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介?是广介吗?”松田打开窗户,迎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大声呼喊。
“……”孩子缩了缩,瑟瑟地发着抖,眼眶被泪水泡得通红。但他并没有应声,也没有靠过来。
“他怎么会在哪里?”松田看着对面的门缝里冒出的烟气,有些着急。那个门撑不了多久,“消防员呢?他们没搜查二楼吗?”
“这扇窗不好从外面进入吧,距离太窄了。”香椎向下望了望,下面一片亮红,已经烧得看不出构造了。
松田扫了眼屋子:“刚刚那罐是最后一罐了吧?萩!你们那边结束了吗?”
“在清扫!”萩原的声音透过浓烟从楼下传来,“马上就可以撤退了。”
温度还在不断爬升,香椎的脑海里,系统一直在报警。
【即将触发负面效果,请立刻离开当前场景!】
香椎看看对面的窗户,又看看眉头紧锁的松田。
“我们得把他带走。”松田低声道,“他那个房间现在就剩这个窗户可以出来了,那扇门最多还有三分钟就会被烧穿。”
“广介!过来,我们带你出去!”香椎也跟着朝小男孩呼喊。但他大概是被吓破了胆,一边摇头一边更往桌子底下缩。
“……要不,”香椎比划了一下两扇窗口的斜向空间,“我下去把他抱上来?”
“还是我下去吧。”松田说着踩着窗框就要跳,被香椎拉住。“那个窗户太小了,前辈你过不去的。”
松田目测之后,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隔着面具,香椎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整个人好像在那里静止了两秒。随后,松田沉默地拆了根防护绳下来,一头系在自己腰间,在窗框上绕了两圈,另一头套在了香椎身上。
“快点,注意安全。”他狠狠地勒紧绳子,打了个用力的结。
香椎脱下碍事的装备,小腿的肌肉微微有些发抖。眼前火焰摇曳的场景似乎和记忆里的某个画面开始重叠。
没关系,那个房间还没有着火,没关系的。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几乎是闭着眼睛跳到对面的窗框上,用力拉开了窗户钻了进去。
是还没有着火,但这间房的温度高到眼前的景象被蒸气扭曲得像一幅抽象画。香椎快步奔到广介身边抱起他。广介吓得几乎瘫软,被触碰到才开始嘶哑地哭出声,一边哭一边不停咳嗽。他吸了太多烟进去了。香椎不得不当即摘下面具套在他的脸上。
他拖着广介立刻往窗口去。不到三步路,大门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难听的摩擦音,整个开始变形膨胀,门框边的墙体被撑出缝隙,一缕火舌窜了进来。
“快过来!”松田半个身子露出窗框,一只手向下递出。但下层的窗口太小,香椎试了一下,无法两个人同时通过,便先把广介扶了上去。
“阵平,已经全部清理完毕了,我们什么时候……?!”萩原刚从楼梯口探了个头出来,就见松田一脚踩在窗框上,手上拉着一个孩子。
“你们先带着他下去。”松田将广介交给萩原,“我们马上……喂,香椎,你在磨蹭什么!快上来!”
“马上!等下!”
香椎的衣服被刚刚因为门框震动而翻倒的架子挂住了。他哆嗦着手蹲着身搬动架子,一边开始感到一阵喘不上气似的窒息,眼前的一切也像雪花屏一般,闪烁得令人恶心。
【警告,DEBUFF已经触发。】
松田见香椎迟迟不上来,心下焦急,用力地拉了拉防护绳。他看见香椎似乎是在发呆,被腰间的动静惊醒了似的,就要站起来。他的背后,那扇完全扭曲的大门晃了晃,被一股火焰猛然冲破。
“——别动!”松田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下一秒,门扇轰然倒塌,伴随松田的喊声,一旁刚刚就被点燃的柜子因为金属门的重量,多米诺骨牌似的,直接往香椎的身上倒去。
对方消失在了松田的视线里。
他下意识地扯了把绳子,手下轻飘飘的,完全失去了另一端系物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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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柯学世界真是危险啊。
第17章 火灾与易爆物事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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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椎呢?你别告诉我他在……”看着松田僵在那里,萩原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
“萩,把这孩子带下去。”松田不等他再说什么,开始在房间里左右翻找。
“你要做什么?”
“这窗户我过不去,我在找能撬开它的东西。”松田语气低沉,熟悉他的萩原知道这是友人处在暴走边缘的状态。他看着松田接连试了几个金属管,都不够结实。
他跟着观察了一下窗框的构造,随后叫住松田,递了个纸包给对方。
松田略带烦躁问:“这里很危险你怎么还不……这是什么?”
“硝酸铵。”萩原耸耸肩,“刚刚检查时候剩下的。就这一点。”
他说着把东西塞进松田的手里,抱着广介头也不回地离开:“十分钟内你不出来,我就重新进来找你知道了吗?”
“……”
松田直起身,颠了颠手里的小包炸/药,面具之下紧抿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在[香椎柊吾]五六岁的时候,他经历过一场火灾——准确而言,那是一次自焚性质的纵火,作案人是他的母亲。
对于香椎来说,因为年纪过于幼小,事发之前家中频繁出现的争吵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内容,但父母狰狞的脸和暴虐的呵斥只要略一提起,就能立刻精准地还原在眼前耳畔,如同一只挥之不去的梦魇。
就像现在,他好像又变回了一个躲在橱柜中的幼童,门缝中钻进来一男一女歇斯底里的吼声。他隐约能听到“废物”、“贿赂”之类的零碎词句,还有碰撞声和清脆的破裂声。显然他们动上了手。
香椎抱紧了自己的怀里柔软的狸猫布偶,默数了十几秒,听到自己的父亲惊叫一声:“你疯了!”
跟着的是利刃捅/进人体组织又被拔出的声音、凶器掉落在地上的当啷脆响、女人夹杂着抽/泣的粗重喘息。
接下来她会开始点火。香椎躲藏的壁橱一开始只是越来越热,后面飘进来浓烟,非常呛人。他感到呼吸困难,贴着橱壁的后背一阵钻心的灼烧痛。
只要呆在这里就好,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他。
香椎捂住了耳朵。门缝外的声音还在继续,怎么也堵不住。燃烧声和女人的嚎啕之外,他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还有叮叮当当的敲打。
……嗯?那是哪来的?火灾现场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香椎!”
疼痛的位置好像从背部转移到了头部,连四肢都变得沉重了起来。还有人在很吵闹地喊他的名字。可是壁橱外就是大火,他不能出去。
“…喂!香椎!香椎柊吾!——”
他被喊得烦了,忍不住把柜门推开一道缝,刺目的红光一下子照进来。就像耳朵里覆着的一层膜突然被揭开,或者是沉在水底很久突然浮出水面那样,所有的声响顿时清晰起来。
红光一闪即逝,香椎眨了眨眼,辨认了一下眼前被铁柜和桌子搭出的三角区,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了。他还未答话,就先猛烈地呛咳了几声。
松田喊了半天没听到一点回应,心已经灰了大半,此刻听到动静,来不及高兴,先闪身躲开被烧落的天花板。
这间屋子已经沦为了火海。屋顶随时有可能塌陷。
“咳、前辈?”香椎捂着刚刚被砸到的后脑勺,从窄小的缝隙中看到松田正在用力地抬压在最上层的铁架。叮叮当当的声音来自他的肩带,在热风的鼓动下,金属的扣子与铁架不停碰撞。
“……还活着吗?你这个笨蛋,”松田咬牙切齿——因为用力——地问道,“我不是跟你说快一点了?!”
“对、咳咳咳、对不起!”香椎光速认错。他看见又有一些燃烧着的顶部结构几乎擦着松田的肩部滑落。
他第一次认真地问自己的系统:【我会死吗?】
【[香椎柊吾]会死亡,但您不会。游戏之所以是游戏,就是指即使失败,也可以开启新的。】
但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当然会死。
兴许是受热膨胀,足下的地面不仅热得像平底锅,还一直传来震荡,这给人一种这里随时会垮塌的感觉。香椎忍了忍,开口道:“前辈你要不还是先回……”
“闭嘴。”松田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想也不想怒气冲冲地训斥,“你不相信我能把这些破东西搬开吗!”
他说着把铁架“乓”得甩到一边。上层的重力减轻,香椎试着顶了顶,前方的缝隙被扩大成一个窄口,但他的后脚还被卡在桌角后边。
松田用一边肩膀抵住柜子,伸手从那个空隙进去:“抓住我,我拉你出来。”
火光照进这个狭小的空间,香椎看着递过来的手愣了一下。因为材质,这些家具虽然没有燃烧,但温度已经高得惊人。松田戴着的手套被高温烤得呈现出半融化的状态,隐约可见被烫伤的皮肤。
他伸出手,还没够到,身下的地板突然发出一声枯朽的折断响。被铁柜砸出一个坑的地板终于承受不住上下夹击的火焰,从中间开始垮塌。
“前——”
香椎喊了一声,松田的那只手眼看着离他越来越远,他闭上眼睛,随着燃烧的木块一起坠落,准备迎接自己的Bad Ending。但腰间突然传来拉力,扯得他脊柱一痛,整个人悬停在半空。
往上看去,松田用脚卡在窗边固定住自己,双手死死地攥住了系在香椎腰间的断绳。
他似乎在骂脏话,但香椎一点都不觉得他脾气坏了。
【提示,监测到玩家理智回升,debuff解除。】
香椎攀住绳子,几步翻了上去。这层的地板已经几乎无处落脚,他紧紧贴着松田站在窗口。对面是已经起火的仓库阁楼。
“前辈,现在怎么办?”
“先回阁楼。”松田长出了一口气,“从那边出去。”
火场外,萩原看着表,十分冷静地开始穿从消防那里借的装备。
借他东西的消防员看了看火势,劝道:“萩原,再等一下吧,里面太危险了,都烧穿了。”
萩原充耳不闻。
“喂!你们看那里!”
突然有人惊喜地喊着什么,萩原猛地抬头。只见仓库的顶层,两个黑乎乎的人影从火焰中冒了出来。
“快!充气垫呢?快拖过来啊!”
香椎从楼上冲下面的人招了招手以示平安,回头对松田道:“我感觉好像大概马上这里就要塌了。”
“没关系。”松田摘掉了头盔,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目测了一下高度,“直接跳下去也不会死的。”
“前辈,如果残疾了警视厅会发我们一辈子工资吗?”
“……你家不是蛮有钱的吗?”松田抽了抽嘴角,“怎么老想着这种——”
他话没说完就骂了句脏话,火舌在短短时间内就侵占了足下的方寸之地,感到脚下开始发出响声的一刻,松田抱住香椎,奋力一跃。
从重量上来讲,松田肯定是垫在下面的那个。香椎已经开始考虑,如果警视厅不给工伤致残的人发一辈子工资,这个钱他来出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他们平安落地了。一阵风以一种显然违背了物理原则的方式从侧面吹来,堪堪托住了二人。
不远处,路过的小学生魔法少女躲在巷口,惊险地拍了拍胸口。
“呼——还好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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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松田,你真厉害。
第18章 火灾与易爆物事件·四
医院里,隔着一道帘子,松田听见给香椎包扎的小护士发出一声惊呼。
“诶呀,你后背也受伤了吗?”
松田主要就是手掌需要上药,两只胳膊递给了医生,闻言勾着脖子往那边看了一眼。
隐隐绰绰的,香椎披着外套,从肩胛骨那里露出了一片皮肤,大块斑斑驳驳的印记像是某种奇怪的纹身。
香椎拉起了滑落的衣服遮住疤痕,语调平和地解释:“不是,这是以前的烫伤。”
“这样啊……”小护士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
松田若有所思。
替松田清理伤口的医生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男警官,翻着眼皮叮嘱:“一星期内不要沾水,别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许……”
“不许喝酒,不许吃海鲜。”松田很熟练地接过了话。举着缠了一层纱布的手试图作出握拳的动作,疼得嘶了一声。
因为没受什么很严重的伤,萩原直接开车带两人来的医院,这会儿他忙着去缴费和报销,就让他们处理完伤口在诊室里等着。
香椎后脑勺略有一些擦伤,加上轻微的脑震荡。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医生没剃掉伤口处的头发,只是上好药后在他的后脑勺系了个蝴蝶结固定棉垫。松田一看就忍俊不禁。
“…别笑了前辈。”
香椎扁着嘴往后躲。
“这不是蛮可爱的。”松田用嘲笑的口吻说道,跟着话锋一转,试探道,“香椎你以前就遭遇过火灾吗?”
“……”香椎愣了一下,“前辈怎么知道?”
松田很坦诚:“刚刚偷听了一下你和护士的对话。”
他看见下属脸上玩闹的笑意渐渐消失了,换上一种哀伤的神色缓缓开口:“是的。我小时候,家里发生过一起火灾。我父母就是那时候去世的。如果不是邻居发现,我也不会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