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连忙:“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二是带来了观天象的大人,此后一年他会待在村中查看气候。”纪丞指着风含冰,后者一边笑一边摇扇子,那副模样看得孙李氏又瞧了他好几眼。
乡长年纪大了,见人喜欢成熟稳重憨厚老实的,第一眼看见这位观天象的大人眼中隐约露出一丝不信任——看着不像个有本事的人。
齐白放下茶碗时发出轻微的声响,乡长随即注意到齐白,心头那一丝顾虑彻底放下了,笑得像朵花似的:“贵人能来是咱们村子的荣幸。翠兰,快去给大人打扫屋子。”
孙李氏清脆地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至此风含冰会待在这里要么旱灾结束要么找出其他的方法。至少阁主安排的任务完成了。
纪丞稍稍松了口气:“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乡长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走,农家的热情好客让他出言挽留,但是开了口又觉得作为下属此番不太合适,当即愣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救命啊!有人要杀我!”一声惊叫划破了长空,把纪丞上马的动作吓得停了下来。
乡长身体一个哆嗦,嘴唇颤抖:“谁的声音?”
这一声绝大部分村民都听见了,纷纷从田地里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少许的妇人从屋中走出来,也朝着声音的方向好奇地望去。
“村长,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怎么听着有人再叫救命呢?”
“谁啊,谁在叫救命?”
······
纪丞一皱眉,按住了乡长的肩膀:“各位,看看自己的家人在不在身边。”
纪丞的声音不算大,不多时湮灭了村民七嘴八舌的喧闹中。潘飞松只得提起内力喊了一句:“都闭嘴!”
习武之人的声音果然比纪丞的大很多,全场顿时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只有乡长离潘飞松很近差点没被这声音震晕过去,好险被孙李氏扶住了。
乡长手脚不自主地发抖:“都听纪大人的话,看看自己家里的人都齐不齐。”
看得出乡长在整个村非常有威望,众人犹豫着开始检查自己的家人。
细微的声响中,齐白眉峰皱得很紧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小树林——他能确定救命声是从小树林里传出来的,而好巧不巧小树林正是他刚才感受到杀意的地方。
“村长,花娘不见了。”有个妇人站出来大声说,花娘和她关系甚近。
乡长刹那间有些疑惑:“花娘,咱们村里有这个人吗?”
“她原先不在咱们村,前不久才来的。”妇人嗓门很大,“说是家里没了其他人,一直住在村尾的草屋里。您家儿媳妇还给过花娘芋头呢!”
这么一说乡长就记起来了:“是,刚才那一嗓子也像是花娘的声音。”
确定了人的确是村民,齐白不再犹豫拔腿朝着声音的来源追去。
风含冰也跟着追了上去。只见两人在房顶跳跃了几下,紧接着就不见了踪影。
那片树林并不算大,加之旁边也偶尔会有柴父前来砍柴,所以地形并不复杂。
齐白在其中左拐右拐,扒开树杈就看见前面躺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女人。虽然衣衫不整,但看着并不像受了侵犯,应该是争斗过程中受了伤。
齐白走了过去把人摇醒:“花娘?”
女人睁开眼睛的刹那就开始尖叫,双手双脚在半空中胡乱挥舞:“救命啊,别杀我别杀我。”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呜呜呜呜。”
齐白眼中寒光一闪:“说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花娘估计是被吓坏了,细而小的眼睛耷拉着,呜咽声不断,好半晌才回答:“我,我想上来采点蘑菇。”
“结果看见有人在商量,商量着要把人绑回京城。我害怕就摔了一跤,被他们发现了。”
然后才有惨叫,从上面摔下来摔晕了。
齐白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得先把人带回去。
花娘突然一声惊叫:“小心!”
齐白背后刹那间寒光四起,齐白只来得及拉着花娘就地一滚,再起身时地上已经落下一排排的袖箭。
齐白顿时明白自己的不对劲来自哪里。
有人谋划着要绑人,就算从上面摔下来也该有人查看花娘的死活才对。
看样子对方是早就在旁边等着,就等着瓮中之鳖。
“原以为会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卒子。”是个嘲讽冷淡的声音,靴子在落叶上踩出清脆的响声。
齐白站起来甩了甩腰刀:“你谁?”
作者有话说:
第三章结束啦!以后日更到完结,时间大概是晚上九点或零点,不更会有请假条。不过估计也更不了多久,可能到五月初或者四月下旬就完结了
这本书能入v真的让我很惊喜,总而言之就是很感谢陪我到这里的小可爱们!
鞠躬!
第79章 拆线
“所以你就把她带回来了?”楚恒的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严厉, 但更多的是疑惑。
齐白老老实实地说道:“我把那伙人打退之后花娘就一直叫嚷着我看见了她的身子,如果我不娶她她就要撞柱以谢清白。”
风含冰那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连哄带劝真正一天一夜都没能改变花娘执拗的想法。要按齐白的法子,别管花娘, 她要撞柱就让她去撞, 奈何现在正在关键时期。
整个村的人都看着花娘要死要活,女人那副痛哭流涕的模样引起了不少妇人的同情, 乡长就在旁边站着, 齐白不可能不顾乡长和村民的意愿——他是来安民心的,不是来挑事的。
风含冰还曾经试探着问齐白:“你可有家眷,没有不若娶了花娘一了百了。”
齐白认认真真地答:“第一,我没轻薄她,她当时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顶多有些撕裂,第二我已有心悦之人, 我不娶别人。”
在场四人皆是束手无策。
“我见此女神态举止颇为偏激, 只怕······”风含冰看了眼花娘, 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只怕有些疯癫。
齐白无奈:“罢了, 先带回去再作打算。”
楚恒听完了所有的经过微微皱眉:“人呢?”
齐白:“途中遇见方伯的徒弟, 他说花娘应该是受了刺激才不好沟通, 不如让他把人带回去看看方伯可有医治之法。”
楚恒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但仅仅只有一瞬。
男人沉吟片刻:“那便先将人放在方伯处,仔细诊断。有病治病, 没病便丢去刑部。”
齐白点头应一声,转头出去了。
楚恒看了眼日头, 心知离周清衍午觉睡醒还有一段时间, 索性继续看底下人递上来的折子。其中有扇鬼从淮南送来的, 折子上写军队大获全胜, 已经按照楼主的吩咐将赋税徭役之策传达下去,只是淮南太守的人选还没定下来。
原先的淮南太守是太后一脉的人,魏成云的大军进入淮南时也没得到多少补给,这也间接导致了之后战败。就算楚恒没有亲自上战场也基本能猜出来现在魏成云手中兵马数量。
魏成云暂时不必管,至于这淮南太守的人选。
楚恒手中的笔悬疑了很久。他一向信奉就地取“才”,偌大的城池不可能找不出一个有才能的人,倘若原先的太守是个真真切切为民着想又愿意归顺与他,那就让他继续做下去。
若是原太守难当大任,那便在城池中重新选一个好官出来。
楚恒索性大笔一挥:照旧。
随着楚军不断地扩张,每天报上来的奏折也开始越来越多,这几天谈论得最多的就是天旱粮收赋税之事。
另一件大事就是希望楚恒能够尽快称帝,起义军才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名义。
甚至于还有一小部分希望楚恒不要“沉迷男色”尽早立后繁衍子嗣。
这类的奏折都是荆湖北和京西的地方官报上来的,楚恒一律回复一句“关卿何事”便丢到旁边不管。
将这一切处理好楚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去找阿衍了。
周清衍没受伤之前楚恒就对他言听计从一丁点委屈都舍不得他受,这几个月新伤叠旧伤,反反复复缠绵病榻更是惹得楚恒心里又愧疚又心疼。
之后周清衍每每撒娇醒来就要吃到楚恒亲手做的点心,要子渊哥哥抱抱,分明是句玩笑话,楚恒也每日认认真真实践。
周清衍午睡小憩他就在处理奏折,周清衍一醒来就能看见他在旁边。
只是今日楚恒还没走出房门,有个小侍女走进来:“楼主,周公子让我来请您过去。”
楚恒对待下属语调总是冷冰冰的,但听到周清衍的名字,眼中下意识地含起了浓浓的情愫:“我正要过去,他已经醒了吗?”
小侍女乖乖答道:“周公子没睡,今日白师傅要来给公子拆线。公子特地命我来请您过去。”
楚恒心下大凛语调立刻就变了:“拆线,为何不早说?”
小侍女嗫嚅不语,好在楚恒也不打算和她多说废话,大步流星地走去卧房。
门口阿蔷阿莲都在,见他来脸上纷纷冒出吃惊的表情:“楚公子你······”
楚恒脸色森寒忽略了一众人猛地推开门,周清衍半靠在床上,头微微歪着,柳衾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
楚恒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告诉了那么多人就是不告诉自己!
周清衍见他来也不吃惊,朝他抬起手:“来的这么急,我看你头上一层汗。”
楚恒心中正恼怒,却又舍不得他一直抬着手——他身上伤还没好全。
男人只能三步并作两步与他十指相扣,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的暴戾还是抑制不住地涌现出来。
周清衍微微一笑:“这么生气?”
“子渊~别生气了。”周清衍拿脸去蹭楚恒的手背,白嫩的皮肤接触到较为粗糙的手背引起了一阵奇怪的酥麻感,楚恒的手指微微一动。
楚恒当真是被这人磨得没了脾气,分明天大的事他一句“子渊哥哥”自己都生不起一点气。
男人眼底的寒气稍减,转头朝着柳衾一点头:“有劳大哥帮我顾着这家伙。”
周“这家伙”颇为无辜地眨巴眼睛,被楚恒狠狠地瞪了一眼。
柳衾笑叹了一口气:“我与白师傅已经商量过了,阿衍剖心时留下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可以开始拆线了。只是拆了线还需将养一段时间,不能动用内力。”
楚恒点点头:“我不会让他再置于危险之境。”
男人说这话时紧紧地握着周清衍的人,他也能感受到后者回握他的手,略带凉气的掌心传出丝丝的力道,让楚恒更加用力地抓紧手中这个人。
门边传出嘎吱一声,门口传来阿莲的声音:“白师傅,您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什么都不需要。”白师傅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又不是再剖一次心。”
周清衍噗嗤一声,仿佛那个被剖心的人不是他一样,倒是旁边楚恒脸色黯淡。
白师傅进来,把箱子放下:“周公子躺下吧。”
周清衍玩归玩闹归闹,经历了前几个月的颠簸还是惜命的,闻言乖乖躺下。
为了方便他穿的是楚恒的寝衣——大了一圈,尤其是肩膀更是宽大,甚至不用解开都能轻松拉下来,露出胸前洁白的纱布。
两个月前纱布还不是洁白如初的,三天两头就渗血,鲜红的血一层层地浸透了纱布止都止不住,方伯和白师傅只能将纱布重新拆开重新缝合伤口。
纱布混着汗水凝在血肉上,每次强行撕扯下来都是一阵剧痛,当时周清衍失血过多半昏厥,纱布被扯开的瞬间还是熬不住地惨叫,要不是楚恒一直把手放在他嘴里,周清衍能把自己舌头都咬断好几次。
因此一见着纱布,周清衍身子下意识地一抖。
楚恒搂住他的肩膀,神情不自主的有一丝紧张:“拆线不疼吧?”
白师傅闻言多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会有一些。不过周公子连剖心缝合都能忍住,这点痛不算什么。”
周清衍洒脱一笑,靠在楚恒怀里:“您可真是抬举我了。”
白师傅示意楚恒把寝衣往下拉一些,他得先把裹着的纱布一层层地拆下来:“我从不说假话。能熬过剖心之痛的人凤毛麟角,更不要说之后的伤口撕裂。”
纱布拆完了,露出狰狞似蜈蚣的伤口,浅红色的嫩肉和褐红色的痂连在一起,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惧意。皮肉里藏着一根细线,把两边撕裂的皮肉连在一起。
现在皮肉已经能够自主黏合,那根线就得被拿出来。
白师傅的剪刀挑起了线的一端。
周清衍握着楚恒的手猛地收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白师傅并不打算过多折磨周清衍,但挑线确实不能用力过猛——省得把皮肉再挣开,所以就算再慢也得一点点地往外抽。
抽到一半周清衍重重喘了口气,头抵在楚恒肩窝里,断断续续地说:“您,您能快点儿吗?”
白师傅全神贯注地抽线,没有回答他。
在他看来能熬得过前几个月的周清衍不应该害怕抽线的疼痛,只是楚恒在周清衍就下意识地变得柔弱了许多。
又过了半晌,白师傅舒了口气:“好了,此后细细将养就是。滋养身体的方子想来不用我来开,我看见方伯那里就有不少好方子。”语毕径直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