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召递给匀舒一个眼神,让他找人盯住文渊侯带来的人,自己则是跟在文渊侯进了主帐。
“镇南大将军,本侯传陛下旨意!”
顾南召跪下,细细听着,隐约听见“戚岚伽”三字时,浑身不舒服。
戚岚伽在哲合?这就有意思了!
“侯爷,你再说一遍?!陛下派侯爷去做什么?”
“陛下令将军护送本侯出使哲合。”
“不不不!”顾南召挑眉,“顾某是问后面一句。”
“陛下以将军夺下的哲合城池做为交换,换渠匣旧国太子妃于世孙。”
抱拳的手绞紧,那人要拿我花了几年时间打回来的城池换什么。顾南召眉眼蹙起,再问:“换谁?”
“渠匣旧国!太子妃与其子!戚岚伽!”
顾南召听罢,埋下头,眼底一红。母妃,她还活着……思绪万千,一下子怎么也控制不住。
“将军?将军?”文渊侯见他半天不出声,连喊几句。是呀,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就这样拱手让出去,这镇南大将军怕是在骂人了吧。
顾南召缓缓抬起头,只见他眼睛炯炯有神,“臣,得令。”说的铿锵有力。
文渊侯当他是气傻了,寒暄几句就要回去休息。
送罢文渊侯,顾南召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脸上泛起喜色,后又想到什么,脸色暗下,把石子踢到老远,觉得胸口闷闷的。
这时匀舒端来清水供他洗漱,看见自家将军蹲在主帐角落里,手指不停戳着地上的小石子,好奇的奏过去。
“将军这是在干什么?”
“戳小人。”
戳小人?匀舒杏眼放光这样的将军他真没见过。
“可是方才文渊侯同将军说了什么?”那文渊侯尖嘴猴腮的,他那些仆从也是在军营里瞎打听,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说完,匀舒把水盆放下,同顾南召并排蹲着。“不是应该剪个小纸人再戳吗?”
“也是,你去给我弄一个来。”后又想想,“算了算了,直接画得了。”
说罢,顾南召拔出护腕里的袖箭,在地上狠狠刻画起来。
嗯?这鼻子,这眉眼,不像文渊侯啊,可匀舒又觉得很熟悉。
“将军这画的是谁?”
袖箭入地三分,在那人头像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孔,顾南召抬眼一笑,让匀舒凑耳过去,一字一顿的说着:“秦!亦!卿!”
匀舒听罢,艰难的咽下口水,现在洗耳朵还来得及吗?
“将军可是在怨……”
“不是,我是在气我自己妇人之仁。”早知道就夺了边城,那人给他败的一座渠匣旧城都不剩,也不知道讨价还价吗。
“还有你小子!找人架我。”给他一脑瓜崩,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第9章 各有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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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合没有答应让元起使臣去往他们王都,只是让他们等上一月,在哲合边城会见。
文渊侯跟着顾南召,在大营里吃了半个月的野菜黍米粥,这天是真的忍不住了。他手里拿着黄面馍馍,气冲冲的走到顾南召的主帐前。
“顾将军!本侯怎么觉得你是在故意刁难?你看看!这是些人吃的东西吗!”说罢,文渊侯把那黄面馍馍丢到地上,抬腿就要去踩上几脚。
顾南召面色凝重,俯身一手抓住文渊侯的脚踝,另一手去捡那黄面馍馍。“侯爷,不吃也别糟蹋啊。”
他抓着文渊侯的脚踝一直不松,弄的文渊侯左摇右晃,直到他要摔倒才松开手。
“你你你!”
顾南召一脸坏笑,“侯爷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
还不忘对文渊侯的仆从说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快把你们家侯爷扶起来。”
文渊侯的侍卫见着自己主子被戏弄,运气一掌攻向顾南召。
顾南召转身避开,拍拍沾在黄面馍馍上的泥土,“好好的黄面馍馍不吃,真是可惜了。”大口大口吃起。
那侍从又一招打来,他一脚过去,把那人踹倒在地。
“哼,好好的粮食不吃,你看看都饿的没力气了,这位小哥快快起来,这泥有什么好吃的。”
周遭将士听罢哈哈大笑,那侍从也觉得丢面子,垂首走回文渊侯身后。
文渊侯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大骂一声没用的东西,又转回来对顾南召说:“顾将军!你们这偌大的军营,就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吃食来吗?”
“那侯爷倒是说说什么是像样的吃食?”
“最起码,最起码不能一直喝粥吃馍吧,哪怕像样的小菜,那边不是有林子吗?打点野味总可以吧!”
“侯爷还是愿意,大可自己去。”这里数十万大军,全吃上野味不得把林子打空。
文渊侯捋着胡子,眼神轻蔑,说:“本侯就不信,顾将军出征就一直吃些这样东西!”
“当然不吃这黄面馍馍,这馍馍还是特意为侯爷准备的。”
文渊侯见着,抬手直指顾南召。“好你个顾南召!给本侯吃这些东西,本侯倒要看看!你躲在主帐里吃些什么东西!”
他让身后的仆从进去,片刻以后带出一个碗来,里头装的是黄面兑水冲出来的糊糊。
“你!你!”文渊侯由怒转惊。“顾将军就吃这么个东西?”
“这还是多亏文渊侯顺道押了粮过来,不然我连同这些将士,是连这黄面糊糊都吃不上了。”顾南召去拿回那个碗,可别又让这文渊侯拿来撒气了。
“侯爷要是吃不惯,就打发人去村里头采买些合意的回来,左右来回不过三四日的路程。”
文渊侯嗤鼻一对,愤愤挥袖回自己帐篷去,不多时,他的随从就出来,要了马出了营地。
匀舒躲在角落的看着,见那仆从去了,就找来李二牛要他去跟着,自己则去找顾南召禀报。
“将军……”
顾南召蹲在地上打着石子玩,这老狐狸,看来是憋不住了。“你去把二牛追回来,那人不用跟。”借着吃食来找茬,探了军营里的粮草,还能找借口出去,高啊!
“那我们就不管了吗?”
“这事我们管不着,自有人处理,我们等着时候到了去哲合边城就行。”
……
自从那日秦亦卿在朝堂之上,反驳那些个弹劾顾南召的大臣之后,那些个大臣开始三天两头的告假,理由也是五花八门的,有的直接撂下差事,秦亦卿那个气啊,有几个皇帝做的他这般憋屈。
太后也是焦头烂额,只能托国舅爷去各家走动走动,希望那些个人能卖一分薄面,公务之事儿戏不得,官员懒惰激起民愤可就麻烦。
本是不该有的事,可小皇帝没有势力撑腰,罚都罚不了。
太后那边处理完杂事,想着去看看小皇帝,刚走到勾戈殿门口,一叠文书就飞了出来,正巧落在太后跟前。
“陛下!”太后语气带着薄怒。“陛下这是做什么!”
见太后来了,秦亦卿又装回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父后,儿子无心的,父后可有伤着?”
“哼,陛下是越发没有样子了!”太后捡起文书走进去,“啪!”一下把文书拍在书案上。“哀家知道陛下在气什么,但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秦亦卿生母身份低,去的也早,若不是储君之争他那些皇兄一个个都去了,这皇位还真轮不到他坐。在朝中没有母族势力扶持,秦亦卿能走到今天更应该珍惜才是,偏的是激怒那些公侯贵臣。
“陛下可想好了后位人选?再有一段时间,那戚岚伽也能被接回来,一个亡国的世孙,倒也勉强可以做我元起的国后,陛下要是决定,哀家就着人准备封后大典的事,之前跟陛下提的那三家姑娘,陛下一起接入宫就是。”
“父后,儿子并没有打算立戚岚伽为后。”在小皇帝看来,维持朝中关系,不是立个后纳个妃就能解决事。
“那陛下是准备?”
“儿子……儿子还没立后纳妃的准备。”
太后怒极反笑,这小皇帝脾气是真的倔。“陛下,哀家已经做出让步,陛下现在是连哀家的提议都不听了吗?”
“好啊!陛下要是觉得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就能把控众臣,能让那几位告假的大臣乖乖回来上朝,能让那些撂担子的大臣老老实实的办理公务?”
“是!”小皇帝眼里有光,这件事他一直不想妥协,找不到理由拖下去,那就面对。
“哈哈哈哈!”太后笑的讽刺,小皇帝是翅膀硬了,想飞了,“好!若是哀家之前说的,陛下都能做到,那哀家以后绝不再提立后纳妃的事!”
就是等着这一句话,抑制住心中狂喜,小皇帝做惊恐状,一边说着儿子不敢,请太后息怒。
一边又接话说着要替太后分忧,有一计可试。
太后明白这是要开始和他较劲,“好!哀家就等着,若是不成,陛下那戚岚伽也别想接进宫来!”赌约已立,两人眼里都是坚决,风吹入大殿里头,刮的珠帘乱响。
离开勾戈殿,太后回自己殿里后,立马差人去给国舅爷传话,让他停下与大臣们的走动,他倒要看看,这小皇帝能不能做到!
小皇帝一刻也没闲着,招来暗探吩咐,他表情阴鸷,手作拳,捏住的是权力,是多年来的虚与委蛇。
不出三日,此事便成。早朝上无一缺席,耽搁公务多时的大臣,也递上了事务处理进程的折子。
折子依旧是太后先看过再递给小皇帝的,小皇帝看过折子笑得骇人,殿内一个个大臣噤若寒蝉,就这样过去一刻钟,有的大臣吓得直接昏过去。
太后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扶手,注视着小皇帝开口打破寂静。“以后陛下在,折子就不用递给哀家了。”说罢,太后起身离开勤政殿。
德顺反应了好一会,才喊出“退朝!”。这声退朝喊的比以往都响亮。
走下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太后回头看了一眼小皇帝,小皇帝亦是在看着他。
在小皇帝和太后立下赌约的当天夜里,那些告假撂担子的大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到一封罪状书,并且里头都有致命的罪证。
周将军儿子醉酒闹事,打伤文大人的儿子,却伪装成文大人儿子醉酒后,不慎从酒楼二层楼梯滚下来。
礼部尚书是个惧内的,找唐将军帮着金屋藏娇,唐将军把人外室自己收了,还告诉礼部尚书外他那室惧怕正妻,自己跑了。
云云……
第10章 脑子不好使
进入五月,到了与哲合约定好的时间,顾南召领着五千士兵护送文渊侯前去哲合边城。他骑着马走在最前头,汗水打湿衣襟,匀舒跟在一旁递帕子,暗戳戳的盯着身后的马车。
“他倒好,躲在车里吃果子。”
“人家好歹是个侯爷,说话还是注意些的好。”
匀舒听见,闷起一张脸,嘴上不让说,那就在心里念叨起来。
顾南召从怀里摸出个果子给他。“不就是果子嘛,给你。”
这哪是果子的事。
待到哲合边城,城门大开,哲合使者立于城门之下。他叫停队伍,让元起的使者去交换文书就行。
之后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不多时文渊侯就带着人出来。
是一戴着斗笠的妇人与一男子。
“文渊侯可确定?”
也不知道小皇帝是怎么吩咐的,文渊侯确定能认出这个人是不是母妃?
“顾将军放心,戚岚伽本侯不敢说,但陛下请人画了那太子妃的画像,应该无误。”
应该?别城池给了,接回去人却不是,可顾南召又不敢去认,元起的镇南大将军,不可能会认识什么渠匣太子妃不是?
接人上了马车,回程的路上顾南召几次差点忍不住去看渠匣太子妃,心如蛛挠,堪堪熬过半月,全程连夜赶路,好不容易赶到一处州府驿馆,安排暂缓休息。
坐在厢房里,顾南召不停喊热,找来匀舒去弄些解暑的东西来。
约摸半个时辰,匀舒带来一碗牛乳酥山,细腻的冰碴子上面淋了一层牛乳,上头还放了一刻红艳艳的梅子。
“你哪弄来这东西?”顾南召语气急躁,这东西,他小时候常吃,元起却是少见的。
匀舒有点莫名其妙,自家将军是热过头了吗?好好的怎就燥起来。“见那渠匣太子妃找人要做这么个东西,想着将军也正热的厉害,我也就要了一份。”
顾南召接过酥山,用的很慢,匀舒看的有些馋。
“把口水擦擦吧。”顾南召打趣着。“来点?”
“不了不了,这等奢侈之物还是算了,也就那太子妃想的到这等吃法。”
顾南召笑笑,这倒不是太子妃想到的。“这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也是常有的,不过淋牛乳是不多见。”
匀舒挠挠头,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了声:“可好吃?甜不甜?”
应该是甜的,可这份不甜。不知道是酥山的凉意,还是知道了答案,顾南召的心慢慢静下来。
可酥山还没用完,外头传来吵闹声,听声音像是戚岚伽和谁吵了起来。
“你这仆从,我不过是让你去找架琴来,你却推三阻四的!”
顾南召挑眉,这活祖宗又闹什么幺蛾子。
这人一路不是挑这就是挑那的,这会估计又挑上了。
放下酥山,顾南召带着匀舒一出去,就看见一个仆从被骂的埋下头,顾南召就问道:“发什么了什么事。”
“将军,戚公子让小的去找一架檀木的九霄琴,这……这让我去哪找?只找到一架青木的,戚公子就发脾气。”那仆从说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