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是偷尝[古代架空]——BY:扇葵

作者:扇葵  录入:06-16

  那胡姬美目流转,轻笑了声,柔声道:“女子这辈子只为寻一个珍视自己的郎君罢了。”
  “姑娘的汉话说得好,”裴堰抬眸打量了她片刻,问:“敢问姑娘何为珍视?”
  “这还用说?”朱溢的眼睛都快粘在那胡姬身上了,道:“自然是花银子最多的那个最为珍视。”
  那姑娘只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沈绎青嗤笑一声,道:“闲话少说,你出多少?”
  朱溢:“一百两。”
  沈绎青晃了晃腿,嘲讽道:“你不如问问门口那个要饭的一百两跟不跟你走。”
  “别急啊,”朱溢皮笑肉不笑,道:“我出的是黄金。”
  裴堰微微皱眉,开口就是黄金,以沈绎青的性子,今日怕是不好收场。
  果然,沈绎青最禁不起朱溢的激,开口直接翻了个翻:“二百两。”
  裴堰唤来随身小厮,低声吩咐了两句,小厮下了楼。
  那边朱溢也加了价:“四百零一两。”
  这是故意压他。
  沈绎青心下恼怒,面上却不显,道:“八百零二两。”
  朱溢将杯子“咣当”一声摔在桌上,咬牙道:“一千两。”
  沈绎青淡淡道:“一千五百两。”
  长安城家底丰厚的人家很多,中间济北伯爵府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因为济北伯夫人、沈绎青的母亲是商贾出身,又是家中独女,娘家是江南第一富户,可就算是再有钱,也没有为个歌女一掷千金的先例。
  台上胡姬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始终没怎么变过,仿佛他们出多少金子于她并无多大干系,可朱溢脸色有些变了。
  他不是出不起,可……
  朱溢目光阴鸷地盯着沈绎青,话几乎是从牙缝儿挤出来的:“两千两。”
  沈绎青扬起下巴,目光轻蔑,启唇道:“两千五百两。”
  朱溢被他的挑衅激得怒火上头,也不顾身后小厮的阻拦,开口道:“三……”
  “朱二公子,”裴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轻而易举打断了朱溢的话,他一只胳膊慵懒地撑着座椅扶手,一手灵巧地转着折扇,轻飘飘道:“朱家伯父前些日子方因盐务账目出错被陛下当朝训斥,你今日在此为一个胡姬一掷千金,恐有不妥吧?”
  朱溢脸色阴沉,将要开口的话收了回去。
  这要是平时他可大胆与沈绎青一较高下,大不了得个风流的名声,可如今,像裴堰说的,他若是当真花这么多钱买个女人,那是给自己家里点把火。
  他霍然站起身,阴狠地望着沈绎青,道:“今日便宜了你,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看也不看那胡姬,转身下了楼。
  趴在楼梯口战战兢兢偷听的老板吓了一跳,连忙行礼,见他不见了影子才虚虚擦了擦汗。
  他走上楼来,笑容满面地看着沈绎青:“沈公子,您看……”
  朱溢走了,沈绎青才犯了难,转头问自己的随从小厮篱曲:“我的钱够吗?”
  篱曲没说话,和他大眼瞪小眼:你说呢?
  裴堰的随从枫白回来了,在老板身侧停住,将手中的银票递给了他。
  不多不少,刚好两千五百两。
  沈绎青松了口气,弯起眼睛,凑过来问:“你是怎么知道最终价钱的?”
  裴堰没答,他站起身,敛眸道:“我想起府上还有事,先走了。”
  沈绎青一愣,跟着站起身:“裴堰……”
  刚追出两步,老板挡在了他面前,笑眯眯道:“沈公子,你付了万两黄金,碧情是你的人了。”
  沈绎青眼看着裴堰下了楼,追也追不上了,于是停步,转头看向那台上的胡姬,心里却犯了难。
  他本没想要人,买下她也是和朱溢较劲,现在如何安置她却成了难题。
  想必他刚从这仙乐坊出去,满长安的人都知道他沈三公子为了一个乐姬一掷千金,回去又该被阿娘责骂。
  人他是万万不能带回去的,带回去阿娘非要气出个好歹来。


第2章
  沈绎青一天没敢回府,到了深夜,约么爹娘都睡了,才做贼似的从后门溜了进去。
  府里熄了灯,一片安静,沈绎青松了口气,锤了锤泛酸的肩,往自己的院子走,和篱曲道:“明日你早些叫我,我得在阿娘醒之前出门。”
  篱曲撇嘴道:“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和那朱二斗气。”
  沈绎青踹了他一脚,边推门边道:“公子我从小和他斗到大,看见他就肝火旺,怎么能输……”
  “回来了?”黑漆漆的房里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不难听出隐藏的怒火。
  沈绎青心里一惊,要迈进屋的脚下瞬时一转,拔腿就要跑。
  丫鬟点了灯,伯爵夫人端坐在房里,慢条斯理道:“你敢再往前一步,我今日打折你的腿。”
  沈绎青停了步,转头看向自己阿娘,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右手的鞭子上。
  沈府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沈绎青的院子亮着灯。
  济北伯听说儿子被打,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刚迈进房里,被夫人一记眼神给凶退,老老实实停在门口,和沈绎青院中的一众丫鬟小厮一起排排站,长吁短叹,想开口又不敢。
  鞭子一下一下落在沈绎青身上,抽得结结实实,人单是听着都疼,沈绎青挺直腰背,紧紧咬着下唇,半声不坑。
  屋里只能听到鞭打声,沈绎青背上已经渗了血,染透了鸦青色春衫,济北伯实在心疼,叹道:“夫人,别打了。”
  丫鬟小厮心里大松了一口气,篱曲心疼公子,眼泪都急出来了,闻言感激地看向老爷。
  就听他继续说:“仔细手酸。”
  所有人:“……”
  沈绎青:“……”
  好在伯爵夫人还真停了手,问道:“那胡女呢?”
  沈绎青微微动了动,疼得皱了一下眉,答道:“把卖身契撕了,让她自寻出路去了。”
  伯爵夫人稍稍消了气,又道:“如今满长安都知道你的风流事,以后哪个媒婆敢上门?哪家姑娘敢嫁你?”
  沈绎青低下头,没说话。
  伯爵夫人没少打他,打完自己还心疼,看着他背上的血迹,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了。
  她想去查看他的伤势,可训斥儿子时威严不能丢,她在沈绎青面前踱了两步,道:“知错了吗?”
  沈绎青闷声答:“知错了。”
  济北伯忙道:“绎青知错了,夫人,天色已晚,咱们回去歇着吧。”
  伯爵夫人横了他一眼,济北伯立刻闭了嘴,伯爵夫人捏了捏眉心,道:“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凭着战功做了将军,我不求你如你大哥一般出息,只要别给家里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沈绎青轻抿起了唇,唇被他咬破了,有些疼。
  伯爵夫人神色疲惫,对贴身丫鬟翠环摆了摆手。
  翠环将手中银票放在了桌上。
  伯爵夫人淡淡道:“知道你没那么多钱,拿了裴堰多少,还了人家。”
  济北伯同夫人离开了,临走前冲沈绎青使了个眼神儿,沈绎青没理他。
  丫鬟小厮都退了出去,篱曲扶着沈绎青起来,熟门熟路地去寻了药,回来时见沈绎青拿着那一摞银票看。
  篱曲小心翼翼帮他把衣裳褪下,看着那背上纵横的鞭伤,忍不住心疼,下手更轻了些,可药刚上了一点,沈绎青就疼得哆嗦了一下。
  篱曲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公子在想什么?”
  手中的银票数额正是他今日散出去的数目,沈绎青有些出神,过了会儿才道:“想裴堰是如何提早知道买下那胡女的价钱。”
  篱曲也觉得奇怪,这裴公子也太神了些。
  他动作麻利地给沈绎青上好了药,嘱咐道:“公子这些日子趴着睡吧。”
  篱曲出去了,顺便熄了灯。
  沈绎青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
  背上火辣辣得疼,无论他侧身躺着还是趴着,都疼得厉害,好几次他都要睡着了,却被疼醒了。
  一来二去他也烦了,直接坐起了身。
  穿了衣裳,推开了房门。
  四月长安的夜里依然有些凉,都已经三更天了,今夜没月亮,路上黑漆漆的,半个人影都没有,沈绎青拢了拢衣裳,加快步子,熟门熟路地抄小路到了一处府邸后门。
  卧房里一片安静,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沉了。
  房门一声轻响,有风吹了进来,又很快被掩上。
  一道黑影悄声走了进来,行至书桌前,鬼鬼祟祟翻了翻,随后进了内室。
  床前,黑影举起了手,手中尖细的东西缓缓向下,即将触碰床上人影时,忽得被抓住了手腕。
  裴堰淡声道:“你来做什么?”
  沈绎青没想到他还醒着,吓了一跳,顺势在他床边坐下,转了转手中的笔,无辜道:“来找你啊。”
  裴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闷声道:“如今长安传得沸沸扬扬,济北伯家三公子为一胡姬一掷千金。此刻不和你那‘千金’在一处,找我做什么?”
  沈绎青踢掉了鞋子,嬉皮笑脸扑到他身上,调笑道:“胡姬哪有你有趣啊?”
  裴堰:“……”
  裴堰握住了他的手,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屋里很暗,可适应久了也可辨出些轮廓,他望着沈绎青的脸,声音有些发沉:“你同那胡姬……”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没能把下边那个词说出来。
  沈绎青也没用他说完,道:“我把她卖身契撕了,让她自寻出路去了,她如今在哪我都不知道,怎么同她一处?”
  裴堰微微一愣,随后缓缓勾起了唇,抬手捏了捏沈绎青的脸,道:“回去你阿娘没打你吗?”
  这语气柔和,和方才截然不同了。
  沈绎青躲他的手,没躲开,索性由他去了。
  他鼓了鼓腮帮子对抗那只手,道:“我有件事想了一夜,怎么也想不通。”
  裴堰:“何事?”
  沈绎青:“你是怎么知道最后买下拿胡姬需要两千五百两黄金的?”
  裴堰说:“我不知道。”
  沈绎青:“不知道?”
  裴堰俯身,将头抵在他的颈侧,在他耳侧轻声道:“因为我只有两千五百两黄金。”
  沈绎青:“……”
  他望着静谧的夜色,轻轻勾起唇,还不待说什么,裴堰忽然道:“你身上怎么有股子药味儿?”
  沈绎青:“……”
  他含糊道:“没有啊……”
  那伤药本没什么味道,可裴堰向来对气味敏感,凑近了就发现了。
  裴堰本来微微压着他,这会儿撑身坐了起来,不多时,床头的灯被点燃,眼前瞬时亮了起来。
  裴堰望着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泛白的人,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唇上,那里破了一小块儿,已经结痂了。
  他皱起眉,道:“伯爵夫人打你了?”
  沈绎青舔了舔唇上的伤口,避开了裴堰的目光。
  都这么大了,还被阿娘打,实在丢人。
  他转移话题道:“你还气吗?”
  裴堰微微一愣,随后低笑了声,道:“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沈绎青一点也不笨,他观察人细致入微,只是从来也不说罢了。
  沈绎青撇嘴:“别人我不知道,你裴二公子我还不知道吗?”
  裴堰只笑不答,半跪在床沿,伸手去扯沈绎青的衣带。
  沈绎青连忙伸手按住。
  窗外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只是须臾,那声音就变得细密,竟是下起了大雨。
  屋里只床头点了灯,灯光柔和,足以照亮。
  两人默默对视,无声僵持,良久,沈绎青垂下了眸子,移开了手。
  他看着裴堰解开了他的衣带,玩扇子十分灵巧的手这会儿动作有些笨,可他半点不想嘲笑他,只觉得一夜的委屈终于有人在意了。
  他做错了事,自己理亏,被打也是应该,可并不妨碍他觉得委屈。
  外衫被剥开,到了里衣,沈绎青闭上了眼睛,轻声说:“是背上。”
  裴堰心里懊恼,他不该把他压在床上的。
  因为他方才的动作拉扯,背上又渗了血出来。
  “方才为什么不说?”裴堰望着那白皙背上纵横的伤口,说话都是轻的,生怕重一点沈绎青会疼。
  不知怎的,在家里怎么也睡不着,这会儿他反而困了,沈绎青打了个哈欠,将下巴垫在手背上,懒懒道:“上过药了,很快就会好了。”
  裴堰低头,凑近他的伤口,嗅了嗅。
  他的呼吸清浅地落在沈绎青背部的肌肤,影子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知怎的,沈绎青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李太医配的药,”裴堰道:“我这里也有,再给你上些,你别动。”
  沈绎青今夜难得乖顺,应了声“嗯”,过了会儿,他想起了什么,道:“我衣裳里那银票是还你的,你仔细收好。”
  裴堰从柜子里取了药出来,问:“伯爵夫人给你的?”
  沈绎青想起阿娘背上的伤口就疼,恰好此时裴堰将药敷了上来,清清凉凉的。
  他闷声应道:“嗯。”
  裴堰动作轻而又轻地给他上药,半晌,道:“我知道了。”
  见他不说话,裴堰忍不住问:“疼吗?”
  “不疼,”沈绎青望着裴堰被子上纹路,慢吞吞道:“裴堰,侯爷平日里骂你吗?”
  裴堰俯身,轻轻吹了吹伤口处:“好好的骂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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