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来算计去,唯独一个苏青无辜至极。
阿蔷遇见周清衍之前大字不识,如今也是对此类语句一知半解,没等她理出个所以然只听她家阁主一脸懒散的不满:“这汤味道真淡,厨娘连盐都不稀得放了吗?”
阿蔷思绪一下子被打断,无奈端起补汤。
“唉,想吃酱牛肉了。快去给你家公子弄点过来。”周清衍大爷似地挥手,俊颜上吊儿郎当的神情让人很想踢他一脚。
阿蔷勉强忍住那股子以下犯上的冲动,嘀咕着去厨房了。
身旁没了闲人,美人舞剑似乎都变得更加吸引人了。
周清衍的院子外有一片竹林,如今正是青葱时节,清脆的竹子大片大片地随风飘舞。
偶尔一道清峻的剑光闪过,大片大片的绿叶飘散下来,落在那人肩上。楚恒又是一剑直刺,稳稳当当接住了一片青叶,那青叶叶边微微蜷曲,乍一眼有些像双翼微颤的蝴蝶。
周清衍突然来了兴致,让人去取了把玉笛。随即悠扬的笛声响起,调子不似寻常名曲,时而高扬,时而低沉,让人如痴如醉。
楚恒舞剑的手下意识地一顿——这是当年两人闲来无事胡乱作的曲子。
男人往周清衍方向看去,恰巧看见周清衍眉眼绽开时畅快明媚的笑容。
后者挑高眉峰看他:“看我作甚。若你能跟上我的笛声,我答应你这一个月都不碰酒水了。”
楚恒哑然失笑。说来说去,都是这小混蛋占了便宜。可是,谁叫自己就是甘愿打这样的堵呢?
消息传出宫时,钱云儿还在担心周清衍会不会插手此事。可是等了大半天无影阁没有丝毫动静,她才终于放心下来。
大宫女走进来压低了声音:“娘娘,三皇子已经在殿外跪了大半天了。皇上一直没有见他。”
钱云儿慢悠悠地修剪花枝:“不仅没见他,就连泵本宫父亲进宫商讨昭和的婚事也被拦了下来。大概是苏青还没醒吧。”
昨夜急召太医会诊,今天白日皇上不上朝。
钱云儿讽刺一笑:“古时候妲己褒姒之流,也不过如此了。”
大宫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苏公公她只见过几面,每一次相见那人都是温和有礼,从不仗势欺人。
钱云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让父亲出门时别让三皇子见到。省得他记了我们一招。”
“奴婢明白,已经嘱咐过钱大人了。”
福宁宫。嘉兴帝品日不宠幸妃嫔就是在此休息。今日龙床上睡着苏青,嘉兴帝坐在床边,身旁没有一个不相干的人。
苏青只穿着白色的衣裳,锁骨处露着紫青。嘉兴帝眸光深沉,沉默不语。
小太监站在门外:“陛下,三皇子头都磕破了,想求您见他一面。”
嘉兴帝手背上青筋暴起:“给他说,朕已经看在他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不然齐氏要受尽千刀万剐之苦。”
嘉兴帝显然是怒极了,怒吼声穿透了大门险些射穿了燕冀的耳膜。这位向来骄傲的三皇子殿下只怕人生第一次这么狼狈。
昨夜听闻消息他就知道大事不好,苏青是何许人母妃不会不清楚,招惹谁也不该招惹这个煞星。
他连夜赶往皇宫,母妃已经被押走受刑,他这边连父皇的面都没能见到。当务之急是要救下母妃,至于剩下的所有都可以舍弃。
他不能失去母妃。
燕冀熬了大半天,双眼中满是红血丝,额头上血迹斑斑,全然没有之前凯旋回朝时的风光。
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燕冀微微抬头。
“三弟,如今父皇正在气头上不若你先回去。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说话的人长了一张温和而平常的脸,仔细看隐约和钱云儿有几分相像。
大皇子燕雎,在宫中,朝中素来不显眼。就连自己亲生母亲想争储君之位也只想到了二弟没有想到他。
燕雎是出了名的脾气好,谁都愿意帮。几个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只有燕雎一直游离在权力之外。
燕雎一脸关切:“我去向父皇求求情。”
燕冀喃喃自语:“你如何能见到父皇?”
燕雎半点没有被小看的愠怒:“我近日得了一名神医。听说苏公公至今未醒也难怪父皇担忧,有神医在,想来父皇不会拦我。”
燕冀眼中突然爆发处一阵希望。
燕雎还在自言自语:“苏公公是个好人,受了此等无妄之灾。能让他少受些苦也便少受些。”
话到这儿燕雎摇头叹息往前走:“唉,今日父皇没上朝,朝中还有一堆正事等着父皇决策,方才遇见了钱大人,昭和的婚事至今也还拖延着······”
燕冀身体猛地一僵。
对了,还有昭和。昭和的事绝对不能败露,不然别说他,就是齐家也会受到一场灭门之灾。钱大人······钱尚书。
燕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还等着看笑话坐收渔翁之利,也不看看你钱家有没有这个本事。
有了神医在旁,嘉兴帝果然开恩让燕雎进去。小黄门推开殿们恭恭敬敬地道:“殿下请。”
燕雎抬步往前走,余光猝不及防瞥到殿外——原先跪在那里的燕冀早已经不见踪影。
温润的男人唇边隐约挂起一丝笑,进去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父皇。”
嘉兴帝背对着他没回头,只摆手让两人过来。
神医果真是神医,虽然蒙着面但是医术高超,几针下去又喝了两贴药,苏青就慢慢醒转过来。
他这一醒,嘉兴帝心头的大石头才松懈下来。皇上哈哈大笑:“雎儿,此番当真多亏了你。”
苏青睁着眼睛嘴唇干涸听着两人对话。
“说来朕许久没有见过你,你此番可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又可以了,晚上应该还有一更(鞠躬)
第45章 巫蛊之术
嘉兴帝此人刚愎自用骄傲自满, 满腹的阴谋诡计正儿八经的治国之策全没有多少。算下来信守承诺应该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了。
即便现在燕雎开口要一个王位,嘉兴帝估计也会眼都不眨地给他——不过如果正是这样,燕雎此生就与皇位无缘了。
苏青眼看着燕雎毫不犹豫地伏地跪下, 字字铿锵:“儿臣自知天资平凡, 如今能为父皇排忧解难已是儿臣的荣幸。儿臣不敢奢求赏赐。”
听听,多么让人感动的话语, 如果不是在皇宫里发生, 大概会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吧。
嘉兴帝果然开怀大笑:“雎儿,你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燕雎稽首谢恩,两父子其乐融融。唯独苏青冷眼旁观半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等他一觉睡起时已是午夜时分,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点灯的宫女太监也都不敢靠近他的屋子。
苏青下了床往外走, 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寒气——好在他不怕冷, 他更怕屋里沉闷得宛如死气一般。
但他不知,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燕雎的眼中。这位孝顺的大皇子站在黑暗中,看着苏青的背影许久, 方才轻笑一声。
有贴身的侍卫不解问道:“殿下等了那么久就为了看他?”
“嗯。很美吧?”燕雎眼神追随着苏青而移动, 喃喃自语,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俊的风骨。”
风骨?侍卫更不解了,一个以色待人的老太监,出了这种事宫里大多数的人都知道他受了何等的屈辱。这样一个卑微低贱的太监, 如何能有风骨。
不过侍卫跟着大皇子时间长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得憋着, 于是没有开口。
燕雎不由得轻笑, 看着苏青的背影隐约有了一丝沉迷:“你不懂, 他的风骨在心里。”
苏青一醒, 嘉兴帝终于想起了自己作为皇帝的责任,连忙召见了钱尚书。钱尚书在外面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了机会。
“陛下,臣幸不辱命查出了昭和公主改变主意的原因。”钱尚书一开口就道。
嘉兴帝顿时来了兴趣:“是何原因?”
钱尚书表面上义正言辞,背地里恨不得咬碎了一口血牙。原本昭和之事就是齐均庸指示,趁着昭和不备在三皇子府种下了蛊。
此事只要捅出齐家一行人非死即残。
但是偏偏嘉兴帝一直守着苏青他没有机会进谏。就在半柱香前底下人告诉他燕冀已经处理好了一切,这会儿去搜查什么蛛丝马迹都查不出。
钱尚书刻意避开燕冀就是为了打齐均庸一个措手不及,不知是哪里杀出了个程咬金,硬生生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今只能放弃这个好机会,下一步再看脏水能泼在谁的身上。
思及此,钱尚书立刻说:“昭和公主今日发病吐血,竟然吐出一只乌黑的虫来。依臣所见,昭和公主定然是受了巫蛊之术的才会性情大变。如今蛊虫取出,自然就恢复了原本性情。”
恢复原本性情,那就不会闹死闹活地要嫁给顾枪云,一直苦恋周清衍而不得是最好的。
嘉兴帝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巫蛊之术是何人所种?”
钱尚书:“恕臣无能。”
嘉兴帝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爱卿能查出这件事已属不易。”
“这巫蛊之术实为禁术,陛下何不请钦天监查看一番。”钱尚书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下被人耍了一番的屈辱,提议道。
嘉兴帝沉吟片刻:“也有道理。今日已晚,明日上朝时再商议。”
钱尚书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推了,只得恭敬地行了礼出宫。
周府。如今已是半夜,大半个京城都陷入了沉默与黑暗中。唯独周府还灯火通明,原因无他——这家的主子是个一到半夜就折腾不休的主儿。
这几个月有楚恒在还算收敛,如今受了伤周大爷自觉拿住了楚恒的软肋,大晚上不休息非得闹着下棋聊天。
楚恒大概是觉着周清衍伤病过疼睡不着才如此做,一方面见着他那张苍白却微笑的俊脸就说不出一句重话,一方面又知不能由着他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
楚恒无奈之下摆出棋盘:“说好了,输了便去睡觉。”
周清衍自信勾唇:“你且好好看着吧。”
结果没到半个时辰,周清衍被杀得片甲不留。
周清衍咬住下唇:“诶别收,我方才下错了。”
楚恒一手准确地伸出去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收拾棋子:“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
周清衍顿时不高兴了,苍白的唇微微一撇:“我又不是大丈夫。”
楚恒眼里挂了几分笑意:“嗯,你是小媳妇。”
周大国师哪能受得了这份屈辱,张手就要扑过去:“说谁小媳妇呢!”
楚恒早早就预料到了这一遭,双臂张开然后收紧,轻轻松松就捕获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猎物。小猎物生得俊俏,就是不太安分,在他怀里嘟囔个不停。
楚恒让他在怀里有个舒服不伤腰的姿势,大拇指轻轻抚过周清衍眼下的青黑,声音很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周清衍随之一笑。
他这副身子拆了东墙补西墙,如今哪哪都漏风,早就累得不行。可是头疼腰疼小腹疼心口疼,醒着有些东西分散精神还好,若是闭了眼注意力全在身上——他当真有些熬不住。
楚恒轻声道:“去沐浴,我给你揉揉腰可好?”
之前没有楚恒,周清衍一个人读书写字也能过一晚上,熬一晚上脑子疲惫得仿佛下一刻就能立地升天,身体却处处绷着告诉他你还得生不如死地活这三年。
如今有了楚恒,周清衍便觉得万幸当初没有一头撞死在无影阁里,生不如死地活到现在才能与楚恒重逢。
才能真正成了一个楚家人。
周清衍想到这儿不自主地笑了笑,继续往楚恒怀里钻:“你抱我去。”
楚恒随即打横将他抱起,站起身时皱了皱眉,凑近周清衍说:“别绷着腰,放松,我拖着你不会摔的。”
这人只要一腾空就好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刺猬,硬邦邦的。
楚恒感觉怀里的人有所松动,随即挠了挠他腰上的皮肉,等着沐浴用的东西准备好这才把他放在椅子上。
自从花灯节表明了心意后,两人独处时周清衍就像只软乎乎的小猫。楚恒的自制力能克制世间千万男女,就是克制不了这个混蛋玩意儿。
周清衍:“子渊,冷。”
楚恒给他脱衣服脱得面红耳赤,这祖宗居然还嫌速度太慢冷着他了。楚恒双眸中带着些许迷离:“闭嘴。”
“你凶我做什么,分明就冷嘛。”周清衍已经被身上的疼痛刺激得不太清醒,唯一一个可以耍赖撒娇的人在身旁,便不由得耍了小脾气。
楚恒见他脸色实在难看,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偏生疼得睡不着,心里顿时一阵抽痛,止不住叹息一声,将他抱在了怀里。
男人解开里衣的扣子,云锦料子没了支撑瞬间滑落,楚恒一滴汗顺着下颚流进脖子,最后滴落在衣服上。
周清衍方才分明已经困得不行了,猝不及防见到楚恒脸红,顿时又来了精神。
这祖宗惯会欺软怕硬,方才不舒服就赖在人家身上要抱耍横,这会儿来了精神就从人家怀里挣了出来。
青年入水时水花很小,水面泛起一阵涟漪。楚恒只觉得怀里一空,再回神周清衍笑靥盈盈地泡在水里。
大概是因为有热水温暖纾解,苍白的脸被蒸出了一丝血色——他如今脸上鲜少有血色,乍一眼看上去,宛如残庙中狐狸成了妖,风情魅惑让人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