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模棱两可,将事情都推给了族人,横竖的姓张,前面的话也不算错。的确是没有旁人参与,张家的一起出钱了,那算别的人吗?都姓张,当然不算。
陆怯没有接声,笑意盎然,“原来如此啊。”
余音未尽,意味悠然。
张正青呵呵尬笑两声,妄图揭过这个话题。
陆怯没有再过为难人家,好歹吃人嘴短,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这明晃晃的问题摆在上面凡是还是不敢操之过急。
过了这个话题,张正青轻松了不少,对待陆怯更是打起了比对待陆玉还要再多十二万分的精力。
又聊了聊江南近况,几人到底今晚只谈风月不谈公事,说起评价来顾忌也就少了很多。
宴散之后,张正青邀了几人明日一早到街上逛逛,陆怯笑言婉拒,他今晚走一遭张府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烈酒入喉更是烧得心口隐隐作痛。
张正青见他不同行隐隐松了一口气。
送走几人后,张府的管家迎了上来,老管家是张正青身边知根知底的人,有些话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嗓声恭敬道:“大人,先前说的还要准备吗?”
张正青的眸子是不同于体态的锐利,蕴含着深深的阴鸷,他道:“继续备着,在腾些人手,明日在驿站内好生看着炩王殿下。”
老管家方才不在室内,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也只能先应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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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驿站后,陆玉冷声对陆怯道:“谁准你今日自作主张问那些话?”
陆怯不在意他的横眉冷对,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悠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院中守着的人是陆玉亲自带来的护卫,陆怯使唤不动,好在他也不打算坐这和他喝茶聊天。
稍后几步的傅呈辞在进屋时脚步微顿,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向他,傅呈辞略微一顿,坐到了陆怯身边,这一选择算是彻底惹怒陆玉了。
积攒的怨怒发泄到了陆怯身上,“问题大着呢!如今我们刚入望都事态尚未明了之前谁准许你轻举妄动?”
陆怯嗤笑一声,也懒得去维持那面上的兄友弟恭:“皇兄此言诧异,明面上的事情皇兄都没问出个结果,还不容许弟弟代劳?”
他这么一说,陆玉就想到了自己同张正青对话时是怎么被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而对方又是怎么在陆怯的一字一句下变得哑口无言,两厢对比之下让陆玉更加恼羞成怒。
他一下站了起来,手掌盖在了木褐色的桌面上,茶盏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声色俱厉道:“大胆,陆怯你是想取代本宫吗?”
陆怯迎视他的怒火,在这盛怒之下风轻云淡道:“皇兄莫要冤枉臣弟了,没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
陆玉被他堵得变成了方才的张正青,嘴唇翕动瞳孔骤缩,说不出话来。
陆怯却觉得乌烟瘴气恼人得紧,淡淡道:“天色已晚,皇兄早些休息,明早还要同张大人游街呢。”
陆玉气的说不出话来。
安抚完太子后傅呈辞很快追了出去,看向那怡然自得的背影,傅呈辞眉目微拧带着淡淡的质问,“你今晚是怎么了?”这么咄咄逼人。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怕对方一个不对劲又暴躁起来了。
夜色之下,四下宁谧,陆怯连带着看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哼道:“酒壮怂人胆听过没?”
傅呈辞哭笑不得,伸手刮了刮对方鼻尖,嗓音低低笑着:“别闹。”
这动作十分暧昧亲昵,陆怯瞪大了眼睛,被他长臂一伸扯到怀里,两人旗鼓相当,抱在一起十分不协调。
近看之下陆怯的眸子软的好似能渗出水来,傅呈辞看得情动,掰过下颌,吻上了对方的唇瓣。
傅呈辞一手揽着对方腰身,一手扣着对方后脑勺,从最先的舔砥到撬开牙关逐渐深入。
陆怯的手搭在他的肩头,略显生涩的回应着他。
勾人共舞的吻技让人不约而同的浑身一燥,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尾椎一路到了头皮,唤起了人体内深深的渴望。
不知道是怎么回房的,跌进了柔软的被褥中,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夜月羞人,藏于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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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陆怼怼上线了~
第33章 刺杀
翌日清晨, 原先说好一道游望都的人此刻正在室内,一席黑衣暗纹腰带将男子的身量勾勒的英武挺拔,窗外渡进的光亮让细碎的剪影落在了他手中的信纸上, 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满是阴鸷冷意。
似是被主上的阴戾所震慑,前来送信的下属低垂着脑袋额面上是汗意涔涔。
“中卫使奉帝令驻守江北......”余下的话没有再念,傅呈辞的脸色在余光中一寸一寸的森冷下来。
很快回信在纸页上干透, 塞进了信封中交给了传信的下属。
一旁的卫野在替傅呈辞研磨, 见状忍不住问道:“可是二公子出了什么事?”
傅呈辞闻声未曾抬头, 而是将桌面上方才传来的信纸丢给他。
卫野手忙脚乱的展信,目光从惊疑到难以置信, 再到愤怒, 最后一声不屑的嗤笑,深含嗤鄙。
历朝历代派遣朝中官员到各地驻守, 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宜。但是自从老王爷将匈奴驱逐出境以后, 朝廷便再也没派遣官员前来驻守, 江北之地素来都是江北王掌管,就像先前关东的季家一样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谁都知道江北王此时不再江北,而如今,承德帝不仅派了官员前去,还调拨了一千禁卫随行, 趁着主人不再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示|威,让守在江北的人动不得,也不敢动。
安静之际屋外传来黑色羽鸽‘扑棱’的声音,卫野上前去伸出两指,自然而然接住了手中的信鸽, 取下一小卷信筒,将消息带进屋内。
卫野将东西双手呈上, “是裴朔的消息。”
太子先前被人投毒,裴朔奉命取药是该传来消息了。傅呈辞两指点在椅子的扶手上,长腿交叠架在桌案上,神情倦懒,薄唇轻启:“念。”
小篆写的有些凌乱,显然传信的环境并不好,卫野认了一会字才出声:“大雪封路,恐要耽搁。”
闻声,傅呈辞的眸中几度变幻,神情忽明忽暗,他冷声道:“横竖太子已无大碍,此路难走那便叫他们回来吧。”
卫野微愕,“......那东西是不要了吗?”
先前楼鹤给的药引陆怯拿来救了陆玉,本是想着等裴朔将江北的东西寻来后再补给陆怯的,既然此路难走,那便算了。
傅呈辞眼帘微掀,觑了一眼话多的卫野,神情凉薄,声如九幽寒潭:“反正一时半刻死不了,寻不寻得来有何意义,又何必折损旁人的命?”
话落,想到昨儿夜里探他脉搏虽是虚弱,却未伤及根本。好好养着也死不掉,这般一想心头原先那点顾及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卫野被他淡漠的话语一惊,但是细想了一下炩王同自家主子的关系,似乎真没到搭进去几条人命的地步。
但是想到昨儿夜里自家主子歇在别人房里,半夜起来又是令他烧水,又是备衣的,真会让人想入非非。
下人传来消息,说陆怯醒了。
傅呈辞一句打发的话险些脱口而出,但是可能是欲盖弥彰的心理作祟,他话锋一转道:“备些饭菜,我这就过去。”
他又交待卫野传信裴朔,然后便朝陆怯房中而去。
驿站修建的中规中矩,没有高门大户那般九曲回廊,曲池映月,穿过一道拱门后就到了陆怯房中。
那人已经换好衣裳,见他来时有些吃惊,傅呈辞走过去,含笑道:“不欢迎我?”
他嘴唇翕动,想问的话也没问出口,最后化成了浅浅的笑意,“没有。”
江南菜肴分量较小,多是精致为主,两人都不是好食之人,一顿饭下来少了分享美食的喜悦,家国大事或者赈灾救民两人无心商谈,要说这出了名的江畔姬女,还不如彼此的敏感点抚弄起来说的得心应手。
吃完饭后,傅呈辞回了房。
那残留的人气一下子便消散了,已经两日了,解药的消息一点儿动静也无,陆怯斜睨了一眼阮刀,玩笑道:“这毒我要是熬不过去了你便赶紧回大周去,周棠阴这人坏是坏了点,反正你也不爱说话跟着他也算是一种出路,总比你浪迹天涯来得好。”
如行将就木一样安排好了后事,说的晦气。阮刀闻言,皱了皱硬朗的眉眼,“楼鹤好像也来了江南,到时候我把人帮你绑过来。”
“别,”说起楼鹤,陆怯坐直了身子,“这人同傅呈辞相识,还是少招惹为好。”
楼鹤认识傅呈辞,阮刀也如先前的陆怯一般略一吃惊。
两人没在继续话题。
在院子里掰着指头等解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信鸽循着香囊送信,若不是前几回都寻到了,陆怯都要以为怕不是这香囊是假的了。毕竟这山高水长人远的,国师要是一时不要他了,将解药给断了,陆怯不是死在大楚内,恐怕就是死在去大周的路上。
他甚至已经将算盘拨得门清,横竖死路一条他不介意多带一些人陪葬。
淡漠的面上,漾起笑容阴邃,眸中甚至隐约有些狂症之色,就连那难得泛起的暖阳都抹不散这阴寒森森。
阮刀对上他的视线,心头一凛,他想到了昔日看到的那句话:不春之毒,摄人心魄。
差不多到了傍晚时分,火烧云将半边天际染红,一行人匆匆回到驿站,沿路竟是派出了一大队兵马护送。
陆怯被这动静惊扰,向源头寻去,就见张正青如临大敌,派着一队兵马将驿站围得严严实实,以防有人闯入,而一旁的傅呈辞也是面容铁青,眸中溢出了止不住的忧色。
房门被打开了,所有人都迎上了走出来的大夫,神情期盼。
大夫:“性命无碍,好在两处伤口不深,刀上也没有淬毒,等人醒后切勿碰水记得按时换药,不要让伤口裂开。”
大夫解释完,众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张正青,前面吓得连午饭都要吐了,他哪会想到带太子出门会碰到难民刺杀。他们一路低调带着的护卫也不多,竟是让贼人钻了空子。
要是太子真出事了,恐怕张家十几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傅呈辞冷冷问道随行的人,“凶手呢?”
“在柴房关着。”
得了位置,傅呈辞脚步极快往那走去,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向边上落下,陆怯升起的手堪堪摸到了他半片衣缕,再回身时人已经走远了。
僵在空中的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原本挂着的嘴角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最后变为一片漠然。
太子受伤照顾的人都快无落脚之地,陆怯没有进去而是让人进去知会一声自己就走了。
等回了房后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陆怯忍不住捂住心口,感觉胸腔被硬生生的剜去一块空落落的,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本是相安无事,不料一个时辰后,院子里面聚攒着人影,手持火把,火光冲天,此刻随行的禁卫好似铁血,火光映衬下,面目肃冷。
伤口不深,陆玉这会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面色惨白,傅呈辞比他高出一些,站在他的右后方,就像将身前的人揽入怀中一般。
地上躺着的赫然是一只死物,羽白的信鸽从扑棱翅膀的挣扎,逐渐变得不会动弹。
“何人的?”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陆玉问话的声音低沉了不少还带着些许嘶哑。
院内的人无能应答。
陆玉将茶杯掷在地面上,愠怒道:“本宫今日遇刺夜里驿站便来了这么一只畜生,若说是巧合可有人信!”
在场的人都是皇家精心挑选随行的禁卫,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忠诚度自然不用多说。
私下与他人传信不是判主,便是心中有鬼,这个锅谁敢背?
众人垂着脑袋,屏气凝神,院内静的可怕。
不合时宜的声音突兀响起:“哟,发生何事了,这般大动干戈。”
陆怯从长廊内走出,目光触及地上冷冰冰的死物时眼里滑过一丝微妙,很快恢复无常。
陆怯向陆玉行礼,陆玉还没忘记自己昨夜是如何在对方口中丢了面子,惨白的面色染上了盛怒的红光,反倒恢复了几分人气。
陆玉不出声,旁人自然不敢搭话,陆怯行着礼僵在空中,暗处之下他面色冷冷一笑,随后也不管陆玉的感想便直起身来。
信鸽被一剑刺穿,此刻还躺在地板上,陆怯看向它时神情微暗然后吩咐道:“死物晦气,将它丢出去吧。”
“且慢,”陆玉起身,走到那只信鸽身边,道:“本宫遇刺,这只信鸽便出现在这,只怕是来寻人的,就是不知这背后的主人与本宫遇刺有何干系了。”
陆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陆玉这是铁了心将信鸽的出现往他刺杀的事件上扣去了,太子再怎么被帝王针对,现在也还是储君。刺杀太子就是与皇室为敌,这个罪名哪个不长眼的敢认。
他中了不春,这件事除了几人便无旁人知晓,若是想要这只死物他又得寻一个由头。
陆怯淡淡道:“那太子要怎么处理?”
陆玉冷笑道:“来人,搜一下这鸽子身上藏了什么信件。”
“是。”
脚上没有附着信筒,陆怯的目光也忍不住跟随他手上的动作,一层一层往里翻去很快搜查的人找到了一个被包裹住的药丸,陆玉将东西接来一看,眉心一蹙,“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