦。”昭溪笑眯眯的将虫子递到余省祝眼前。
那虫子连眼睛都没有,却浑身是毛的在昭溪手中挣扎。吓得余省祝大叫一声退出了屋外。
恶作剧让昭溪心情大好,他笑眯眯的从桌上拿起来一个透明的琉璃罐子,然后将那只虫子扔了进去。扣紧盖子之后昭溪将罐子放在余省祝眼前:“这位大人,您可以那这个去交差了。对了,床上那个人也可以一起交出去。”
“那是什么人?”余省祝不敢看虫子,而是指挥手下拿着罐子,看向屋里道。
昭溪转头,看着阴冷漆黑的屋内,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惋惜而后消失不见:“一个,天赋异禀的南疆蛊师。”说完,昭溪又笑了起来:“这样吧,我比较知道蛊虫的事情,这个房间我先帮你们排查一下怎么样?”
余省祝听了赶紧拱手作揖:"那就拜托这位公子了。"
林青看着昭溪再次走进屋子笑道:“我帮你吧。”
昭溪耸耸肩没有拒绝。齐晓阳掏出火折子点燃供给两人照明,林青和昭溪就开始在屋内认真的翻找起来。
齐晓阳的眼睛一直在跟随昭溪的动作没有放松,而林青则是在认真的寻找。
屋内陈设很是简单,就算是食物也只是烂掉的果子,林青一眼就看出这是城中倒出来的垃圾。似乎这个屋主这么久以来就靠着翻找泔水度日。
简单的翻找后,这屋中没有蛊虫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宝贵物品的痕迹。最后只在枕头下,翻出一封南疆字的竹简。林青眯着眼睛看着竹简,越看越奇怪,在他印象里似乎只学过北柘字但是并没有学过南疆字,可是这个竹简上的南疆字他却看得懂。
昭溪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看着林青读着那本竹简,嘴角若有似无的带着一点笑意。
“写的什么?”齐晓阳走进问道。
“呃......”林青抬头看着齐晓阳满脸写着有苦难言四个大字。
齐晓阳了然替他掩饰:“你看不懂。”
“对对对。”林青连连点头。
昭溪笑笑,走过去拿着竹简看了两眼,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然后拿着竹简往余省祝手里一丢:“怎么办,我们都看不懂。”
余省祝拿着那份竹简看着上面的鬼画符也不明所以,便将竹简用布条包裹:“没事,朝中肯定有人看得懂,到时候我们去找人破译一下就好了。几位公子还有别的发现吗?”
三人同时摇头。
余省祝让开身子:“天色不早,那我送几位回去?”
“也不必麻烦。”齐晓阳笑着拍拍余省祝的肩膀,“山间空气清新,我们溜达溜达就好。余大人还要处理这的善后工作,只是今天这件事......”
余省祝当即明白齐晓阳不想多惹是非,便点头笑道:“皆是我一人功劳。”
齐晓阳满意点点头,率先一步走了出去。林青行礼之后也赶紧跟上,昭溪双手交叉扣在脑后晃晃悠悠的也跟着离开。
寒冬腊月,山间树木光秃没什么遮挡。几人走了很远才离开余省祝一干人等的视线,齐晓阳侧耳倾听一阵周围无人,但还是小声问道:“竹简写的什么?”
林青面目难色看了一眼昭溪,昭溪无所谓一耸肩膀:“说的是,扇藏阵中。”
齐晓阳不信:“就这四个字?”
林青点点头。
齐晓阳低着头念了两遍这四个字,忽然毛骨悚然:“他想要冰丝天地扇?在……阵中?”
林青连忙捂住齐晓阳的嘴:“嘘嘘嘘,别说别说。”
齐晓阳点点头,拿掉林青的手看了一眼昭溪:“他知道没事吗?”
“我又不想要那劳什子。”昭溪耸肩兴致缺缺,“要天下对我而言也没什么用。不过……”昭溪话锋一转,凑近齐晓阳:“美人儿,我还挺想知道那个阵,是什么的。”昭溪拉长声调笑道,“你们天晟又不是我南疆,每天都在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里面活着,哪儿来的阵啊。”
林青不语,如果说天晟朝和阵这个字有关系的,他能想到的就是当朝大皇子周泽祯。当时大皇子诞生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备选名字就叫阵,只是周启晟不喜欢这个字,便改成了祯。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未免也太过简单。更何况天晟朝还没有立太子,大皇子今年也才十二岁。这么早就谋取天下,那往后的那些日子里还玩什么。
齐晓阳看透林青心中所想,宽慰到:“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呢?他一个南疆人,下那么大的阵法,只为了杀一个十二岁的小童?”
“有何不可?”昭溪笑嘻嘻插嘴道,“如果是大富大贵之人,那个阵法就足够了。”
林青一愣,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哀嚎:“完了完了,德妃那个人可很不好相处啊。”
昭溪不知天晟朝中事,便看向齐晓阳。齐晓阳无奈只能解释:“大皇子是德妃的儿子,也是皇上的长子,有皇后和后宫那么多妃子在,第一个生还生了儿子的女人,哪里是林青这种只会上房揭瓦的人能对付的了的。”
“我不管。”林青站起来揪着齐晓阳的衣领道,“你得捞我。”
“好了好了。”齐晓阳安慰的拍了拍林青肩膀,“或许德妃不会知道的那么快,而且这件事本身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她应该不会找到我们头上。”
林青叹口气,望着天空:“但愿如此。”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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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南疆蛊师这件事情之后,昭溪就每天都住在林府之中,和林府中人打的一片火热。至于那件事之后余省祝怎么上报,林青也不想管。只有齐晓阳还在暗中调查有关扇子的消息,他总是觉得这件事情还有蹊跷,单凭南疆蛊师一个人如何烧毁悦来客栈?只是当他把此事和林青说起的时候,林青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几次下来齐晓阳便也不再询问只是自己去调查。
两个小女孩现在已经在栾玉儿的店铺里面帮忙。好久未见,又是自己救下来的孩子难免有些感情,齐晓阳这天起个大早便买了些小物件去了栾记点心铺。
一进门,栾玉儿便乐呵呵的迎了上来:“齐公子,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说着还不忘向齐晓阳身后瞄几眼:“我师弟呢?”
齐晓阳笑笑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栾玉儿:“就我一个。”
栾玉儿打开东西看了一眼,随即笑着向后面招招手:“芷兰汀兰,来,你们晓阳哥哥来了。”
话音刚落,齐晓阳就看见两个小女孩鸟一样的飞了出来:“晓阳哥哥!”
齐晓阳蹲下身子摸了摸两个小孩的脑袋,看着栾玉儿将小礼物递给两个小孩。“你把她们照顾的很好。”
栾玉儿笑了一声:“你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们爹。”
齐晓阳笑笑没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两个小孩,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两个人腰间的玉佩上:“你买的?”
栾玉儿摇摇头:“芷儿汀儿你们的玉佩哪里来的?之前怎么没见你们带过?”
芷兰一听,慌忙将玉佩藏进裙子。栾玉儿皱眉,上前一步抓着芷兰的手:“哪里来的?”
芷兰嘴一瘪,眼睛开始蓄水。汀兰看见姐姐被栾玉儿教训,着急的解释道:“师父,师父你不要说姐姐,这个玉佩是我们……”
“汀兰!”芷兰见妹妹打算招供,急忙拦道。
栾玉儿被芷兰心思气笑,伸出食指戳了戳芷兰的额头:“小丫头,你都在我这里待七八天了,拜师茶都喝了,还这么不相信我?小丫头骗子怎么心思这么重,跟你家小师叔一样。”
芷兰被栾玉儿戳的向后退了一步,却依然抿着嘴不说话。
栾玉儿正打算进一步教训,却听见门口一个声音响起:“胡咧咧什么呢,怎么又扯上我了?”
齐晓阳听见熟悉的声音惊喜回头,只见林青抱着手臂正站在门口无奈的盯着自己看。栾玉儿见林青来了笑眯眯:“我就说你们两个怎么可能不在一起。”
“昭溪没跟你在一起?”齐晓阳连忙迎过来。
“他一大早就出门了,鬼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林青进门,毫不客气对着齐晓阳翻了个白眼:“我不想让你查,所以你问我什么我都不说,结果你主意还挺正,还背着我从点心铺子开始查。”
齐晓阳笑笑:“悦来客栈事发蹊跷。我总觉得能从这两个孩子这里寻到一些什么。”
芷兰看见来者是林青,瞬间破防,奔着他就扑了过来,抱着林青的大腿嚎啕大哭。一旁的汀兰看见姐姐哭泣,也跑过来一起大哭。林青无奈,蹲下身子将两个小孩揽进怀里拍拍后背以示安慰。
栾玉儿满脸酸气的看着两个小孩在林青怀里:“明明我才是师父吧,怎么这俩这么喜欢林青?”
齐晓阳叹气:“同命相怜吧。”
栾玉儿听着转头看向齐晓阳:“话说我记得当今宰相夫人好像是续弦?你怎么不跟他们同命相怜?”
齐晓阳点头:“对,我娘生我时就难产死了,但是我一岁的时候,现在的宰相夫人就有了身孕,所以宰相就抬了她当平妻。所以我小时候其实对母亲这个称呼印象不深。”齐晓阳顿了顿继续道,“也就不太清楚至亲去世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自然也就无法共情。”
栾玉儿撇撇嘴:“冷血。”
齐晓阳摸摸鼻子笑道:“可能是。”说罢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便走到林青身边,“你知道她们的玉佩来源%3F”
林青将哭累后昏昏欲睡的小孩递给店内的伙计小声道:“东西是沈戳给我的。当时清理悦来客栈的时候,看见一枚玉佩碎成两块被老板娘抱在怀里。当时他就觉得这可能是一对爹娘留给孩子们最后的念想了,便托我带给她们俩。”
林青低着头不再说话,齐晓阳知道他是想到了许倩,许倩去世之后,林将怕睹物思人收起了许倩所有的东西,以至于林青现在除了那座坟,连一件怀念娘亲的物件都没有。齐晓阳蹲下身,拍了拍林青肩膀。
林青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对着众人笑道:“我没事。”罢了又继续说道,“但是其实那枚碎成两块的玉佩并不是玉。”林青皱皱眉:“是一块有着玉石颜色的石头,创面也不是巧合碎掉,而是人为切开。我觉得事情蹊跷,所以带给他们的时候有嘱咐不要戴在身上。”说到这,林青苦笑一声,“但是我早该想到,娘亲留下的东西,肯定是要日日陪在身上一刻都不想离开,这样就好像......就好像娘亲还在身边。”
齐晓阳和栾玉儿听见这话都不知应该怎么接,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林青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们两个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或者奇怪的地方?”
齐晓阳摸着下巴笑道:“我最近派刘鹄史鹧二人去查了悦来客栈,没有奇怪的地方但是查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