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青梅之约10
两人不敢怠慢,忙亲自出关相迎。
隋衡一马当先,剑眉飞扬,乌发高束,黑色肩甲上落着细雪,但身下坐骑鼻间却是喷着白色热息,显然是一路急赶来的。
从隋都到暮云关,何止迢迢千里。
冬日赶路,又比其他时候要更辛苦一些。
但大约久在行伍的缘故,隋衡双眸明亮,神采奕奕,丝毫不见倦怠色,他额间鬓角,甚至淌流着热汗,整个人在暗夜中散发着青年男子独有的蓬勃朝气。
“有劳二位亲自相迎了。”
隋衡握着马鞭,笑吟吟道了句。
范周心中纵使觉得对方太唐突,太不顾礼节,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了,和云怀一道请隋衡入关,并让人迅速去收拾几间妥帖的客房。
“你们殿下呢?”
隋衡背着手,开口问。
范周没有正面答,而是道:“我们殿下的庚帖,已于今早交到贵国礼官手中,由贵国礼官带回隋都,不知殿下缘何夤夜而来,二次问名?可是出了什么差池?”
隋衡随口道:“是出了一些差池,那名礼官,在回隋都途中,不慎坠马摔断了腿,滚落道旁,把庚帖给弄丢了。我不放心再交给旁人,故决定亲自来一趟。”
范周不太信这说辞。
一则,那庚帖何其重要,就算隋都来的礼官真的滚落马下,也不至于把那么大一张庚帖给弄丢了。何况,隋都是派了数名礼官一道过来的,按着路程,就算真弄丢了,那些礼官也完全可以另换人折返回来,再取一份。
二则,礼官今早刚刚从暮云关取了庚帖,出发回隋都,隋衡这个太子就算有千里眼顺风耳,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也至少要四五天后才能赶来,怎么可能跟翻了筋斗云一般,今夜就出现在暮云关下。
像看出了范周的怀疑,隋衡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当然,孤是早料到他们笨手笨脚,恐怕会出差池,在派他们出发第二日,就跟着赶过来,查看情况了。”
范周觉得他在鬼扯,但范周没有证据。
范周觉得自己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隋衡安置在客房里,禁止此人与殿下见面。
距离成婚还有数月,按着规矩,这期间,成婚双方是不宜会面的。隋国太子就是再蛮横霸道,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暮云关毕竟是江国北境门户,江南第一雄关,如今江帝与太子都在关内,迅速收拾出几间像样的客房还是不成问题的。
隋衡这次过来只带了一队亲卫,统共不到二十个人。
云怀去安排那些亲卫,范周则亲自引着隋衡来到客房。
范周道:“关中条件艰苦,委屈殿下将就一晚了。”
隋衡瞧出他防备之意,很好脾气的道:“不苦,范先生自去休息吧,不必管孤。”
说话间,守卫送了浴汤和一些茶点过来。
范周告辞出门,并未立刻离开,嘱咐了守卫一番,便悄然站在房间外,听里头动静。不多时,房间内便传出了水声,范周停了会儿,见没其他异样动静,方放心离开。
隋衡哪里有心思沐浴,他满心都是又被那个可恶的小情人当猴子戏耍的恼火,草草冲洗了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袍,又拧了拧发尾上沾的水,就准备轻车熟路往江蕴所在宫室摸去。
结果刚打开窗户,就对上两对眼睛。
两名江国守卫站在窗外,恭敬朝他行礼:“范先生说,为了殿下安危,让我们严加看守此处。”
“殿下有事,直接吩咐我等即可。”
隋衡心梗了下,没料到这个范周如此难缠。但他贵在脸皮厚,被抓了现形,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眼睛一眯,笑吟吟和那两名守卫打了个招呼。
“没事。”
“就是你们范先生准备的浴汤实在太热了,孤开窗透透气。”
守卫配合地没说什么,依旧石雕一般站着。
隋衡象征性吹了会儿风,就关上窗,开始认真打量房间布局。以姓范的做派,其他门窗恐怕都安排了人看着,想翻窗出去不大现实,隋衡抬头,目光上移,落到顶部一处天窗上。隋衡剑眉一挑,纵身掠上横梁,扒住天窗边缘试了试,果然是松活的,并非封死,嘴角一挑,从内打开天窗,探身出去,手刚撑住天窗边缘,两根长戟便一左一右迅速横在了他胸前。
长戟后,是两名守卫黝黑的脸。
“殿下……有事?”
二人忙收了兵器,用诡异不解的眼神望向隋衡。
隋衡终于脸一黑。
隋衡的种种“不轨之举”很快传到范周耳中,范周冷哼,道:“我就知道,他心怀鬼胎,此次突然来关中,多半是为了借‘问名’之礼与殿下私会,毁殿下的清誉,你们务必要守好所有门窗,绝不能给他一丝一毫可乘之机。”
为了稳妥起见,范周还直接把自己的小酒桌和红泥小炉搬到了隋衡房间外,直接坐在外头喝起小酒,亲自看守。
守卫自然更不敢大意,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留意四周动静。
因有范周亲自在门口坐镇,负责守窗的守卫警惕性要更高一些,半夜时分,负责守北窗的两名护卫忽然听风中传来一声细微响动,两人脑中警铃大作,忙循声去望,而只这一息的功夫,一道青影羽毛般飘过,不见踪迹。
两人只疑看花了眼,一人去检查了下窗户,见完好没开,周围也没其他人影,方狐疑收回视线,和同伴道:“大约是野猫。”
同伴点头,两人不敢大意,继续凝神留意四周动静。
江蕴进到屋里,刚落地,便被人从后抱住。
那双手臂结实而有力,轻而易举的将他拦腰抱起,扛到床帐内。到了之后,却并未将他立刻放下。
江蕴偏头问:“殿下要做什么?”
“你说呢。”
隋衡冷哼声,阴煞着脸,一言不发的开始脱江蕴身上的外袍。
他动作又熟练又快,很快就除了他的玉带、外袍,和第一层里衣,只剩了一件贴身的绸袍。
江蕴以为这个家伙是想他了,才大半夜跑来关内看他,谁成想一见面就端着一张找事的脸,奇怪道:“殿下不说,我如何知道。”
“你还不知道。”
“你可知道的太多了。”
隋衡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丢到江蕴面前。
江蕴捡起一看,竟是一张写着两行八字的字条,瞬间明白什么,不敢相信问:“你就是因为这个过来的?”
隋衡一言不发,依旧把人扛到肩上,江蕴皱眉,不知道他到底要发什么疯,还未开口,身后便挨了他一下。
江蕴耳根刷一红,咬牙道:“隋霁初!”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你之前那般骗孤,把孤当猴儿耍的时候,怎么不见丝毫犹豫?孤今日是不会轻饶你的。”
隋衡冷着脸,隔着绸袍,又是一下。
那回响在狭窄空间内的声响,让江蕴耳根红得似要滴血。
江蕴照着他肩头便狠狠咬了一口。
隋衡皮糙肉厚,根本不惧这点疼,把人放下,挑眉道:“今日只是小惩大诫,日后,你若再敢说谎骗孤,看孤——”
隋衡声音戛然而止,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怀中炸毛的小猫一般瞪着他的人,咬牙切齿道:“江容与,你又要谋杀亲夫是不是?那里——那里能这样咬吗?你想疼死孤么?!”
江蕴道:“是你先不讲理。”
“孤如何不讲理了?”
“你说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隋衡越发郁闷:“孤不讲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戏弄,孤丢了多大的人!”
江蕴看他:“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权宜之计,谁料你会那般当真。一个假八字而已,如何就让你丢人了。你……难道又拿着我们的假八字,去让钦天监合了?”
“孤——”
隋衡话都到嘴边了,又紧接拐了个弯儿,正色道:“瞎说,孤有那么蠢么?”
江蕴不解望他。
“那你如何丢人了?”
“孤信了你的鬼话,把那张假八字当宝贝一样,放在锦囊里,贴身存放了一年半,还跟个傻子一般,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孤还将那假八字倒背如流,甚至拿着那张假八字去找算命先生,去算你的下落,孤这还不叫蠢不叫丢人么!”
江蕴一怔,继而眼睛一弯,仰头,于暗夜中灼灼望着上方那张英挺脸庞,笑道:“真的么?”
隋衡气愤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面色僵了僵,断然道:“假的。”
“孤岂有那么蠢。”
江蕴探究看他。
隋衡问:“你看什么?”
江蕴没说话,扑哧笑了。
“你还敢笑。”
隋衡直接把人往浴房里抱。
“今夜,孤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127章 青梅之约11
江蕴被他扛在肩上,发带和乌发都落了下来,不由咬牙道:“你都洗过了。”
隋衡不要脸回:“没洗好,孤要和你同浴。”
“……”
这种羞耻的事,亏他说得出口。
外面都是守卫,还有范周亲自在门口看着,一丁点大的动静都能传出来,江蕴怕他来真的,立刻道:“不行。”
“孤说行就行。”
说话功夫,隋衡已转过屏风,进了浴房。
江蕴拗不过他,就继续咬他。
“随便咬。”
隋衡眼睛都不眨一下,轻飘飘威胁:“你咬一口,待会儿孤便让你哭一次。”
这话可谓无耻到了极致。
浴桶里的浴汤仍冒着腾腾热气,隋衡不由分说把人放进去,自己也开始宽衣解带。江蕴看他当真除了外袍,只剩一件里裤,赤.裸着上身入了水,震惊道:“你还来真的。”
一年半过去,隋衡无论骨骼还是肌肉线条都更加强健有力,更加符合一个三军统帅的标准,举手投足,皆是扑面而来的蓬勃阳刚之气,连发梢甩下的水珠,都格外具有活力与生命力,江蕴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别开眼。
他们即使早就发生了亲密关系,可大部分都是在黑暗之中,鲜少在这种情况下“坦诚相见”。
这让江蕴感到极大羞耻。
隋衡将对面小情人反应收在眼底,想到了什么,凑近了些,愉悦道:“你该不会被孤身材所惑,不敢看孤吧?”
江蕴立刻道:“你无耻。”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孤无耻。”
隋衡伸展双臂,大剌剌往浴桶壁上一靠,将登徒子做派学了个十成,挑眉道:“不来真的,你当真以为孤只会假把式呢。”
“说吧,你自己脱,还是孤帮你脱。”
隋衡故意使坏,掬了把水,往江蕴身上淋,江蕴束在脑后的乌发和发带很快都被打湿,绸质里衣沾了水,也紧贴在肌肤上,仿佛一层透明薄膜。
江蕴咬牙,羞恼瞪着他,去整理发带,想保持一点太子的端庄,结果刚整理好,旁侧就伸来一只手,直接贱兮兮地把他整条发带扯掉大半。
隋衡还不要脸的继续煽风点火。
“左右你这个模样也没法出去见人了,倒不如识趣一些,从了孤。”
“这些事,成婚之后也是要学的,今日权当提前演练了。”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江蕴直接扑上去,用力咬了他一口。
隋衡轻笑声,趁机把人捞在怀里,道:“咬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江蕴肌骨柔软,平日里摸着便很勾人心魄,何况是入了水。
隋衡三两下把人剥得干干净净,看着昏暗中,那沾了水珠,如白玉一般无暇的肌肤,哪里还能把持得住,一时只觉这寒冬腊月的天,比酷暑还难熬,哑声道:“孤为你做了一年半的蠢事,因为你的戏弄,冒着大雪,千里迢迢地赶来看你,光马就跑死了两匹,好不容易到了,还被你的谋士各种刁难,这世上再没有比孤更可怜的新郎了,你就不该回报一下孤么?”
江蕴羞得两颊发烫,将脸埋在他肩上,咬牙道:“你混蛋。”
隋衡失笑:“更混蛋的事,孤还没开始做呢。”
“你——”
“好了,孤尽量轻一些,还不成么?”
“孤都忍了快两年了,再忍到明年三年,怕还没把你娶回去,就先把自己憋死了。”
“……”
这话流氓极了,但触动了江蕴些许衷肠。
江蕴抬起脸,少了些羞燥,睁着乌黑瞳仁,静静打量着隋衡。想,他这样一个骄傲张扬,视尊严如生命的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原谅他的欺骗与戏弄,为他退让再退让,将最蓬勃的爱意与最热烈的真心捧到他面前,他实在应该感到幸运和幸福的。
如他所说。
这天下间,真的没有比他更好的情郎了。
若不是遇到他,也许,早在一年半以前,他就死在陈都边境的那场山洪里了。
是他将他留在了世间,让他知道,他也是值得被偏爱的。
他也只愿为他留在世间。
只要一想到,余生都能和他在一起,朝夕相对,看天下美景,共万里河山,他心里就像灌了蜜水一般甜。
江蕴看得太认真,隋衡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孤脸上有东西么?”
江蕴没说话,抱住他颈,轻轻吻了他一口。隋衡脑子懵了懵,不懂他这翻天覆地的态度是为何,江蕴已经在他耳边,气息温热绵软,像只蛊惑人心的小妖精一般,轻声道:“那殿下就更混蛋一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