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拦在崔非雨面前的萧毅,崔非云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了。
他嘴中话语加重:“你是害怕我死吗?还是说,你是害怕我带来麻烦,让其他人受到伤害?”
听到崔非云的这句话,崔非雨皱起了眉。
“你这是什么话?肯定是两者皆有。”
在崔家,修习邪术是最可耻的事情。
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只有修为低下又不肯靠自身努力精进的人才会走这种歪门邪道,不仅损耗自身,还要祸害他人。
如果加重出现了这样的人,那时全家上下都要因此而蒙羞的。
崔非云的父母因为邪术双双身亡后,崔非云的其他亲戚就宣布与崔非云一家三口划清了界限,再也没有联系。
而当时年仅五岁的崔非云在见证自己父母的死亡后又流落辗转了好一段时间,然后才有一个好心的叔伯愿意收养崔非云直到长大。
有传言说,血祭那日崔非云也在现场。但这个传言很快被人否决了,因为这样一个小的孩子,甚至还没有开始修习相关的咒术,怎么就能安然无恙的从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呢?
正如此僵持着,敞开的门外进来一名面色急切的佣人。
他匆匆行了礼后环顾一圈,看到萧毅后才骤然松了口气。
“哎呀,老爷原来您在这,夫人那边正急着找您呢!”
“游轮已经备好,要请各位客人前去游轮上参加小姐和叶少爷的订婚。”
“怎么这么快?”
萧毅下意识地出声。
“老爷您就快去吧。”
佣人面色着急。
身为方府的普通佣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订婚要搞的这么匆忙。
方夫人前面因为找不到方老爷还大发脾气,现在没有人敢上前去触方夫人的霉头。
可是魇中鬼已经出现,不知道此时再面对那些角色会不会出现之前化鬼的状况。
如果真化鬼了,萧毅觉得自己也差不多要折在哪里了。
“我们一起去。”
谢必安看出萧毅的犹豫,开口道。
魇中鬼出现前后,魇简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状态,现在显然会比之前危险。
而崔非云点头,对着谢必安温柔下那张脸,应道:“嗯。”
这反应让前面还被他嘲讽过的萧毅和崔非雨面色古怪。
也不知道崔非云为什么会对谢必安如此特别,莫非他是想要抱大腿?还是说有其他的目的。
但是和崔非云这种人扯上联系,不管怎样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谢必安并没有在意崔非云的反应,倒是范无咎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不许去。”
萧毅和崔非雨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一个十分霸道的孩子王,如果范无咎没有顶着这张俊朗坚毅的脸的话,那样看起来就更像了。
不过萧毅倒是赞同范无咎的这句话,于是他挺直腰板利用自己的角色身份发话道:“你就留在这吧。”
颇有方老爷的气势。
崔非云:?
“凭什么要听你的?”
崔非云话刚说出来就被边上的佣人打断道:“这位客人,要是在府中对我们老爷不敬,是要被我们驱赶出府的。”
“请您注意言行。”
看到崔非云难得吃瘪,萧毅满意地点头,方老爷的架势端的更足了。
“你好好在这反思吧,我们先过去。”
佣人主动表示自己留在这帮忙监督这个对老爷大不敬的无礼客人反思,让他们安心地去前厅。
于是留下崔非云一人气急败坏地待在原地和魇中原角色相周旋,谢必安一行人先行离开。
一路上的装饰都已经挂的差不多了。
看上去一片红艳艳,十分喜庆。
“谢七。”
身边沉默了许久的范无咎忽然开口。
在谢必安将脸转过来后他又偏过了头,没有去看谢必安的目光。
明明是范无咎叫的他,但是这时候范无咎反倒不说话了,在谢必安准备将脸转回去时,他听到范无咎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是不是你的完美搭档?”
第44章 晋江独发
黑无常是不是白无常的完美搭档?
这个问题如果是其他人回答, 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因为黑白无常共事上千年,日夜相处,这中间的默契肯定是无人能敌。
如果白无常的完美搭档不是黑无常的话, 那应该又是谁?
几乎想不出其他的答案。
但当白无常谢必安本人被问到这个问题时, 问他范无咎是否是他的完美搭档。
谢必安的回答是……
他也不知道。
他们已经共事千百年了, 但是因为孟婆汤, 无常的记忆只有两百年。
之前所有的记忆都随着饮下的孟婆汤一起消逝在滚滚的忘川河水中,如果要打捞,不知要打捞多久才能寻上一点碎片。
对于这个问题谢必安无法回答, 不过他可以回答另一个问题。
黑无常可能不是白无常的完美搭档, 但是他只会是白无常唯一的搭档。
黑无常只会是范无咎,也只能是范无咎。
自入地府开始谢必安和范无咎就同列神位, 同为无常执行事务。
但是他们是如何进入地府的呢?
谢必安记不清了。
他只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是因何而死,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了。
想到这里, 谢必安的脖颈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从日落大厦的走出的那个夜晚朦胧, 雨丝细密。
人间的一团团灯光下潋滟的桃花眼转瞬回眸,眼睫是缱绻的密和卷,任谁被这双眼注视都会感到如同花瓣包裹的多情。
可他对着他回答:“秘密。”
而一时没有得到回答的范无咎转回了头,他看着谢必安垂下的眼睛, 眸中转瞬即逝一点苦涩。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个答案。
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居然敢妄言自己是无常的搭档, 本就是一件荒诞到可笑的事情。
虽说本身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范无咎却依旧问了这一句。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回答, 白无常冷心冷情, 看上去甚至不愿意回一句话敷衍他。
他自嘲似的笑笑,伸手扶住军帽, 将帽檐往下压了压,挡住自己的一双眼。
可在这时,谢必安终于出声了。
他伸手移开范无咎的帽檐,毫不掩饰地对上那双惊讶的眼眸。
谢必安的眼睛眨了眨,他说:“秘密。”
听到这从未想过的答案,范无咎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他伸手将被谢必安碰歪的军帽扶正,显然明白谢必安这两个字的含义。
所以他堂而皇之地凑到这位冷面无常的耳边:“大人可一定要记得别冷落了我。”
就走在他们前面的萧毅和崔非雨身体一抖,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崔非雨还朝萧毅疯狂使眼色。
崔非雨:他们一直都是这种情况吗?这真的合理吗?
萧毅: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没看到……
藏在谢必安袖子里的黑团子默默探出了脑袋,漆黑大团脸上的眼睛注视着这两人,似乎在无声控诉。
这究竟在干嘛?
打扰魇灵大人睡懒觉了!
而当事人谢必安却鲜少的轻勾唇角,他回应道:“看你表现。”
好在路程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前厅。
萧毅和崔非雨也终于不用再伪装成聋子。
此时已经在前厅已经聚集了好一些人。
方夫人显然是静心打扮过的,换了一件精致的旗袍,胸口别着亮闪闪的宝石胸针。而方云珠也穿上了漂亮的礼服,就站在方夫人的身边,只是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好看,眼睛总是朝四周看着,像是在寻找谁。
一看到他们来了,方夫人率先横了萧毅一眼。
“赶着时间去云珠和少主的订亲宴会,老爷你动作还这么慢,再这样下去客人们都要等急了!”
看方夫人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异化,依旧是原本的模样。
萧毅暗自松了口气,他点点头,答应道:“那现在就去吧。”
接下来就要去游轮了,看来就要到最重要的关头,估计马上魇中鬼就要现出真身。
方夫人马上就吩咐佣人拿好准备的东西前往游轮,她走在前头。
而向来走的最快的方云珠却落在了后面,方云珠表情凝重地看向萧毅。
萧毅便询问他这位魇中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方云珠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方夫人,见方夫人没有回头只是往前走着,就低声问萧毅:“爹爹,你知道采杏去哪了吗?我从早上后就不见她的踪影。”
说到最后,连今天被佣人伺候着画上的精致妆容都挡不住她神情的焦急。
她不敢想象,如果采杏不出现订婚仪式上会怎样。
今早采杏被方夫人叫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方云珠直觉肯定和自己娘亲有关,但是方夫人只是说采杏家中来人要和采杏见面,所以不能准时赶到方云珠的订亲宴会。
但方夫人对府中的佣人管控向来都很严格,像订婚宴会这样的大事采杏作为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必定是要参加的。
而方夫人此时竟然容许在这个重要的场合让采杏因为家事而延迟参加,这可不像是方夫人的行事风格。
方云珠越想越慌张,在她和叶少竹与两家父母坦白后方夫人和叶夫人一拍即合马上办订婚的态度,还有被方夫人叫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采杏,说不定采杏就被方夫人藏在府中哪里不让她出来……
想要这,她紧张的快要流出泪,几乎就要转身离开。
求救似的看向萧毅,方云珠呐呐道:“爹爹,一定要救……”
“云珠。”
这句话还没说完,前面的方夫人忽然回了头,将这句话给打断。
方夫人逆着光,转过来的面孔宛若石雕,看起来庄严威严万分。
仿佛一下就洞察了方云珠的心思。
“上前。”
见方云珠面色古怪,方夫人又命令道。
“娘亲。”方云珠表情僵硬,她缓步走到方夫人的面前,犹豫着开口,“我有些后悔了,我不想和叶少竹订婚了。”
方夫人伸手亲密地理了方云珠的额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像手中的动作那样温柔,她说:“婚姻大事,岂能游戏?你当这些都是由你怎样就怎样的?既然选择了少竹,娘也很满意,并没有其他意见。”
说到最后,她的眼睛冷了下来:“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和少竹要订婚了,要是现在临近时间又反悔,岂不是要让全城的人都看笑话?”
方云珠的嘴唇颤了颤,她看着方夫人的脸,突然觉得血缘至深的娘亲现在看起来有点陌生。
在方夫人的手又要碰上她的头发时方云珠侧过了脸,这个动作让方夫人的手一顿。
只见方云珠定睛看向她:“娘亲,采杏到底被你送到了哪里?”
什么家中探亲之类的理由,她是不会简单相信的。
听到这个问题,方夫人原本还放在方云珠耳边的手放了下来。
她打量了面前的女儿,今天穿着礼服是如此漂亮,放在外面也是京城中排名前列的名媛。
可是……
方夫人脸上前面慈爱的表情变成了另一种模样,嘴角的笑也慢慢隐了下去。
还是太天真了。
“我不是说了吗?”她缓慢的语调就像是恶魔的低语,“只要到了你订亲宴会结束,她就会出现了。”
“如果没有这个定亲宴会,那她就再也不会出现。”
再也不会出现……
方云珠的脸刷的白了,她的猜想并没有错,采杏的消失并没有那么简单。
还是她想的太简单,没想到方夫人为了让她和叶少竹的订婚仪式正常举行,居然对采杏下手。
难道方夫人早就察觉出了什么?
可是此时方云珠除了配合方夫人并不能有其他办法,她咬着牙想落后几步冷静想想办法,但是方夫人却冷声勒令她紧跟在自己的身边。
到了方府门口,已经有好几辆轿车在这里等待他们了。
分别坐上上轿车后,浩浩荡荡一行人往游轮所在的地方前去。
“这位少爷,请您对我们老爷尊重一点,别忘了你本来不能待在我们府中。”
佣人拦住想要越过他走出门的崔非云,继续朝崔非云输出他认为需要告诫崔非云的内容。
这名落魄少爷能在府中带到今天已经是承受了方老爷的恩泽和宽待了,要知道昨晚的宾客可都在今早告知他们消息后就被送回自己府上了。
没想到他非但不感恩戴德,竟然还当众和老爷顶嘴,驳了老爷的面子。
真的需要好好教训一下!
崔非云看着面前趾高气扬一脸正气的佣人,此时没有谢必安和范无咎在,他的面容阴郁的不加掩饰。
他眼眸掀起厌烦,没有理会佣人的喋喋不休,他伸手将佣人推开往门外走去。
然而佣人看到崔非云这么不配合的样子也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伸手试图拦住崔非云:“这位少爷,请您听我把话说完。”
但崔非云并不想浪费时间,毫不留情地扇开佣人的手,抬腿就走出门。
“我说……”
压抑着情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陷入了偏执性的癫狂。
短短半句,到最后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作恐怖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