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符黎

作者:符黎  录入:06-11

  可殿下,却再没有给他任何的吩咐了。
  他以为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是抬头时,那残曙仍留在天际,又似乎只不过是一瞬。
  马儿骤然惊嘶,他慌乱勒住,却见南道上也行来一片大军!
  “……长沙王。”呼延弁认出了那军队的旗帜,“南方的藩王,果然久有反心!将军,我们被夹击了!”
  不错,是三面夹击。
  但顾图仍然远望着洛阳城内,仿佛想从那滚滚浓烟之中辨认出什么踪迹。可他直望到眼眶都要干涸了,却望不见。
  “将军!”宋宣急了,一把拉住他的马辔头,“我们快逃吧!往北逃,北边还是我们的地盘!”
  顾图的马匹被他拉扯,自己奔了出去。顾图却突然使力掉转了马头,手挥长剑奔往洛阳城去,一马当先出了树林,立刻被城上守兵发现,成片如蝗雨般的箭矢便向他们飞了过来!
  “兀那蛮子!”一个五大三粗的汉人将领站上了城楼,在他身后,翻出了一面龙凤腾舞的大纛,“叛贼顾晚书已受天诛,各路勤王兵马亦已将尔包围,尔速速束手就擒,或可免于一死!”
  顾图听了,却根本不去思索其中的意味——什么已受天诛,什么束手就擒,他不相信,他至少要见到殿下的尸体——他低下身子一探箭囊,大掌拂过六石的长弓,“唰”地一声,铁箭破空飞出,正正钉入那喊话将领的咽喉!
  那将领甚至连一句呻吟都不及便重重往后倒下,双眼圆睁,鲜血横流,已是气绝!
  城楼上的守兵无不惊慌失措,有人大喊:“反了,反了,顾图反了!胡人反了!”又有将领模样的人站上来道:“怕什么怕,放箭!都给我放箭!”“都是匈奴的反贼,不必顾惜,杀光为止!”
  刹那之间,城楼上的箭镞如雨射落。顾图将牙关几乎咬碎,迎着箭雨便冲了上去,身后千锤百炼的精锐骑兵亦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而就在这时,南边的长沙王兵马也冲杀了进来——
  上有箭雨如阵,下有追兵包围。北地骑兵虽然骁悍,却不敌对方人多,不断有人坠马而亡,被敌人的长矛刺破肚腹,尸体勾在矛尖,耀映在冷而无情的日光之下。
  “将军!将军,快逃吧!”是宋宣的声音。他千难万险地冲杀到顾图身边,顾图的眼中却只有那一座不肯开启的巍峨城门。
  宋宣又反手一剑将偷袭者的脑袋削去,“你们!说什么胡人汉人,北方六郡胡汉杂居,朝廷一视同仁,你们杀的也是自己人啊!”
  然而刀光剑影之中,人人杀红了眼,根本不可能听他说话。宋宣自己都觉自己好笑,在这九死一生时分,却还想扯着他们的衣领去跟他们辩个分明,辩我们纵是胡人又如何?自己是纳粮服役的编户,顾图是亲受册命的将军,我们到底哪一点让你们容不下了?
  “将军……”宋宣颤声唤。
  顾图杀了数十人,身上却也已受了重伤。陈年的旧伤都被刺穿,鲜血染透重衣,又掩着银甲嵌合的缝隙汩汩地流下来,仿佛那不知人情的铠甲也会流泪。他抛下长沙王的追兵一人冲在最前,城楼上的守兵慌乱地再次拉满了弓,在将领挥下手臂的一瞬,数十支沉重铁箭便齐齐朝他射落!
  顾图想也不想,重重一鞭,便要硬闯过去——
  却有一人一马挡在了他的前面,刹那之间,马死人坠,而顾图的马受了惊,也连连后退直到退出了箭阵!
  顾图睁大眼睛:“宋宣!”
  那突然冲上前来、为他挡住了致命一箭的人,却正是宋宣。
  宋宣跌下了马,身上立刻又被扎了数箭,两人不远处烟尘滚滚,是长沙王的大军终究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
  “快逃……将军!”宋宣拼命挣扎着半坐起来,却又立刻往前仆倒,“江夏王……死了……汉人……不可信……去北方……将军!将军啊!”
  他连唤两声将军,终于气力不济,身躯沉重地倒在了沙尘之中,鲜血浸透了他身下干燥的土壤,几乎蔓延到顾图的马下。
  顾图仰天长啸,凛冽的天光刺得他眼中流下泪水,心中却终于已失去了知觉。
  他做了一辈子的汉人,他做了一辈子的忠臣。
  可他与汉人、与忠臣之间,却仍然隔着半空的飞沙,乱箭的战场,和那永远不可向迩的城楼!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鞭打着马匹,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挥舞着长剑。这一日恰恰是天色晴好,日色冰凉,高风肃肃,洛阳城衣冠凛凛,无一丝虚伪的云作掩饰,就那样沉默地睥睨着他。
  他终究被这座城池所拒绝。
  他终究举起长剑,嘶吼着,带着最后残余的兵马掉转了方向,往北奔杀。这一座沉默的洛阳城,连同宋宣的尸体,连同江夏王,连同他的所有忠诚和爱欲,终究全都被他抛在了身后。
  一路向北。
  绍正元年十二月初二,洛阳大乱。江夏王麾下胡骑与北军、光禄相抗不得,江夏王自焚府中,淮南、长沙、河间诸王率兵勤王救驾。征北将军顾图,本匈奴人,北逃,至离石,招集旧部五万余众,呼延弁等上大单于之号,叛于朝廷。北郡胡虏云集响应,朝廷自救不暇,旬月之间,六郡皆叛,天下大乱。
  曾经美景柔歌、富贵升平的洛都盛世,也随着顾图这一叛,被一脚踹落了不可见底的深渊。


第60章 尾声之一.出塞(HE)
  1
  暮春三月,北地。
  不断有南方前来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地进入这深沟高垒的城池之中。这是一座匈奴人的城池。
  江夏王死,幼帝下落不明,河间王占得先机,最先进宫坐上了御座,但其封地立刻就遭到淮南、长沙等南方诸王的攻打。另一边,吴越亦举兵反叛,称自己才有资格继承大统,乃从海上攻入东莱郡,兵锋逼近北海、济阴。中原陷入大乱,百年望族惶惶难安,甚至狼狈出奔,到如今三个月了,洛阳城中尚不曾推出一个正统的皇帝来,而洛阳城外自号正统的“皇帝”已有了四五个,旋起旋灭。亦是因此,即使北方匈奴的势力日益壮大,他们也无暇多管。
  顾图站在烽燧上向北望。他头戴匈奴王的金冠,胸前佩了北单于送来的象征天神的玉链,在长袍外穿了一身铠甲,佩剑却仍然是精绝国的那一把。
  百姓多难,许多奔至北地犹不安心,甚至出塞往匈奴、西域逃去。顾图已给北匈奴单于、也就是曾经的左贤王去了信,望他们善待这些百姓;但这些人的前路究竟会如何,顾图已管不着了。
  他是终将被载入史册、受万世唾骂的胡虏,但他不后悔。
  他曾经为了洛阳鞠躬尽瘁过;但那个洛阳,却将他的爱人吞噬掉。顾晚书既死,顾图也便不必再存在,他又换回了他的匈奴名号,称撑犁孤涂,那是匈奴语“天之子”的意思。
  夕阳慢慢地沉入了塞北的天际。
  “单于。”周勤顶着夕阳的余威,气喘吁吁地爬上了烽燧,“我阿爹有事请您回郡府一趟。”
  “好。”顾图回转身,看她忙着擦汗,不由得道,“这种事情,让骑兵来通传便可,你不必亲来。”
  周勤笑得咧开了嘴,“我高兴。”
  顾图摇摇头苦笑,与她擦肩而过。周勤怔愣地望了半天他的背影,又连忙快步跟上前去。
  他们上一回告别,还是在风雪漫天的十一月,那时候单于——顾将军——看上去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在江夏王的鞍前马后,像要与江夏王一同去奔赴一场盛事。
  周勤的目光往下,落在了顾图的右手上。北逃途中,他始终紧握马鞭,五六日不曾合眼,直到从马背上摔落下去,士兵们将他的手强行地掰开、将马鞭扯了出来,才发现那手掌心已寸寸皴裂,鲜血都结成了凝固如河床般的痂。用药之后仍要骑马,伤情往复多时,最后那疤痕便再也难以复原。
  “单于,我还听难民们说了一件事。”周勤静了半晌,开了口,“说是年前,河间王身边曾有个叫李行舟的策士,被淮南王抓走,后来自己逃了。近日有人在洛阳城北邙山的山崖下发现了他,似乎是摔死的。”
  “李行舟?”顾图一怔,喃喃,“北邙山?”
  周勤点点头,“阿爹说,这个人过去曾给您和……给您写过信,是不是?”
  顾图一言不发地继续举步。北邙山中,有中原顾氏十数代的帝陵。李行舟到底是如何死的,已无人知道,也无人会关心了。
  只是他曾经视李行舟为仇雠,如今李行舟死去,他似乎又少了一个可以在心中耻恨的靶子。不知若殿下在此地,会作何评价?会笑话他吗?会鼓舞他吗?还是,殿下什么都不会说,只会抱着他,同他撒娇?
  “单于。”周勤觑着他的脸色,认真地道,“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怎样,但北地的兵马,永远听您的调遣。您若要入洛为江夏王复仇,我们也一定会誓死跟随。”
  “谢谢。”顾图淡淡地笑了笑,“誓死跟随啊……”
  已将入夜了,出塞的人流却仍未断绝。有携家带口的,有孤寡一人的,各个都面如菜色,像在人生的重压下说不出话来。沙土地并不好走,但他们一步步,走得还算坚实,总相信只要出了关塞,外头再难、再苦,总也比战乱初起的中原要强。
  他要复仇,当向谁复仇?向这些逃难的汉人,还是向守城的士卒?那么多人,匈奴人和汉人,也都“誓死追随”着他,可他要如何向他们解释,那繁花似锦的洛阳城背后的无边陷阱?
  “……或者,”周勤低声道,“您若想……出去,出塞外去,我也愿意……”
  顾图微微一顿,“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周勤咬住了唇,“是我的意思。”
  顾图看她半晌,终于,什么也没有回应地转身离去。
  “单于!”周勤追上前,急道,“我知道单于宅心仁厚,不肯见百姓和士卒受苦,何况他们从南方逃过来,都已经很疲惫了。我们可以出塞去,在漠南建立王庭,北方六郡也仍然在我们掌握……”
  “我还要寻人。”顾图简单地截断了她的话。
  周勤怔愣地站住了。
  他还在寻人。
  长空中有北归的雁行,凄厉地叫着飞过,飞越那辽阔的荒冷的边疆。而顾图,却像是一只永远也无法归巢的鸟儿,在这世上踽踽独行。
  他还在寻人,他还未放弃。
  “喵呜……”
  一声微弱的猫叫,先是窜进了周勤的耳朵。她抬眸四望,“哪来的猫儿?”
  从南边的道路上,却正奔来一只花猫,跑一跑,停一停,又回头望一望。身子半截遮挡在沙土里,露出一双顽皮的圆眼睛,看了看顾图,又往回跑去。
  顾图呆住,“那是……”
  那猫儿跑回路边,路边停了一乘马车,车边的人生得胖,正抬袖擦汗。周勤吐了吐舌头,“阿爹怎么来啦。”
  顾图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掀开了车上厚重的毡帘。
  周缗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道:“单于,我们在南边的路上发现了他……”
  “水……取水来!”顾图伸出颤抖的手,一把夺过了水囊,便攀进了车厢。哗啦一声,毡帘落下,厚重得透不进一丝光亮。
  周缗、周勤父女对视一眼。而大漠上的太阳也于刹那间沉入了沙海,夜幕不分胡汉,终于将这荒莽边塞平静地、温柔地包裹。
  2
  车上有两个人。
  坐在一旁的是吹笙,一身褴褛衣衫外披了一件北地的长袍,揽紧了,沉默地向顾图抬眼。在他的膝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人,因身材颀长,那人的腿晃荡着落到了车帘下,身上盖着一件大氅,也遮住了他的表情。
  顾图将水囊灌入他的口中,他猛地呛咳出来,却仍然不醒。吹笙突然又哭了出来,喊了一声:“殿下!”
  顾图面色大震,却垂下眼帘,像不敢去看他们,疤痕遍布的手徒劳地握紧了水囊,最后,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又猛地俯下身去往殿下的嘴中喂去。
  吹笙吃了一惊,但还是帮着扶住了昏迷的人。顾图闭了眼,相触的唇是那样冰冷、那样干燥,他一一以水流润过,在旁人不注意的刹那,甚至还轻轻地舔了舔。
  他直起身,终于可以直视殿下的脸容。
  憔悴无光的脸容。仍然是英俊的,却极瘦,眼窝比以往更为深窅,长眉微微地蹙起,像在梦中感知了什么痛苦。吹笙轻轻地说道:“殿下昨晚还醒来过一回的……他问我,我们在哪儿,我说已到北地郡了,他就安心地睡去,直到现在……”
  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周缗撩开了车帘,“单于,我们到官舍了。”
  听见单于二字称呼,吹笙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周缗看了一眼江夏王,知道暂时还难以挪动这几人,叹了口气。
  吹笙紧张地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您,您真的做了单于了?”
  “是啊。”顾图似乎很平静,“如今这北地,便是我临时的王庭。”
  “您会打到洛阳去吗?”吹笙又问,“中原人都说……说您想自己做皇帝……”
  顾图干哑地笑了两声。
  吹笙感觉自己不该说这话,微微赧然地垂下了头。就在此时,小泥巴跳过周缗,径自窜入了车中来,往顾图肩膀上蹭了蹭,又落到了江夏王的身上。吹笙连忙把它挪开,它还不高兴地喵了两声。
  “其实,我们原本,被困在王府的书阁中,四面都是追兵,是必死无疑的……”吹笙忽然道,“殿下命人将人鱼膏灯中的膏油都倾倒出来,他说,他绝不会死于病榻,也绝不要死于旁人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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