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让柯南很不舒服。他希望能把番藤救出来后交给警方处理,但他能想到结果。之前几方势力是因为处理掉番藤这个共识而处于同一阵营,但‘在意’真相的一方如果得到了真相说不定会站到另一边,到那个时候,稻川会的老大就相当于为了一个虚假的理由真的逼走了一个干部,他要么不承认这一点继续追杀番藤,要么就得把箭头指向泥参会,说被误导了。
可以预见的冲突即将爆发。不,是已经爆发,刚才在河岸边已经死了一人。
——如果不救番藤,不去考虑真相,让他就这么死了,那这件事就会‘皆大欢喜’地结束。
柯南几乎可以想象一个微笑着的荷见对他这么说。
——这种真相难道不是毫无意义的吗?原案早已结束,死者和凶手都死了,剩下的东西只要随意组合能有一百个可能的答案。
有没有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呢?
柯南缓慢地抬头看向雨山,问道:“雨山叔叔,不管那个案件的真相是什么,你如果见到番藤先生,会杀死他吗?”
第51章
在日本这个国家虽然存在死刑制度, 但每年执行的死刑数量基本都是个位数,有时候甚至一整年都没有一例。不过在抓捕过程中, 如有需要, 直接击毙犯人是被允许的。
卧底的情况判断会相对微妙一点。
雨山达也敢不敢直接杀了番藤伸弥?
答案当然是敢。他由于一些个人的历史才选择了这份工作,对贩/毒的人可谓恨之入骨,如果可以, 他很想把子弹送进这些人的脑袋里。
但雨山知道柯南说的“会杀他吗”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小鬼不知怎么回事很想把他的身份揭开, 问的问题几乎等于在说能不能让番藤假死。
假死除了操作起来比较麻烦,其余都是优点。雨山可以接着卧底,关东地区的里世界不会爆发大动荡, 警方也能从番藤那里问出情报——还不用担心他唬人,因为此后番藤就再无倚仗了。
但要让番藤在雨山手上假死, 首先人得到雨山手上才行,而要让泥参会上代派的人松手,果然还是得证明番藤没有参与鬼童捺房之死——
雨山在脑内盘了一下自己联系中间人得用什么逻辑, 觉得松友修司也算没白死, 正好拿来当个由头。
只是鬼童捺房之死的真相,雨山倒觉得没有调查的必要。番藤为了活命必然绝不承认,而之前的假死计划也是建立在他没参与上的,比起调查,大概还是直接伪造证据方便一点。
不过这些操作, 小学生就没有必要参与了。
雨山把伤脚轻轻地支在地上, 对着江户川柯南说道:“保准一枪送他上路。好了,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柯南已经不会再被雨山的恶声恶气吓到了。
但他也看得出来以雨山的性格绝不会带上他一起去搜查——他没想到雨山根本就不准备搜查——这条线暂时就只有如此了。
柯南想了想,打开手机给某个刚录入的号码发了一条简讯。
‘荷见哥哥, 你在哪里?’
回复几乎是瞬间就来了。
‘就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厅。’
一部柯南剧场版的反派的出场如果太少, 直到最后突然跳反会显得很突兀, 而且头重脚轻。
一个好的反派,必须要有足够的细节刻画,恰到好处的伏笔和一以贯之的逻辑。
荷见试图‘出演’一个合格的反派。
所以光坐等柯南君把整个案件解决了再痛心疾首地找过来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主动争取一点‘戏份’。
比如,既然‘荷见敬人’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侦探了,那本剧场版的案件推理部分就应该由柯南君和荷见共同出演才对。
然后再适时地透露一些观点的差异和这个身份的漏洞什么的,好让剧情可以顺利推到最后的掉马环节。
此外,这次的案件,即鬼童捺房之死的部分,如果要让柯南君一个人调查,他即使得出了结论也很难有用武之地,在这个方面能帮他的人不多。雨山根本不会选择花时间去调查一个不一定能得到结果、即使得出结果也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旧案,多半会直接让背后的支援组伪造证据。
乍一看柯南好像已经没必要插手这件事了,但问题在于,野利敏彦,这个真正在意真相的人,荷见觉得他大抵不会随便相信雨山给出的那个‘真相’。
野利曾经坚信番藤是幕后黑手,现在虽然陷入了动摇,但内心肯定还是倾向于原本的答案的——那可是他自己推理出的结论。雨山达也本人在里世界并没有什么擅长推理的传闻,不管他是最后放弃了,说番藤是凶手,让野利把人杀掉,还是找出‘证据’证明番藤不是,他的说辞在野利那里都分量不重。
真正要让野利敏彦相信番藤在这件事上无辜,要么让野利自己推理出这个结论——荷见觉得以此人的智商难度过大,要么由一个水平有保障的侦探说服他。
这个角色显然就得是‘荷见敬人’。‘荷见’本来就帮野利整理过这个案件的资料,补完案件也算是有始有终,还能有合理的主动出手的理由;而对于不知道这段历史的柯南来说,‘荷见’在里世界有资源和渠道,能一起调查的同时还帮忙传话。
现在荷见要做的事就是坐等着柯南过来,‘说服’他参与案件调查。
柯南走进波洛的时候心情很微妙。
今天安室透不当值,不然的话就会遇到荷见了——柯南觉得安室作为黑衣组织的情报成员,应该是听说过荷见这个里世界的侦探的。
反过来说,荷见最好只是因为波罗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才在这里喝咖啡。
柯南还记得荷见是滨中的案件之后才接下了番藤的委托,但在当天晚上就已经对柯南说‘雨山是个善良的人’了——这识破卧底的速度简直离谱。因此还是不要让荷见见到安室先生比较好,对双方都是。
荷见此刻就坐在波罗靠窗口那一桌的座位上,正在手机上输入着什么,看到柯南走进来后,他立刻微举起手示意。
“要帮你点饮料吗?”
“……不用了。”柯南在荷见的侧面入座,“荷见哥哥,你为什么要当一个侦探呢?”
或许这对柯南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话头,但这个问题却真的让荷见滞住了片刻。
——一开始只是为了方便脱身而随意做的人设。
不过,侦探对荷见的确有特殊的意义,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认真地对待这个职业了。
“因为我生活在一个由侦探组成的家庭?”荷见侧身看着柯南回答,“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我从小就很喜欢侦探。”
这是个通用回答,十个高中生侦探能有九个会说自己喜欢福尔摩斯/波洛/马尔普……
“那在你看来,侦探即使不声张正义,连真相都可以放弃吗?”
这倒不是指责,而是激将。
——指责灰色侦探的道德观是没有用的,还不如质疑他丧失了侦探的探究精神和好奇心。
柯南的意思即是,如果荷见是一个真正的侦探,就不会放过眼前的谜团。
好论点。荷见在心中想到,并合时宜地在脸上露出稍受侮辱的表情。
“你觉得那是个有价值的谜题吗?”他用左手敲了敲额角,反问道。
“相关人员全部死亡,现场早就不存在了,理论上不给出更多信息很难解答,但既然能有一个新答案出现,也就证明一定有其他条件存在。”柯南避开了‘价值’的探讨,直指案件场外的疑点。
荷见盯着柯南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小学生侦探都有些不自在了,才接口:“看来你是真的想得到真相,谢林福特。”
听到这个称呼,柯南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划过脊背——谢林福特是柯南·道尔在创作夏洛克·福尔摩斯时一开始设定的名字,为什么荷见要这么叫他?
这倒不是他过于敏感,实在是因为工藤新一被称为‘令和的福尔摩斯’,而谢林福特可以理解为成为福尔摩斯之前的福尔摩斯——江户川柯南是缩小了的工藤新一。
在柯南的思绪飞到荷见是不是知道黑衣组织,或者知道他是工藤新一之前,荷见当着他的面笑了起来。
相当放恣的那种。
“好啦,光看到你这副表情都已经值回票价了。”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我答应和你一起去重新把鬼童捺房的案件查清楚,也帮你把消息传到底。”
第52章
“这……”
“怎么啦?”
柯南看了看手上的平板, 又看了看荷见,露出了经典的半月眼表情。
——虽然我是已经知道你是专做灰色委托的侦探了, 但这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
在答应会一起解决这个案件后, 荷见当着柯南的面在这个平板上调出了各种相关的资料,其中至少三分之二显然是警局内部的案卷,基本没可能是通过合法渠道取得的。
虽说柯南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操作, 但实施者要么是背后有国家的各路卧底, 要么直接就是犯罪分子,比如贝尔摩德和库拉索,这么一比较下来, 荷见可能是他见过的侦探里最擅长‘违法’的一个。
柯南在心里谴责了一秒钟这种行为,就开始仔细地阅读平板上的资料——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很清的。
一读之下,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一年之前,鬼童捺房在一个电话亭中打电话,因为电话时间颇长, 被一个等得不耐烦的醉鬼用啤酒瓶殴打至重伤昏迷, 后不治身亡。
而当时鬼童捺房还是一起儿童绑架案的嫌疑人,那个电话亭是被警察监视着的,只是因为他死了才不了了之,案卷的记载显示似乎这起绑架案至今未破。
绑架案中的蹲守警察不幸被汽车撞死,打死鬼童捺房的酒鬼在今年年初在自己家被火烧死——
“这个人是怎么离开监狱的?”
醉酒后殴打他人导致死亡, 怎么看也不是能在半年内出狱的罪行, 即使能保释也肯定需要巨额保释金,从此人的资料来看根本不像有这么多钱。
柯南稍微理解了一点有人会认为有幕后黑手的逻辑——他们应该是觉得指使者用钱把此人保了出来,然后再杀人灭口。
“你问这个啊, 我记得好像是因为重病保外就医?”荷见的话打断了柯南的思考。
接着柯南又眼睁睁地看着荷见入侵了好几个系统, 调了几份健康报告出来。
这个醉鬼的名字是乙藤久雄, 死时48岁,其中一份时间为去年末的检查报告上显示他是肝硬化晚期——一想到这是个能喝醉到打死人的酒鬼,会得这个病确实不奇怪。
柯南又转回去看了一眼导致乙藤久雄死亡火灾的报告。起火点是卧室,火源推测是没完全熄灭的烟蒂,明明没有对建筑物造成很大损坏,死者尸体被焚烧的特别严重的原因则是怀疑他身上有助燃剂——在卧室床头发现了破裂的烈酒瓶子。
考虑乙藤久雄喜欢饮酒的习惯,喝醉后自己引起火灾死亡的确是很自然的结论。
对警方来说,从他们掌握的情报中完全没有番藤这个人的痕迹,自然也不会考虑这几个案件背后‘可能’存在联系了。即使是现在,柯南也仅仅看到资料中乙藤久雄的住址和番藤彦一住址很近这相当牵强的一点,并没有任何能证明乙藤久雄和番藤伸弥存在联系的证据。
要怎么证明一个人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杀了另一个人?
不,乙藤久雄好像连这点都不满足,他是在深度醉酒之后杀人的,不能说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柯南楞了一下,抬头看向荷见,发现荷见正不知道在想什么地微笑着。
“乙藤久雄当时处于醉酒状态,假设他是被人指使的,那他的执行力也应该相当有限,根本不能确定乙藤能打对人,也不能确定他能打死人。”柯南小声说出了自己的初步推理,“有当时乙藤久雄的血检报告吗?”
——既然荷见有这个技术,也不妨充分地利用一下。
荷见微仰起头做出回忆的表情,在手机上发了几条简讯,几分钟后打开了乙藤久雄的庭审案卷——这次柯南甚至都不想猜测他到底是从哪儿要来的影印版了,幸好这个案子不用再公开经警察的手——证据部分引用了乙藤久雄作案当日的血检数据,酒精含量超过醉酒标准三倍以上,理论上当时乙藤久雄应该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
但这一条证据只能说是个间接证据,不够有力,还有可能被解释成原本乙藤就只是被指使去殴打鬼童捺房,打死了算是失误。
荷见看了看柯南重新陷入苦思冥想的样子,给了点自己‘专业’的看法:“我还是习惯于先假设有罪,如果乙藤久雄是受到番藤伸弥指使,那他们两个之间必然产生了某种利益交换,不如查一下案发前后半年内这两个人的流水?”
在荷见的经验里,涉及跨组织犯罪的,要想找‘主使者’比较难,除了取得口供,一般也确实只能通过动机和金钱流动的痕迹来推断。
“你能查到番藤先生的?”柯南的声音有些惊讶。之前他可是窃听了全程番藤被审讯,那些人都问不出来番藤的私产,难道荷见知道?
“怎么说呢?”荷见面不改色地一边拉流水清单,一边回答,“我习惯先给我的客户做个轻度的背景调查,以免被人当枪使,而且他给我付定金走的是私账,结合他喜欢把钱从番藤彦一那里走的习惯,也不算太难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