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事,就算称过兄道过弟也不好使,更何况掌舵本来也没把陆仁贾当回事,毫不犹豫为自己开脱:“是老陆!是他,是他要我不按航线走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正在危险关头,追究这些都没有意义,韩二尽量保持着冷静,问:“你记得路线吗?能原路返回吗?”
掌舵忙说着:“能!能!”
可等到掌舵把船掉过头之后,却迟迟没有动作。暴雨愈来愈烈,就算披着蓑衣也已经把里边的衣裳淋的透透的,韩二皱着眉问掌舵:“又怎么了?”
掌舵的声音有些抖:“太黑了……天太黑了……下着雨,我看不清……”
一瞬间韩二难得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拿一船人的性命开玩笑,就为了找他的不痛快?
而这时远处乌黑色的积云也在昏暗的海面上酝酿,碰上这种情况,就已经是凶多吉少的境地了。
掉过头之后要往回开,势必就会迎上积云,韩二当即下决定,要掌舵把船向相反的方向开,纵使偏离航线,但此刻性命要紧。
掌舵早就没了主意,韩二说什么就做什么。现在一船人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危险来临时要保命的念头异常强烈,直把自己无处发泄的恐惧倾注在掌舵身上,要不是这人现在还开着船,恐怕早就被按着打了。
韩二被吵的心烦,想集中注意力分辨方向都没办法,最后被逼的,带了些戾气看向一群人:“要想找到回家路的话就闭嘴。”
大抵是韩二此刻的气场太强,也可能是意识到能安全回到家的唯一希望在眼前韩二身上,以往对韩二的谩骂嘲笑诋毁统统不见,全都收了声听从韩二的指挥。
韩二心里也没有把握,毕竟是夜里,又下着雨,空中层层的云将星辰遮住,想找到能用来分辨的东西都没有。而后方乌黑色的积云还在一步步向渺小的船只靠近,半分都不能松懈下来。
所幸商船开的方向是顺风,积云一时半会也没有赶上来。一直紧绷到后半夜,雨势稍减,船只也远离了海上危险的漩涡中心,只是接下来又面临着另一个问题——他们该怎么回去?
现在已经不是说偏离航道的问题了,他们现在走的可以说跟原先的路线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行人只在船上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船也开不动了,掌舵倒在甲板上,韩二看着,最后提议:“淋了一夜雨,大家先去换身衣服休息会,等天亮了我们再想办法。”
干坐着是等休息着也是等,周围一圈人琢磨了下,纷纷同意回房里了。
韩二看着掌舵,语调也算不上关切地说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毕竟之后还要由你来开。”
掌舵累的说不出话,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了。
韩二看着海面心下思索着,船上储备的物资当然是只够支撑到荆平的,现在连超出荆平多少的距离都不得而知,如果不尽快找到返回的路线,那么一船的人就只能坐吃等死。
一方面要省着用物资,精细着打算,另一方面就是要趁现在船上人求生欲望还强烈还有劲头的时候找到熟悉的海域。
在知道自己身处绝境中之后,船上大多人也是没法什么都不顾就睡大觉的,天亮之后,甲板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都在七嘴八舌讨论该怎么办,这次明显不一样了,很多人在说完之后下意识地去问韩二觉得怎么样。
韩二也说,现在他连船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所以以往自己辨别方向的法子可能用不上,但至少得试一试。
既然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不试也得试。
掌舵自觉地去开船,一船人多少对掌舵有了怨气,不是他哪能有现在这一出?
现在就像孤船一样,而他们被遗弃在荒凉的一角,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泊,昔日里以为已经被征服的海面此刻就像沉默的巨兽,将他们困于绝境之中,目光所及是一望无际的海面,看不到尽头就连心也变得麻木。
韩二也提了出来,说现在的形势并不乐观,所以船上的物资都得省着用,一船人当然没异议。
又漂泊了大半天之后,所有人的耐心都被耗去了好些,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说丧气话,韩二看着海面,遥远的边线处好像出现了海水以外的东西。
韩二眨了眨眼,不确定是不是幻觉,拉着身边一个人问他:“你看,哪儿是不是有东西?”
待人看清之后,有些激动地点头:“真的有!”
这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纷纷看着海面上那一小黑点,韩二来到掌舵身边问:“哪儿有没有可能是岸上?”
掌舵眯了眯眼:“看着像。”
沉吟片刻后,韩二决定:“就往那个方向开吧,不管怎么说总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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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没打算让傅生干坏事,后来我一琢磨,不行啊憨儿这也太顺风顺水了,我不允许
但本质上都是助攻,相信我。憨儿事业这一部分的剧情想了想还是不能跳过,但会很快写完的
之后就是主角遇到危险怎么都不死的老套剧情……我必须这么写啊,我们娇娇年纪轻轻怎么能守寡?虽然小寡妇好像也不错……(我在胡言乱语什么……
第66章
白乔一直在前厅等着,看到白老爷慌忙起身迎上去,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眼睛也有些红,一句话几天内已经问了无数遍:“爹爹,还是没有消息吗?”
白老爷叹一口气,无力地摇摇头。
这已经是韩二失联的第五天。货运行所有人都说韩二在的那艘船是去往荆平的,可荆平虽有些远,但第二日最晚到下午也该回来了,现在已经是第五天,没见人影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海上搜寻的船只全都一无所获。
白乔不敢往坏处想,可现在这个情况,逼的他日日夜夜都在心慌。他多多少少也听到过,说之前有船在海上出事,所有人都不相信船上的人死了,直到有一天在岸边发现了船板的残骸……
可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降临到韩二身上,明明已经答应过自己会早点回来,他说要学本事,说了要和自己成亲……
想着想着眼泪便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白老爷看着白乔的泪水心里更是难受,若他当初不搞这些幺蛾子,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境地,可是现在说什么早知当初都没有用。
白老爷握着白乔的手:“娇娇放心,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不管下多少代价,我一定会把韩二找到的。”
白乔无声点点头。
吃饭时也是食不知味的,尤其白乔,韩二消失的这些天他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人也消瘦了些。一家人心里都不好受,短短几天度过的可谓是漫长又煎熬。
吃过饭,白乔神情恹恹地回了房,韩二一直没消息心也一直悬着,轻飘飘的没着落。房里挂着好几件韩二的衣裳,桌上还摆着韩二没看完的书,白乔看到就睹物思人眼泪收不住。这些天他睡不安稳,一个人躺着总觉得冷得不行,没了韩二抱着,心里也空落落的,一夜辗转难眠,几个时辰都睡不下,现在整个人精神气儿都提不起来。
这些天他枕边总放着几件韩二的衣物,一开始还有韩二的气息,可随着几天过去,就连味道也淡了,白乔没忍住把韩二的衣服抱在怀里,一滴泪水无声落在衣料间。
“回来吧……求求你,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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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照例跑去货运行,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傅生一直跟在身边,明眼看着白老爷这几日一直操劳,憔悴了不少,一船人是死是活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想到韩二傅生心里隐隐闪过快意,又觉得不甘,看着白老爷佯装无意问:“老爷,以往这种事并不少见,怎么这次您这般着急?”
白老爷捏着眉心,也不隐瞒:“韩二是我白府的救命恩人,娇娇早就与他结下亲事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难怪。
傅生心里啧一声。要不然能这么上心,将来可不就是一家人么?
说到底这个外人还是自己。
不过也对,老爷从来没有表露过要把什么交给自己。傅生这么一会就想通了,既然已经是定局,贪求太多反而得不到什么,现在,就看韩守乔有没有那个命回来了。
白府派出去的船白天接替黑夜地不停搜寻,可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
回到家里,白乔无疑得来的还是前几日的回答,白乔终于忍不住了,央求着白老爷:“爹,让我也去找他吧。”
白老爷当然不同意:“娇娇,不要胡闹。我把所有的船都派出去了,并没有不把韩二当回事,一有消息我肯定会先告知你,你就待在家,不要再给爹添乱了。”
白乔摇摇头:“我知道,我就是……他现在生死未卜,我又怎么能安心坐得下去?”
白老爷叹息一声,安慰白乔,可他心里也没底:“韩二没事的,你就听话,乖乖待在府里,少让爹操心,不然你一跑出去,我还得分神来看你,娇娇啊,听话。”
白乔最终还是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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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日,白老爷正在货运行时,突然就有人慌慌忙忙跑进来,看到白老爷大声喊:“老爷!找到了!人已经带回来了!”
一开始是惊诧,而后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白老爷仿佛脱了力一般,坐在椅子上,不断说着:“幸好,幸好。”
后又匆忙站起身:“在哪?快带我去。”
一路上船夫向白老爷一一交代:他们这几日搜寻不断,但始终什么都找不到,而后他们不断扩大寻找的海域,最远到达的地方是泠洲,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而就在要返回时,在南边的方向看到了一艘孤零零的船。
当即就向那艘船靠近,显然对面的船也看到了他们,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呼喊声,离近一看,正是韩二在的那艘失联的船。
船上人无一不在欢呼雀跃,甚至有人激动地抓着韩二的手都不放,就这样,由前路的船领着,他们这次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白老爷来到码头,远远就看见韩二高大的身形,正跟身旁人说着什么,随后那人点点头,又返回到了船上。
白老爷快步走到韩二跟前,在海上漂泊数日,整个人糙了不少,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胡子拉碴像变了一个人,看着虽然疲惫了些,整个人是完好无损。
“你小子,是要急死我们啊!”
韩二看向白老爷歉意地低下头。
白老爷拍着韩二的手臂:“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时,刚刚与韩二说话的人去而复返,抱来一个木箱子,看着挺有分量,然后交到了韩二手里。
韩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白老爷拉着:“走走走,快跟我回府,娇娇可担心坏了。”
一提起白乔,韩二就什么都记不得了,随着白老爷一起坐上车回白府。
一路上归心似箭,到了门口停下车,韩二抱着木箱子,站在马车旁等白老爷也下车,而后两人一同走进去。
这几日白乔都在前厅等着,就为了问有没有什么消息,此刻远远看着白老爷身旁那高大熟悉的身形,慌忙跳下椅子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过后好像什么都不顾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奔向韩二。
韩二猝不及防,没站稳还退了一步,在白乔跑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把木箱子抬起来,生怕撞到他。白乔抱着韩二一直没动,然后隐隐带着哭腔地问:“你怎么才回来……”
白老爷吩咐下人接过韩二手里的木箱子,叹一声:“好好陪着娇娇吧,这几天都吓坏了。”
韩二点点头,空出手来也紧紧抱住白乔,大手在白乔有些颤抖的后背一下一下温柔轻抚,没忍住低下头亲在白乔额头:“我回来了,娇娇不怕。”
白乔的情绪也失控,小手抓着韩二的衣服哭的可怜。韩二心疼的不行,也不顾在外面了,直接将白乔拦腰抱起,向着两人的院子走去。
来到房里,门一关上,韩二抱着白乔坐下,捧着白乔挂满眼泪的小脸,眼睛也哭红了,肩膀一抖一抖的,韩二擦去白乔的眼泪,柔声哄着:“不哭了,娇娇不哭了。”
白乔却一句话不说,抱着韩二的脖子不松手,整个人紧紧黏在韩二身上,多日来的担惊受怕和恐惧此刻全都转变为对韩二过量的依赖。
他想他再也不要放这个人走了,不要他有多大的本事,也不要他再想那些无所谓的歪歪绕绕,和能好好待在他身边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白乔仰起头,急切地想要吻上去,韩二捧着白乔的脸,放低声音哄着:“我现在太脏,等我洗干净了,嗯?”
白乔小声说好,也不再坚持,又乖顺地窝在韩二怀里。韩二轻声问着:“怎么抱着瘦了?”
白乔故意要韩二心疼,撇撇嘴说:“见不到你,吃不下饭。”
韩二叹一声,捏了捏白乔的耳朵:“这么不乖。”
白乔哼哼着,闷声说:“怪你,都怪你。”
韩二不断哄着:“好,怪我。”
在海上漂了这么些天,肯定脏的不成样,韩二要去洗澡,没成想白乔一路黏着,韩二洗澡他就站在一旁守着。
几日没见,洗完脸刮去胡子,总算是干净了些,白乔看着韩二的手臂像是晒黑了好多,出声问:“你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韩二瞥一眼白乔,笑着,“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白乔这就挪过去,前前后后看了几遍,没瞧见韩二身上有一道伤口,总算是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