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陆云承来了兴趣。
“好。”影千肆回道,与主人相处这些日子,他逐渐学会不再一板一眼地听从命令,主人把他当做同行的伙伴,想做什么总是提前知会他一声,他如果再用影卫的那套来对待主人,便真是拂了主人的意了。
不过,主人似乎忘记了,前面那片竹林正是当初柳绿布下药阵的地方。
当时是夜间,此时是白天,且两年后此地确实有些变化,但影千肆还是一眼便想起来。
那晚的事更是在近几日时常光顾他的脑海。
竹林中间没有搭建擂台,只是清理出一片空地,空地后面有张长桌,上面放着一个雕花的古朴盒子,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夜明珠了。
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站在擂台中间,粗声道:“还有谁要上来!”
“我来!”一个青衣男子将手中的白色折扇收起,起身走到竹林中央。
“在下姓王,单名一个治的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守擂的壮汉向前走一步,站到青衣男子对面,“叫我苏回就行。”苏回满脸又粗又卷的胡须,令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更是难以推测年龄,凌乱的长发下只能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眸。
“我这里的比武规矩是双方都要出彩头,如果你赢了,可以拿走我这深海夜明珠,如果我赢了,我也要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苏回说明道。
王治眉尖一挑,“不知兄台要拿走什么?”
苏回在王治身上打量一番,看出那白色折扇是王治的武器,便没有开口索要,“一路过来,盘缠所剩无几,如果我赢了,就要你腰间的钱袋子吧。”
王治闻言笑道,“好说,好说。”
苏回的招式简单,但力气很大,比武时活像莽夫打架,王治的武功学自正统武学,每次接招时动作优美,同时干净利落,两人形成鲜明对比。
围观的众人时常发出赞叹声,甚至有外行人单纯觉得王治看起来正处在上风,便开始为他叫好。
“主人,您觉得谁更胜一筹?”影千肆开口道。
“苏回虽然招式单一,灵活度不够,但他眼神极为敏锐,每每能找到对方的弱点,他的胜面还是大一些的。”陆云承分析道。
“只是,苏回的内力似乎非常薄弱。”影千肆说道。
“习武之人无非是修炼丹田内劲,只有一种人不修炼内力,实力也丝毫不差。”陆云承说的那种人正是修真道士一流,也就是他娘亲凌灵所在的灵仙宗。
灵仙宗常年与世隔绝,宗门弟子潜心修道,不问俗事,只是里面的人通常白衣飘飘,仙风道骨,长相也很少有像苏回这样粗犷的。
影千肆见陆云承沉默不语,知道他定是想到娘亲,便不再说话,朝陆云承挪动半步,默默陪伴陆云承。
比武结果如陆云承所想,苏回以微弱的优势胜过了王治,那鼓鼓囊囊的钱袋也落入苏回的手中。
“还有谁?”苏回环视一周,见没有答话,“莫不是今日俺老苏这夜明珠送不出去了不成?”
话音刚落,陆云承从人群后面飘然飞出。
在场的众人多是周围的住户,即使是刚刚参与比武的武者,也没有闻名江湖的,因此无人将陆云承认出来,只是为他的周身气质与优异的外貌所惊叹。
无论陆云承实力如何,站在五大三粗的苏回面前,众人都觉得他各方面已经赢过苏回了。
苏回将陆云承上下打量一番:“如果我赢了,你能给我什么东西呢?”
陆云承展开双臂,不无自大地说道:“只要我有,你都可以开口。”
无论苏回要什么都无所谓,因为陆云承都不会给他获胜的机会。
苏回大刺刺地叉着腿,一只手将刚刚得来的钱袋上下掂了掂,“钱我已经有了,其他的我也不稀罕,一路上旅途难免寂寞,如果你输了,就把你那随从送给我作伴吧。”
陆云承闻言,目光变冷,还没有人敢从他手中抢人,“好,如果我赢了,我不要你的夜明珠,我也要你听我差遣。”
苏回似乎被陆云承眼中的凛冽之色威慑到,他顿了一会儿,神情严肃地答应:“好,一言为定!”
陆云承看了旁边等候的影千肆一眼,影千肆依旧像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他只是专注地看着陆云承,无论主人想做什么,他都毫无怨言,况且,他相信主人不会输的。
苏回忽然收敛了严肃的表情,恢复了刚才随性的样子,大声道:“都往后退一下,刀剑无眼,伤到众位我苏某人可概不负责。”
众人纷纷后退,为两人留出更多的空间。
苏回对着陆云承抱拳示意,随后率先出手,只见他没有动用丝毫内力,手中却凭空出现一杆□□,以破空之势朝陆云承袭来。
陆云承目光一凝,习武者可以真气化物,修道者可以灵气化物,能修炼到这一步,苏回绝对不是灵仙宗的普通弟子,至少是长老级别的人物。
陆云承侧身躲过,手中长剑凝结,与苏回的□□对上。
苏回却不打算与他正面对抗,只见他以极快的身法游走在陆云承四周,速度快到外面的人只能看到苏回的道道残影。
陆云承从未见过这样的身法,速到快到让人怀疑苏回已经形成了好几个□□围绕在自己身边。
“主人小心!”影千肆站在外面,反而看得更加清楚,苏回并不是单纯地以身法混淆陆云承的视线,而是正在两人脚下布下某种阵法。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没有猜到苏回是谁呀?
第18章 就很离谱
苏回之前竟然在扮猪吃老虎!
他与王治的比武恐怕是打给陆云承看的,他定是十分了解陆云承,故意展现出自己可能是灵仙宗弟子而引其上钩。
见苏回的招式诡异,陆云承认真起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为了一饱新招数的眼福,而等着对手施展完毕再拆招。
陆云承挥剑打破苏回设下的最后一个阵点,苏回却仿佛早有预料,他抬眸一笑,□□向天空一指,最后一个阵点竟被他移到了半空。
苏回的眼眸有种怪异的熟悉感,陆云承盯着苏回的脸,心神微变,仔细瞧来,苏回卷曲的络腮胡之下,似乎藏着一张令陆云承思念至极的脸。
正是这瞬间的走神,陆云承没有来得及阻止苏回的阵法。
脚下八处阵点与头顶的阵点同时启动,九道灵气沿着阵法纹路像游龙一般蹿出,将陆云承紧紧束缚住。
陆云承没有挣扎,怔怔地看着苏回,目光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主人!”影千肆见状不对,即使是深陷阵法,主人也不应该是如今这毫不反抗的样子。
苏回站在阵法外面,灵气凝结而成的□□挡住他的步伐,“比武还没结束,你要破坏规则让你家主人受天下人耻笑吗?”
影千肆止步,看着主人被一道道灵气捆住折磨,他却不能出手帮助,影千肆急得眼眶发红。
苏回站在旁边观察影千肆的反应,好一个护主心切,随后苏回神情冷静地和阵中的陆云承对视,幽深的目光中带着无法言说的深意。
就在这时,影千肆袖中的匕首刹那间抵在苏回的脖子上,另 一只手紧紧抓住苏回的胳膊,“你到底是谁?”
苏回心中一惊,竟然忘记提防影千肆,终究在他心里,从没想过以影千肆的身份会对他出手。
影千肆牢牢控制住苏回,他不能帮主人破阵,但可以牵制住苏回,刚刚施展完大招,苏回已经不是巅峰状态,自己或许可以与之一战。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苏回继续用粗犷的音调回答。
“什么意思?”影千肆皱眉,却突然感觉手中的胳膊似乎不像他想象中的粗壮结实。
“千肆,放开她。”阵中的陆云承终于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让影千肆放手。
影千肆听到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听从命令。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主人让他放手一定有主人的道理。
影千肆放开后,苏回揉了揉被捏痛的胳膊,叹了口气:“哎,倒是听话。”
阵中的陆云承确认苏回的安全,目光慢慢下垂,丹田中的真气不要命地涌出,与束缚他的灵力相触时,发出滋滋的火花声。
“你!”苏回见状,惊怒地上前一步 ,陆云承竟然要强行用真气冲开阵法。
明明可以慢慢寻找这九转缚灵阵的突破口,陆云承却选择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法破阵。
这样一来,即使顺利破阵,真气过度使用也会让他造成不小的后遗症。
苏回是制作这个阵法的人,比影千肆更懂陆云承强行破阵的后果,他直接飞身跳到缚灵阵最顶端的第九个阵点。
这是九转缚灵阵九个阵点中相对薄弱的地方,陆云承只要耐心找一找,破阵并不难,只是他这次似乎格外没有耐心,用自虐式的方法强行突破阵法。
苏回将一道灵气打入第九个阵点,缚灵阵顿时四分五裂,陆云承恢复自由,亦不用承受强行破阵造成的损害。
陆云承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他轻轻落地,牵起向他走来的影千肆便往外走,竟是看也不看旁边的苏回一眼。
影千肆紧跟陆云承的步伐,心中渐渐形成一个猜想,这猜想太过不切实际,他甚至不敢深入去分析。
“承儿!”
后面站着的大胡子男人竟发出女子的声音,而且“承儿”这两个字,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会这么叫陆云承。
不是武功平平的陆荣轩,便只能是远在灵仙宗的陆云承娘亲——凌灵道长了。
陆云承停住脚步,缓缓回头,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苏兄大概是认错了人。”
说罢,直接拉着影千肆跳上竹林的顶端,足尖在竹叶上频繁点动几下,上下起落间已经飞出很远。
两人走后,从竹林深处跑过来一个人,明明穿着颇具长者风范的深棕色暗绣云锦长袍,跑起来却丝毫不顾形象。
苏回,或者说他的真实身份,凌灵,还在抬头望着陆云承和影千肆离开的方向。
“夫人呐,这这这,承儿是不是生气了?”来人正是陆荣轩。
凌灵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撇了他一眼。
去灵仙峰找她时是怎么说的来着?说承儿被诡计多端的影卫迷惑,放着那么多家世清白的漂亮女子不娶,非要娶那个冰块似的影卫,到时候陆家不能传宗接代是小,他们的儿子吃亏伤心是大啊,而且儿子自从娶了男人,练功都有些松懈了,要是被之前那些仇家找来可就麻烦了。
结果凌灵过来一看,两人分明已生情愫,情投意合,只是出于男子与主仆的身份而不便表露在外罢了。
凌灵并不反对自家儿子和男子在一起,只要是陆云承喜欢的,她这个做娘的都不会反对。
今天这一出,一来是看看两人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二来是想试一试陆云承的武功。
陆云承虽说武艺超绝,江湖上各大武功心法都有涉猎,但唯独很少使用各种五行八卦阵,这是道家的东西,凌灵在陆云承小的时候没有教他,陆云承竟也从不主动了解。
凌灵撕掉脸上的胡子,现在看来,儿子是对她有怨气的。
“灵儿,你轻点,都把皮肤撕红了。”陆荣轩凑在凌灵身边,心疼地看着凌灵泛红的下巴。
陆荣轩在凌灵面前故意将事情说得很严重,无非是想让凌灵担心,进而随自己下山看儿子,可没想到凌灵会上演这么一处比武的戏码。
这下好了,不仅儿子不与他亲近,连夫人都要恼他了。
“我没事。”凌灵拂开他的手,将头顶的假发和身上的粗糙的深蓝色短打扯下来。
原本的粗糙大汉顿时变成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她的五官精致中带着一丝凌厉,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没了假发的遮挡显得愈加明亮,和陆云承的双眸如出一辙,没了外衣的包裹 ,一层薄纱下便是出自飞云山庄的云锦里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
周围的看客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这变戏法般的一幕惊呆,此时没人在意到底是苏回赢了,还是陆云承赢了,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凌灵身上,惊讶的目光渐渐变成惊艳与垂涎。
“看什么看,这是我家夫人,”陆荣轩对着周围的人警告,“都散了都散了,今天的比武结束了。”
陆荣轩站在凌灵面前,阻断别人看过来的目光,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凌灵披上,讨好地笑道 :“天气冷,夫人别着凉了。”
凌灵拢了拢陆荣轩披上来的外套,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找承儿道歉去。”
“啊?那个臭小子……”老子哪有给儿子道歉的道理,陆荣轩不情不愿地想拒绝。
“不是让你自己,是我们一起去道歉。”凌灵说完,循着陆云承离开的方向走了,陆荣轩急忙抬脚跟上。
“主人”影千肆任由陆云承握住手腕,主人的力道在不自觉地加大,手腕处传来细微的痛楚。
影千肆不怕痛,他只是怕主人气坏了身子,刚才的苏回应该是主人的娘亲、灵仙宗的现任宗主凌灵道长扮演的吧。
主人的娘亲在他八岁时离开,此后每年只会回来一次,自主人成年后,更是一直没有回来。
主人虽然不说,但应是非常思念夫人的,今日夫人类似开玩笑的举动,只怕是令主人伤心了。
“上次饮酒后我睡得格外沉,走,陪我再饮一杯。”陆云承与影千肆走到一家酒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