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赏花会门口,小皇帝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去,大喊有伤大雅,顾南召就觉得奇怪,看个花不是风雅的事情吗?强拉硬拽把人弄进去。
最后重金拍下赏花会的魁首,红艳艳的一朵花妖冶的很,顾南召直接摘下别在小皇帝耳边。小皇帝是气的吧,皱着一张脸抓下花就给扔进了水沟里。
两人玩闹的忘记时辰,赶到王宫门口的时候已经下钥,理所应当的,私自出宫的事情被发现,顾南召被太子妃好一顿打,还让他以后都不许再去找秦亦卿。
太子妃越是不让,顾南召越是要。变着法溜出去不算,还直接宿在他那,现在想想,那会应该把太子妃气的不轻吧。
城门口直通王宫门口,道路两旁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单单一辆马车入城不容易引起注意,毕竟车里坐的人现在可是个香饽饽,什么人都想来粘一粘。
入城后,戚岚伽起身,撩开车帘一角,仔细打量着周围一切。顾南召自是注意到,侧侧身子挡住那人视线。
“呵!”扬鞭催马,猛的提速,弄的那戚岚伽一个不稳,往后栽去。
听着车里摔倒的动静够大,顾南召嘴角上扬,让你乱打量。
戚岚伽想要发作,一旁文渊侯要去扶他也是被他甩开,但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能一巴掌拍在车框上泄愤。
太子妃眼里不查亮了亮,心道他脾性一点没变。
几个人各怀各的心思,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几个人的心思将搅得元起王城天翻地覆。
马车行至宫门口,德顺就在那侯着,简单交代几句,便领着马车进宫门,行过狭长的甬道,后让除顾南召以外三人乘上轿辇,再往勾戈殿方向去。
到离殿门三丈远的位置,轿辇停下,便有宫人来搀扶几人下轿。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雕花青石地砖,一路通铺到正门口,走进正殿,就是几根镂空雕花的柱子。玄色的绸布地衣铺设开,宛如星河。
“参见陛下。”
行礼后,戚岚伽悄悄抬头,坐上男子眼神锐利,身着绞金丝银线绣宝样玄色衣袍,不怒自威。
那就是元起皇帝?
小皇帝的眼神与他对上,缓缓起身走下台阶,戚岚伽闭上眼,脑子里不断演练着待会被扶起时该说些什么柔情的话。
可是,小皇帝直直越过他,走到跪在后边的顾南召面前停下。
“顾将军还知道回来!”一脚把人踹翻。
人被踹的翻了一个跟头,顾南召捂着肚子爬起,一句陛下息怒说的断断续续。
小皇帝给德顺一个眼神,让他带那戚岚伽母子两下去,后又是一脚过去。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孤要你镇守西南,你跑去围哲合边城?”
“多少粮草军饷拨下去,你让数万余大军吃野菜面糊?”
“带着近千人的队伍招摇过市,引的州城人心惶惶,都道是要打仗,粮价更是涨了几成。”
“好你个顾南召!你这是要反上天啊!”
不用说也知道,后面几件事是文渊侯参的本子。
小皇帝怒极,说一句踹一脚,顾南召蜷缩着身子窝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任凭他处置。
踢几脚或是要上刑都算是轻的,这几条罪状拉出来都是要丢脑袋的。
小皇帝停下动作,顾南召便跪好求饶。
“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
“你还知道你该死!干起这些事来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死了?顾南召啊顾南召,你真是好样的。来人啊!快把他给我拖下去,孤倒要看看,这次能不能让你长点记性。”
“陛下饶命啊!陛下!”
御前侍卫过来架住他就往外拖,顾南召求饶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小皇帝才坐回案前。
文渊侯心中窃喜,只要皇帝与大将军不和,他们的计划便更好进行下去。但他也大气不敢喘,盛怒之下的帝王谁也不敢招惹。
小皇帝自顾自的忙起公务,文渊侯不敢吱声,跪伏在地上,雕花地砖膈的他膝盖生疼,腰骨也麻的厉害。是去是留,陛下好歹给个话啊。
殿内青烟缭绕,小皇帝似是乏了,头按着额头靠在案上闭眼休息。
直到德顺来布午膳,小皇帝才看向文渊侯,挑眉问道:“文渊侯,你怎还在这。”
感情小皇帝完全忘了还有一个文渊侯跪在这里。
“德顺,好你个奴才,你怎都没把文渊侯送去,我看你也真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
德顺忙跪倒在地,“老奴该死!老奴该死!”磕了好一会的头。
“还不快快送侯爷出宫,回头自个去领罚!”
看见小皇帝挥手,德顺才去请文渊侯起身。
文渊侯跪了大半天的,全身麻木无力,怎还动的了。没法,德顺喊来两个小太监搀扶着,把人送出去。
说是搀扶着的,可和拖出去也没差多少。
文渊侯走后,小皇帝眼神慢慢阴沉下来,根据暗探递来的消息,文渊侯和哲合一定是达成什么协议,目的是什么,无法是在谋划些不利元起的事情,接来这个戚岚伽小皇帝是不愿意的,可想着能拖住立后的事,还是认下吧。
“顾南召啊……”小皇帝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要是他能认下他是戚岚伽那该多好……
……
戚岚伽母子二人被安排在内宫春光苑住下,让戚岚伽意外的是,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头还有三位。
那三位不久前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送东西的婢女明里暗里的讽刺,戚岚伽要回礼都是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
“不是说,那秦亦卿对戚岚伽念念不忘吗?那几个人算什么?”他对着太子妃泄愤,扯住她的手就把她摔到一边。
国舅家的,定国公家的,忠义侯家的,依照戚岚伽现在处境,根本惹不起那三个人。
今日相见,那秦亦卿根本没多看他一眼,打发他来这个破地方,什么拿城池来换,什么要立后的消息,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条渠匣国宝藏的消息倒是愈发真实。
太子妃吃疼,捂住下腹。那两个孩子的事他是清楚的,渠匣灭国时秦亦卿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他对戚岚伽什么感情谁拿的准。
“殿下息怒,或是秦亦卿有意遮掩,毕竟殿下初入内宫,锋芒不可太露的好。”
“最好是如此!”
他这戚岚伽是假的,可他有心坐上后位却是真的。回想起秦亦卿那张脸,那戚岚伽贪婪的舔舐嘴角,若是能享受到那人,废上一番功夫以是值得。
再看向太子妃,见她脸色苍白。这戚岚伽在哲合内宫长大,什么弯弯绕绕的事他没见过,眼下这不就是个请御医,惊动那人的好机会。
一转之前模样,那戚岚伽故作担忧问着:“母妃,可是不舒服?”
“不可啊!不可啊殿下,不能请御医来。”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不可。”
太子妃匍匐着,戚岚伽一脚踩住他的手掌。“你说出来本殿下听着。”
“奴婢,奴婢有孕在身……”
“哈,真是个……胚子!”戚岚伽对着她小腹踹上几脚。“你这个东西,还什么渠匣太子妃,才生下一个孩子不久,这又怀上。你到底给我父王下的什么迷魂汤,接二连三的有孕,渠匣太子妃就是一些这样的手段。”
这个女人,贱籍的身份怎么能生下他的兄弟。
那戚岚伽扯住太子妃的头发把她拽起,语气阴鸷。“你别想着死,你得好好活着,让九泉之下的渠匣先辈们好好看看,他们的太子妃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13章 你说人气没气着
缴兵符,抄将军府,撤大将军职位,这三件事惊动朝野。而顾南召听见消息后不为所动,安逸的躺在刑部大牢里。
“顾将军这回怕是真的出不去了。”还是之前那个小狱卒,他说的惋惜。“圣意难测啊,陛下那会在朝堂之上维护将军,这会又是把人关进大牢里,飞鸟尽良弓藏啊!”
“你呀你,嘴巴就是管不住,你就不怕哪天丢了差事,再丢性命?”
听到这话,小狱卒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牢里的烛火忽明忽暗,顾南召的眼神也跟着暗下来。按照以往,这会德顺都该带人来用刑了,现在刑都懒得用,看来小皇帝这次是真的生气,要让他在牢里自生自灭吧。
“圣意难测就别测,哎,有酒没?”
“将军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吩咐就是,也不知道还能给将军送上几餐。”
顾南召摸摸腰间,这次是连一串铜板都摸不出来。“能不能先赊着?”
“不不不,将军开口便是,就当小子给将军饯行。”
顾南召拍拍脑袋,都饯上行了,小皇帝这次是真的要我狗命啊。丢了命到不要紧,也不知道气着他没。“菜随便弄些就行,酒一定得管够。”
……
忙完公务,小皇帝强打起精神踩着夜色来到刑部大牢,他步子很急,一刻都不想耽搁。到了地方,走下台阶,转身就见着顾南召抱着酒坛子在傻笑。
“谁给他上的酒?”这家伙酒品一向不好,只要沾上酒,醉没醉都喜欢发疯。
“我自己凭本事弄来的,卿儿要不要来一点。”顾南召提起酒坛子,扒着牢门递出来。
秦亦卿听着那声卿儿脸烧的慌,德顺见着赶紧退出去关上大门。
“卿儿你过来。”
平时的顾南召怎么欺负都行,喝了酒的疯子他才不信。“不,你喝酒了。”
“卿儿生气了,都不喊人家哥哥了。”
呵,我喊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敢答应?“岚伽哥哥。”来,你答应一声我看看。
“不对,不对,我现在叫顾南召,卿儿得喊我南召哥哥。戚岚伽现在不在这里,在你那内宫里头。”
哼……我就说你不会答应。
“哥哥就这么不想承认自己是戚岚伽?”现在整个元起都知我心悦戚岚伽,你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我本来就不是啊,我是威武!霸气!战神!镇南大将军!卿儿我是不是很厉害。戚岚伽有什么好的,玩世不恭,妥妥一个废物。”顾南召打个酒嗝,一副难受模样。
“不能喝就别喝。”
“谁说我不能喝的,不信你过来我喝给你看。”
“不。”
有一年顾南召酒后,醉后发疯,单枪匹马去剿匪,反被匪首扣住做压寨夫人,匀舒带人攻上去,他倒好吵着不要回来。
再一年喝醉,大闹瀚文雅集,文人学子骂他的文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又一年喝醉,他站在城门上,喊着什么一揽天下。
这些是旁人知道的,还有旁人不知道的。
顾南召第一次喝酒是十三岁的时候,拖着秦亦卿去偷贡酒喝,两口醉了,把秦亦卿当成卤猪,抱着咬了一手臂的牙印。有几处见血的,现在都还留着痕迹。
“卿儿,我想吃……嗝!”
“不,哥哥你不想。”
“卿儿不喜欢我了!”
“谁说我不喜欢,哥哥可知道我有一座岚伽殿,里头都是哥哥喜欢的东西。”
岚伽殿,大殿四周银杏参天,一院子的花儿红的妖冶。碧色琉璃瓦,耀耀生辉。镂空刻兰草白玉地砖,镶嵌这珠屑螺钿。金粉做彩,在墙壁柱上写下文章数篇。屋檐四角放有瑞兽,口弦镂空铜珠,风过留声。
但偌大的宫殿里头只有一张床榻,上头放着喜被与婚服。
顾南召站累了,抱着酒坛子又蹲下去,靠在那打瞌睡。“我是顾南召。”
“那就改成南召殿。”
“我打哲合边城,也是要给卿儿的。”
“嗯。”
“卿儿给的粮草军饷我宝贝着,一分都没乱花,粮草为什么不够卿儿是知道的,将军府里头没有什么好东西,我的宝贝藏在假山下头。”
“嗯?”
“不是我要带着人招摇过市的。”
“嗯。”
“我绝对不会造反,我的命都是卿儿的。”
“嗯。”
顾南召说完这些,慢慢闭上眼睛,呼吸放缓。
小皇帝走过去,用他的小指头小心翼翼勾上顾南召的小指头,他说:“是哥哥不喜欢卿儿才是,哥哥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哥哥总是不相信我能护你周全,哥哥亦不相信我是一片真心,真的,好想把哥哥锁着。”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岚伽殿的门从外头关上,在里头可打不开。
“哥哥心里的话从不和我说,哥哥要夺回故土我又何时拦过,可是哥哥就不能惜命一些?”
“我的心意,为何你总当没看见。哥哥笑不是独我一个人的,可我只对哥哥笑。”
“明明是哥哥先来招惹我的,一声声卿儿的叫着,还总是来讨我欢喜。”
“你可知道,我一觉转醒,山河似你,华灯似你,回首是你,春风是你,我的喜怒哀乐皆是你。满满五页字的信你只回了已阅两字,可就算被你这般糟蹋我的一片真心,我却是甘之如饴。”
“罢了,你就是个榆木脑袋,同你说又有何用,且你现在是醉了,等你醒来又忘得精光。”
风把灯火吹灭,黑暗中只留两人呼吸交织。顾南召的事,小皇帝操碎了心才保住他狗命,一会功睡意上来沉沉睡去。
反倒是顾南召悠悠转醒,手反握住小皇帝的手。他根本就没饮酒,一言一行皆是试探。
“可你现在是小皇帝啊。”
他捧着秦亦卿的手反复揉搓。“我现在只想做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