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人盯上,所以从一开始前往谍报组织之前,他就在自己的衣袖口出安装了一枚定位纽扣,纽扣的发型终端自然是在异能特务科那边的人手上。
如果能趁着这样一遭直接将黑船组织的分部一锅端好像也挺不错。
但这一定会带着一定的危险,可对于四宫佑月来说,自己能够主动进入敌军营之中,也总比那天挨了一记闷棍拖进去要好。
“到了。”
一色风见忽然道。
车渐渐进入了一个完全黑色的隧道,四宫佑月开始想要向着窗外看去,却发觉窗外一片模糊。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在哪里,不过眼下看来,他应该是被带到了这个黑船组织的大本营去了。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个地下车库,并且设置有暗道。四周并没有窗户,所以想要判断他的定位其实也挺难的。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四宫佑月注意到自己的纽扣从刚才起就无法发出消息了。
这里明显有着极强的屏蔽信号的电波,不过能一路定位到这里也挺不错了。
在异能特务科找到他们之前,他还是尽可能地多得知一些情报好了。
“咔——”
车门被缓缓拉开,一色风见向着他欠身,示意他自己出来。
四宫佑月倒是表现的很顺从,他跟着一群兜帽人向着一处向下的楼梯走去。楼梯的两侧相当狭窄,再加上前后都有人夹
着,想要逃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四宫佑月只能一路跟着人群向下走去。
“吱呀——”
楼梯尽头的门被缓缓推开,所有人的脚步顿时停下,目光也同时集中在了四宫佑月的身上。
“您该进去了。”一色风见低声道,
“想必在经历了那位大人的洗礼后,您也一定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的。”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发言?
当然,内心这么想着的四宫佑月表面上依旧不动如山,他缓步走了进去,身后的门也随之关上。
然后,他的视野便顿时清晰了起来。
这里是一处再也正常不过的房间了。
从房间的布置到陈设都是偏向于复古的感觉,连着一面墙的书柜自上而下都放满了书。
而在房间一侧的墙壁上还放着颇具和风意味的武士刀收藏,它们错落有致地分部在墙壁上,恰巧勾勒出了一把刀的形态。
只是这些都没能引起他多大的兴趣。
而让他注意到的,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一个坐在角落里,翻看着书籍的男人。
四宫佑月停下了脚步。
“你来了?”
男人缓缓合上了书,在四宫佑月的视野中站了起来。
“那能有什么办法?”四宫佑月冷笑,
“我可没想到你会穷追不舍到这个世界。[影子]。”
那是他的影子,是追随着他的诅咒。
可是……他们分明生活在不同的空间之中,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别那么敌意,亲爱的佑月。”
男人拉过了一旁的椅子,直接向着椅子上倚靠了上去,语气很是惬意,
“有件事是我弄错了,佑月。毕竟人无完人,就算是我,也总会有弄错事情的时候。”
“你居然自称为人。”四宫佑月的面色有些怪异,
“看来你是真的很把自己当回事了。”
“别这么说。当初是我没有弄清楚你的身份,更没有弄清楚你的意义。”[影子]笑道,
“如果我更在些知道,我也不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了。”
他这样说着,同时缓缓拉下了自己的兜帽,随后,一张极为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四宫佑月的面前。
那是他自己的脸。
“我差不多也能猜到。”四宫佑月靠在墙上,倒是没有很意外,
“在那条船上,我也有看到你的脸。你和我长着一样的脸……你和我同源同生。”
“我们都是来自暗黑大陆的孤独灵魂,也都是潘多拉的一部分。”男人轻声道,
“我开始以为你是个糟糕透顶的盗窃者,你偷走了我的力量,夺走了我应有的东西,我才会想要杀了你。”
“但是我渐渐地发现……实际上我能够感受到你的心情,感受到你的喜怒哀乐。伴随着我渐渐熟悉了这个世界的构成,我也终于初具了人性。”
“当我看向镜子里的时候,毫不意外地,那是你的脸。”
“你的意思是,我捅了你一刀,然后对你说对不起就足够了吗?”四宫佑月挑眉。
“当然不是,我是来道歉的。”男人摇了摇头,
“你是我的血亲,是我最为疼爱的兄弟,你我同根同源,我怎么可能舍得伤害你呢?”
“如果觉得愤怒的话,你也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我甚至可以将这份力量还给你,只要你肯原谅我,和我一起回去。”
“……”
力量?还给他?
开什么玩笑?那个毒药一样的体质要还给他?那绝对是灾难好吧?
“我不要。”四宫佑
月皱眉,
“我不可能和你回去的,这破能力你还想要还给我?你做梦吧你?当初抢的人是你,现在要还回去的人也是你,你脑子有病吗?”
“你之所以会惹来无数灾难,那只是因为你才初具人形,所以无法精准地掌控这份力量。”
男人的双手拢在桌面上,他的声音和自己一模一样,脸上温柔的笑容也一模一样,只是那张脸上莫名出现的裂痕才能牵强地区分两人,
“如果能够运用好这份力量——就像现在的我这样,你能够控制任何人去服从你的命令,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这难道不好么?”
“我不需要。”四宫佑月冷冷道,
“我在这里过的很好,你想回去你回去就是,为什么要拉上我一起?”
“佑月。”
男人的声音忽然沉重了起来,
“你应该一直都知道,你和他们是绝对不一样的存在,是吧?”
他抬起头来,那双淡紫色的瞳孔里沉淀着悲伤和痛楚,仿佛四宫佑月曾经经历的一切苦难他也一并经历过一样。
“人类这种生物……他们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就算你的大部分力量都已经回到了我的身上,潘多拉的本性依旧没有变。”
“他们会夺走一切珍贵的东西,劣根性在他们的灵魂中永远存在,你留在这里,迟早会被他们伤害的。”
“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回去呢?我是你的兄弟,是你的血亲,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够理解你的人……你这样让我很伤心,佑月。”
然而他说的这一系列的话语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四宫佑月看向他的目光依旧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你已经被同化成这样了啊。”男人轻轻叹气,
“四宫佑月,这个名字也是你的母亲替你取的,那个贪婪的,想要通过你获得荣华富贵的女人……在发现你会引来灭顶之灾的时候,把你丢在了流星街那样肮脏的地方。”
“不过既然你很喜欢这个名字,我也和你一样取了个一样的名字——你觉得四宫佑树这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有兄弟的感觉了?”
“没有。”四宫佑月淡淡道,
“我觉得我在这里待着挺好的,你对我的邀请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会觉得厌烦。”
“那就没办法了。”
男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四宫佑月便随手抄起了身后满墙的武士刀中的一把打刀,向着男人的方向刺去。
“哐当!”
那把刀很快被男人随手拿出的另一把刀挡住了,刀刃相接的声音响起,磨地耳朵生疼。
“我厌恶你,憎恨你。”
四宫佑月握紧了刀柄,他的眼中露出了毫不意外的厌恶,
“如果你真的想要赎罪,不如跟我离开这个该死的黑船组织,我觉得监狱是个相当适合悟道的地方。”
“你还是不信任我。”男人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失落。
“我凭什么要信任你?”四宫佑月挑眉,
“你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所谓的[对我好]也并非是真的对我好。那只是你所以为的[对我好]而已。”
“说到底,你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欲望和想法罢了,你和黑船曾经的那群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是家人,本就应该互相理解的。”
“是吗?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兄弟,你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我揍到正常了。”
刀刃摩擦的声音在下一秒骤然响起,四宫佑月侧身避开了对方的刀,毫不犹豫地向着眼前男人的心脏刺去。
可就在他的刀即将要贯穿对方的那一刻,一声枪响贯彻了整个房间,四宫佑月的瞳孔微微瞪
大,剧烈的疼痛感很快从他的胸口一侧传达而来。
“唔……”
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一枪应该是打偏了,偏到了肩膀那里。
“四宫大人!”开枪的男人急忙赶了过来,
“您没事吧!我看到这个家伙打算对您动手……”
“砰!”
不等四宫佑月缓过来,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却冰冷地抬起手,直接杀死了刚刚向着四宫佑月开枪的男人。
一时间,准备进来的那群人纷纷停留在了门外,他们惶恐地低下头,不敢再有言语。
“谁让你们伤了他的?”
男人的声音带着某种压迫感,他们不寒而瑟。
他将枪反压在桌面上,低头看向了捂着自己的伤口,一脸警惕的四宫佑月,眼里浮现出几分失望。
“看来你还是无法理解我,但是我并不会为此伤害你。”
四宫佑树半蹲了下来,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四宫佑月的肩膀上,同时在他的耳畔轻声道:
“你大可试着杀了我,可惜……就算你的刀刃刺穿了我的胸口,我也不会死去。”
“我是永远存在的,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杀死的。”
“我会等着你的。你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对吧?四宫佑月?”
男人终于缓缓起身,他随手示意其中一人上前来,语气淡漠,
“带他去包扎,别让他受伤了。态度要温和,否则这个男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
教会的成员上前想要搀扶四宫佑月,可后者却厌恶地别开了他们的动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光冰冷。
“你不应该这样做。”四宫佑月看向了他。
“我是对的。”
“是吗?看来你自私自利的本性依旧没有改变。”四宫佑月冷笑。
“你会理解的。”
“……”
最终他还是跟着那群黑船组织的成员离开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悬殊,目前发出的讯号也只能让异能特务科想办法找到他,除此之外他很难去做些什么。
可是,面对一个杀不死的人,他又能怎样?
可笑的是,正因为他的这位兄弟[重视]他,不想对他下手,他才不至于落得最糟糕的下场
真是太讽刺了。
伤口还在隐隐发疼,他本身也并非不怕疼的体质,剧烈的疼痛感险些让他的面孔有些扭曲,但最终还是咬着牙扛了过去。
他没有拒绝那些人给他找来的医生,只有养好了身体他才能有机会反抗,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好在那颗子弹并没有伤到重要的器官,更多的只是皮肉伤。只是因为伤口流了太多的血,他也需要好好静养。
那个叫做四宫佑树的男人,自称为他的兄弟的男人……
他居然真的想要带自己回去。
可他的悲剧大部分都是由他造成的,为什么他却从未注意到这一点呢?
四宫佑月静静地躺在床上,眼中流露出一丝低落。
他想起了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个叫做费米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牺牲了自己的灵魂做交易,四宫佑月也不可能有今天。正如同最初的四宫佑月付出了一切去复活自己的朋友那样。
所谓的爱,难道不是为了对方而考虑吗?
就算他并非人类,他也拥有着属于人的一颗心。那枚心脏还在他的胸腔跳动着,温热的血在他的身体中流淌。
他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的感情。难道他就要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么?
……
果然,即便是非人之物,也不可能会是
完美的存在啊。
“吱呀——”
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四宫佑月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觉得眼皮还在打架。
他一直没能安心入睡,更多的时候都在浅眠的状态。
可站在自己床边的那个男人却是如此的眼熟。
“你……”
一色风见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开口了,
“你是四宫佑树大人的兄弟?”
“怎么?你才知道?”
四宫佑月无力地勾了勾唇角,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和他说些什么。
可奇怪的是,一色风见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缓缓拉过了一张椅子,手肘支撑在自己的大腿上,从兜帽中露出的那张脸却显得格外沧桑。
他拉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四五十岁的男人的脸。
“我是个父亲,同时……我也曾是一名警察。”
他轻声开口了,
“我曾经只是个普通的父亲而已,我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贤惠漂亮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