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潜想也不想回嘴:“狗啊,你是一见月亮变圆,就等不及想扑上去咬一口么?”
苟愈大怒,道:“你才是狗!本人对食月毫无兴趣!!更不知什么天狗食月!!”
谢潜:“说到底还不是想上天?!”
苟愈:“看来郡王已吃饱到撑了,那本人就必须叫郡王见识一下这绝美的物件。”
“啊?”谢潜转头一看,苟愈梳洗得人模狗样,手里小心捧着一方小小食盒,一见他回头,便将盒盖掀起来一下,再立刻扣回去。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足以叫谢潜看清楚里头的东西。
苟愈迅速捧着盒子倒退,一边道:“既然郡王对这醉蟹无甚兴趣,那苟某告辞,不打扰你看夜景了。”
谢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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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潜:美人儿大官,让小爷香一个。就是斩立决也认了。
贺飞云:你算什么官?
谢潜:啊?孤不是官,孤是……嗯?什么意思?
贺飞云:意思是,我对你做什么都不必问斩。
谢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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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月色真美
“既然郡王对这盘蟹毫无兴趣,那苟某告辞。”炫耀完了,苟愈转头就跑。
谢潜晚饭总共没吃几口,五脏庙正闹饥荒得厉害,自然不能放跑了他,抄手就抢。他和苟愈都是御书院的武师父所教,对对方的几把刷子分外了解,于是,这厢勾拳那厢格挡,一记推磨另一边排山接下,顷刻间走出十来回合,谁也没得了便宜。食盒颠簸过几次,苟愈急了,横端起来挡在中央,道:“别打了,再打真翻脸了啊!!别把我的螃蟹碰坏了!!”
谢潜也不和他客气,双手抄那木盒边缘,道:“那你认输啊,孤又不介意碰坏的螃蟹。”
苟愈:“想得美,松手!这是本人好不容易买到的活蟹!!”
两人四只手,各占木盒一边,各自咬牙切齿,角斗士似的谁也不肯放开。正僵持中,谢潜眼角余光扫到了什么,莫名一阵心虚,木盒子果然被一把抢了过去。
苟愈十分不屑地啐道:“堂堂郡王,算计属下这几只螃蟹,呸,穷酸!”
谢潜:“……”不分他吃,纯炫耀就好意思了吗?!出于矜持,他反驳,不过,也轮不到他回怼了。石阶边闪出一人,冷声道:“既舍不得送人,又何必特地告知,便是郡王再穷苦,也强过小肚鸡肠。”
苟愈回头一看,万万没想到为谢潜出头的竟然是贺飞云,不由愣了愣。他并不敢在这冷酷将军面前放肆,便把驳斥憋成腹诽,略微欠身作为招呼。谁知,贺飞云连半个眼神都吝于施舍,,直接越过他,对谢潜道:“你怎么躲来如此偏僻的地方?”
谢潜笑道:“这里月色很美,忍不住贪看了。”
被忽略的苟愈:“……”这是什么老套的开场。
贺飞云抬眼一瞥空中月轮,道:“赏月?既非仲秋,亦非节日,何看之有?”
谢潜深以为然,赞同道:“边关之月旷远辽阔,想必更美,贺将军看过太多,不稀罕也是应当的。”
苟愈:“………………”好家伙,郡王顺坡下驴的功力见涨。
贺飞云:“边关城上月,城下骨,不如此地。”
明明每个字都煞风景,可偏偏谢潜听了,却笑得像吃了鸡的狐狸,道:“既然无趣,就”
明明是再煞风景不过的回复,可谢潜却笑得像偷了蜜的狐狸,道:“既然无趣,那就不再提它。贺将军怎地有空闲,来这无趣处巡查?”
苟愈终于忍不住了,插话道:“我说,谢郡王,你能好好说话不,能别笑得这么恶心吗?”
贺飞云仿佛听不见,却不露声色稍微挪了半步,把谢潜挡得更严实,也隐隐将苟愈排挤到了圈外,他单对谢潜说道:“得了许多活蟹,来叫你去同吃。”这话语气淡淡,又说得漫不经心,若不是刻意挑衅一般瞥了苟愈一眼的话,或许谁也不至于多想。
谢潜:“……”
苟愈:“……”
谢潜很想当做没看见,但月色是如此皎洁,贺飞云的敌意又是这么明显,便是有心,他也很难不多想。局面尴尬得落针可闻,他左右看看,别说能打圆场的救兵,连唯一置身事外的活人——带他过来的那个镇兵——都恨不得躲到墙角缩成一团,无可奈何,谢潜只好硬着头皮孤身上阵,道:“贺将军的美意,孤荣幸之至,不如现在就去——”
贺飞云却打断了他,反问道:“你深夜乱跑,不怕遇到危险么?!”
谢潜茫然地眨了眨眼,心说,能有什么危险,难不成还会被风吹跑?他无辜地指了指月亮,道:“孤没有乱跑,孤就是来看看月亮。”
贺飞云“嗯”了一声,谢潜怎么都听着更像是“哼”,而且是十分不屑且不相信的“哼”。而贺飞云又接着质问苟愈:“那你来此有何图谋?”
苟愈莫名其妙,谢潜上城楼叫“乱跑”,轮到他上城楼就叫“图谋”,哪儿跟哪儿啊?他举起手里的食盒,道:“不才,苟某也得了些好螃蟹,来此饮酒赏月,不行吗?”
“深夜游荡,”贺飞云声音冷得像冰,吐字更如碎玉一般掷地有声,“若在长安城,该杖二十,面壁一日。”
苟愈:“……”道理他都懂,但……宵禁不是二更起吗,如今一更刚过,深夜个屁啊?更何况仓酉镇又不是长安城,哪有什么宵禁。感情这贺将军不去吃宴席,专程来找麻烦的?!
谢潜暗暗擦汗,事不宜迟,走为上计,便顾不上会不会挨打,一把揽住贺飞云的肩,连拉逮拽往石阶走,一边软言讨饶道:“好啦好啦,都是孤的不对。贺将军批评得对,孤不该不顾安危,是孤不检点,下次再有任何行动,一定事先知会贺将军一声。就烦劳将军大人大量,原谅孤这一回吧,行吗?不然一会孤先自罚三杯?”
一边说,谢潜又怕苟愈横生枝节,在背后不停打手势,示意苟愈快走,立刻走,麻溜的赶紧走。
苟愈还算有眼色,一声不吭转身向另一面开溜。谢潜一眼瞥到,还不及松一口气,他别在背后的手便被一把抓住了。
谢潜:“……”
他缓缓抬起眼,果然对上贺飞云微愠的脸色,只好轻咳一声稍稍掩饰。
贺飞云:“继续装。”
谢潜立马回:“是孤错了,孤认错好不好?”
贺飞云既不点头,也不否定,就这么抓着谢潜的手臂下了石阶。身后有脚步迟疑地跟了上来,他回头一看,是作向导的那名镇兵,便摆手让人该回哪回哪去,才问谢潜:“此人狂妄无礼,你怎会启用如此狂徒?”
谢潜:“呃……”其实苟愈也并没有很狂妄,至少在长安的时候,天天被骂作狂人、无礼的是那个他来着……
贺飞云:“罢了。他到底找你做什么?!”
谢潜斟酌一番,不是很肯定地道:“大概是……来炫耀他的螃蟹?”
是了,带了螃蟹,又不肯分他吃。除了炫耀,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贺飞云一脸莫名:“螃蟹有什么好炫耀?”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结合表情,分明是在质问:“这人是变速有病?”
谢潜扑地笑出来,道:“是啊,螃蟹有什么好炫耀的?孤才不稀罕他的破螃蟹,孤还有贺将军邀请吃蟹哩。”那满是笑意的眼里噙着月似的流光,贺飞云微微一顿,不由脚步停滞。
谢潜:“?”
贺飞云:“跟我来。”两人加快步伐,穿街走巷,未几便回到接风宴所在的宽街上。这一排临街的小楼全被乡绅包了下来,即便如此也还坐不下,另外又在前后院加了不少桌子。整条街熙熙攘攘,分外热闹。谢潜颇有些踯躅,不过还是任贺飞云拉着一路穿行,幸而贺飞云并没有走进任何一幢楼,越过半条街,在一间僻静的独立小院落前才终于停下来敲门。
竹制的篱笆门从里面打开,门后竟也是个熟人——正是经常为贺飞云守门,被谢潜百般戏弄的那凶脸兵丁。不过这一次,他一点也凶不起来,对两人抱拳躬身,道:“已备好了。”
贺飞云淡淡“嗯”了一声,摆手道:“去吧。”便拉起谢潜走进院落。
这院子不大,但很干净,当中架着一团小小的篝火,旁边的石桌上,摆着烤鱼、白斩肉、手撕鸡,另有荤素搭配的下酒小菜摆了一圈。当中拱月一般围着一只最大的盘,其中叠盛着小山似的肥蟹。每一只都圆润体健,色泽鲜亮,一看便知必定会是膏满黄肥的好蟹。
行酒令、喧嚣不时越过半透的篱笆传来,反倒更添了几分宁静,很有些身在尘寰里,悠然脱俗去的大隐之感。
谢潜新奇地凑在篱笆边看了又看,却听贺飞云道:“不落座,又乱跑什么?”
谢潜:“十步大的小庭院,能乱跑到哪儿去?贺将军不如直接命令孤寸步不离得了。”话虽这么说,他一点抗拒的意思也没有,果真乖乖在贺飞云身边坐了。两人各自饮了温酒暖身,拆几口蟹膏,再配几筷小菜。
正惬意着,贺飞云似不经意地一提:“除了螃蟹,那苟书生还说了什么?”
谢潜暗想,怎么还没完了?却没来由地心里发虚,轻描淡写道:“也没、没说什么,他只比将军早来了一小会。”
“一小会?”贺飞云的指尖轻轻叩了几下桌面,叩得谢潜心慌,他道,“只一小会,怎会打起架来?”
来了!果真来算账了!!可他明明没做亏心事啊,怎么好像、好像被抓……那什么奸。一定是想多了,一定是因为两人气场不和,才互相看不顺眼吧?
自以为想通其中关窍,谢潜道:“还是贺将军好,心里惦着孤,”他将拆好的蟹推到贺飞云手边,“与吃饱了撑的闲人有什么可比。”
“不能相比……所以,”贺飞云冷冷道,“你不敢与我还手,却要与他对招。”
“……啊?”谢潜目瞪口呆,哪儿跟哪儿啊?就算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真将军手底下秀花拳绣腿啊?
“既是闲人,又究竟有什么魅力,叫你离京也不惜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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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贺飞云:赏月?无趣。
谢潜:无趣啊,那将军来这做什么呢?
贺飞云:闲逛。
谢潜:难道无聊了,在无趣之处逛一逛,就不会无聊了吗?还是说……来寻孤比较不无聊?
贺飞云:……
谢潜:莫非孤在将军心里写作乐子,将军是来寻乐子的?
第25章 谁在作妖
谢潜惊诧到了极点,这是去就藩又不是被流放,带个随行的军师怎么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反应,落在贺飞云眼中,却成了确凿的证据,那略带愠怒的神情逐渐降温,回复成初见时的冷漠,却又更添了些嫌恶。
贺飞云轻轻搁下筷子,随着石桌被磕出一记轻轻的脆响,他道:“……你对谁都如此?”
谢潜下意识感觉不妙,却没料到已经大祸临头,只叹道:“哎呀,这也没有办法。再笨的狗儿,也是自家养熟了的,总该负责到底呗。嗐!说这些没意思的做什么,让孤再敬将军一杯——”
“好。”贺飞云站了起来,逆光之中,他冷峻的五官好似结了一层冰,“到此为止。若非公事,谢郡王今后不要再来寻贺某。否则,莫怪我不留情面。”说完,便像不愿和谢潜共处在同一空间似的,转身疾步而去。
谢潜的手里还高举着酒杯,茫然目送人远去,茫然注视着那大敞的院门半天。
酒喝得好好的,螃蟹连一只都没吃完,贺飞云这?啊……这???咦???
就算吵嘴,也不能浪费粮食啊??
面对眼前一大桌几乎完全没碰过的精致菜肴,谢潜深深地发起了愁。
车队与飞鹰军到底还是在仓酉镇上多停留了几天,毕竟他们带来的山匪塞满了镇上的每一间地牢。
三名校尉和镇将脚不点地,查对户籍、查余党、作交接文书、重新安排辎重,互相讨价还价,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趁着双方纠缠的空档,谢潜见缝插针,率领一帮匠人,租借了镇上唯一一座铁匠铺。打铁炉从租下的第一时间起,就没日没夜满载运行,熊熊的火焰将本就狭窄的屋子烤得更如酷暑一般炽热。
明明环境相当恶劣,谢潜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仅不忙着去找贺飞云忙前忙后,反倒像是对铺中的所有工具产生了空前绝后的兴趣。宁可碍手碍脚,也要坚持围观,哪怕被挤出屋子,只能隔窗围观,也坚决不走。
一起来的匠人们敢怒不敢言,打铁的铁匠笑呵呵一路奉陪。反正丰厚租金已经到手,傻乎乎的金主随便犯傻,反正他都不赔本。
炼铁炉温度高,为了方便和安全,匠人们都穿得十分凉薄,高温和汗水,再加上风箱的呼呼声、叮叮当当的打铁噪音,便构成了这独特又不甚宜人的空间。
谢潜兴致勃勃,甚至很有进屋亲自试试的意思,被小桃小袖再三强烈警告之后,才勉强罢休。
不过小桃小袖又实在劝不动他,只好躲到距离屋子最远的院门边。小桃掏出刚炒好的瓜子,还没来得及嗑,就先打了个饱嗝,道:“用蟹黄炒的瓜子也太鲜了!就是吃多了想喝水,喝多了想如厕,唉,真是甜蜜的痛苦。”
小袖:“这才几个时辰,你怎么还吃得下啊。那一桌子的蟹,吃不完还要全剥,我现在闻到蟹味就……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