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揭过那沉重的黑色围栏和防爆毯,一把罩在了炸弹上方。因为用力过猛,后肩传来酸涩的刺痛。耳边,系统像是给出了某种言灵一样,轻飘飘地肯定道:
【你不会死。】
一。
小川眨了眨眼,用肘部将自己的胸腔撑离地面一定距离。他听见萩原喊了声香椎的名字。紧接着世界陷入一片耀目的白光。
松田阵平花了没多少的功夫就把那简单的小盒子研究得清清楚楚。他迅速拆完了炸/弹,却听到B组遭遇了困境的消息,当即往萩原这边赶来。
路上,他心神不定,给好友拨了电话。听那头萩原语气平和,他还开了几句玩笑,心想晚上去酒吧多灌对方几杯……或许还可以带上香椎。
但当他问到香椎时,萩只给他丢下半句话,电话那头就陷入一片嘈杂。此时松田已经赶到了公寓楼下。不待他再问下去,顶楼轰隆地炸开一声巨响。和萩原的通话也断了。
松田整个人像被冷水从头浇到脚,握着手机看着上方楼层冒出的黑烟。
……似乎威力没有那么大。
他心下滑过这个念头,躯体已在巡逻警惊慌的阻挡声中拔足往公寓的楼梯口奔去。数十层楼梯,他几乎一步跨上了四五级台阶。在转过第八层楼梯台时,松田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是萩原。他哆嗦着手按下了接通,对面是他活生生的好友。
“咳、松田!刚刚、炸/弹爆/炸了!”萩原显然是劫后余生,说话间喘/息剧烈,有些语无伦次,“不过!我没事,大家也基本都没事——没完全爆/炸——但是香椎他……”
“香椎怎么了?”
声音是从萩原身后传来的。萩原腿部被碎石压伤,正靠在墙边支撑住身体,一回头,松田撑着膝盖,大喘着气,从有些变形的楼梯门里钻了过来,看到他没有大碍,似乎松了口气。
“萩!你这家伙,幸好还穿着防护服。”
他半是后怕半是庆幸地沿着还算完整的通道走过来,一边打量着现场。窗户和破碎的墙体照进来的柱状天光中,灰尘漂浮,通道中央是一个半弧形的巨坑,向下砸穿了一层。萩原就立在这圆弧的边上。旁边的墙体也歪歪斜斜地垮塌着,好在依然撑住了屋顶。虽然不知为何,这颗炸/弹向下的破坏程度显然远远大于上端。
松田扫过一眼,便察觉人数不对。看着萩原脸上凝重的表情,他皱起了眉,重复问道:“香椎呢?”
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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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甜甜,穿了护甲,血厚防高……
下章我们周二再见!
第29章 双子爆炸事件·五
“爆/炸前, 香椎就在炸弹旁边。”萩原脸上因为受伤带着一层冷汗。他摘下了沾满尘土的头盔扔在一边,“他现在应该在下面。”
说着他晃了晃头。爆/炸对耳膜造成了冲击,他有点听不清松田的话。
松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一言不发地看向塌陷。两层楼间的高度差约有三米, 他想也没想,盯准了下方一个翻倒的床垫跳了下去。下层满地是破碎的墙体砖石和凌散的家具,爆/炸时,飞溅的火星引起了一些小规模的燃烧。松田看了一圈焦灼过的痕迹,小心翼翼地踩着那些堆积的石块往塌陷中心试探着走去。
几步后, 他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触感不软不硬的砂状物。他低头一看, 是散开的保暖贴, 上面还有可爱的小动物图标在快乐地Say Hi。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又迅速压平,心脏像要跳出来一样, 猛烈地鼓动着。
松田左右环顾。此时,他自觉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准备。但是, 当他在一块断裂的钢筋水泥下面发现了露出的一只手以及下方流淌出的一滩深红色液体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试图搬开石板的胳膊在发抖。
“找到他了吗?”
萩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缓过了晕劲就攀着救护绳也跟了下来。他将重力放到一只腿上, 抬住了石板的另一端, 两人合力将它挪开。动作间,底下传来一声模糊的呻/吟。
“香椎?”松田欣喜之余,在一片焦糊的臭气中闻出浓郁的铁锈味。他和萩原对视了一眼,先把抬起了一半的石板用东西抵住。萩原拍了拍身上带着的探照灯,打开后往下照去。光柱所及,香椎安静地躺在那里, 破裂的盔面下露出了半张被血迹和灰尘抹脏的脸。他肩上被石板中伸出的钢筋刺穿,从钢筋断口滴落的浓稠血液让这个伤口看起来非常可怖——但他还活着, 四肢俱在,只是灰白的防护服和外装被烈风撕开了,残余布料零碎地缠绕着身体散落在周围,露出内里还算完整的黑色紧身衣物。
“医疗组呢?他们还没到吗?”松田试过脉搏,掀开了他的头盔。香椎神色痛苦,眼睫似乎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但他没有再回应两人,刚刚发出的声音简直就像他们的错觉。松田小心翼翼地将他拖出那个窄小的空间,平放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一边压住伤口,一边左右寻找干净的织物试图给对方止血。
“电梯上不来,估计要等一下。”
萩原神色疲倦,坐在一旁向他递上了一块从翻倒的柜子里找到的三角巾。他想和松田说明爆/炸时的情况,但看好友的神色,还是没有开口。
而松田忙着绑止血带,也没想起来问。听了萩原的话,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炸弹为什么会突然爆/炸?——萩,你别乱动了,你当时离得也很近吧?小心内出血。”
“没事,”萩原叹了口气,“我没有什么腹痛或者恶心之类的感觉,一会儿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就行。我比较担心香椎,他是真的离得太近了。”他瞥了眼对方因为失血过多微微发绀的唇色,“……至于炸弹为什么突然被引爆,这可能得问问搜查课的人。”
医疗组在几分钟后赶到了,他们带着担架,将伤员搬运下楼。松田跟着一路下去。暮色渐渐降临,救护车闪着红色的暖灯等在门口,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些许。
“松田!萩原!”伊达航喊着他俩,从忙碌的人群中冒出。
他今天本该轮休,听说机动组出了意外才跟着搜查一课一起到这里。
“你们没事吗?”
“我没事。萩的腿受伤了。”
松田把香椎送上了救护车,但他还有工作要对接,萩原便坐在车内向他挥手:“我们先去医院等你。”
他冲伊达航点点头。伊达站在松田旁边,看救护车关上门远去,问道:“大家都是轻伤吗?”
“……没有。香椎的状况不太好。”松田恨不得马上跟过去,“负责的是搜查一课吗?目暮警部呢?”
“在这边,”伊达一边领着他,一边说起了意外的原因。
“刚刚歹徒来电,我们打算借着电话IP查出他的位置。人是找到了,但是逃跑的时候出了车祸当场死亡,”他说着叹了口气,“应该是他的同伙报复性地启动了炸弹。”
“同伙呢?”
“……还在搜捕。”
松田沉默地听着,眼神阴冷,握紧的拳头中,指甲狠狠地嵌入了掌心。
目暮在应付那帮媒体。松田还没靠近,就听见一个男记者大声地质问着:“警视厅这次的行动是不是一次完全的失败?10亿元的赎金还可以被追回吗?警部,请你回答……”
“本次事故没有人质受伤。”松田的语气森然,是熟人能听出来的在暴怒的边缘,“一切行动都是在确保人质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的。这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如果你还有什么质疑,请去质疑罪犯。”
他截住话头,开始和目暮核对时间线和事件经过,子弹般的语速和精确到分的准度让旁边记录的文员险些跟不上。
“……十六时五十一分,B组炸/弹被电讯号引爆。”他顿了顿,“B组成员四人轻伤,一人重伤。”
目暮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我们会尽全力调查的。”
“有人受伤?”谷村趁巡逻警不备钻过了黄线,像闻到血腥味的秃鹫一样,“那警视厅是否应该向社会公开道歉?炸弹一直没被拆除,这是不是说明爆裂物处理班的职业技能——”
谷村的话像被掐在了嗓子眼。松田揪住了他的衣领,提起一只鸡一样把他按在墙上,在伊达的劝阻和目暮的惊呼声中一拳捣了过来。
谷村闭上眼等了两秒,只感到一阵拳风擦着他的脸过去。一睁眼,在不到两厘米的地方,松田的拳头在墙砖上狠狠地打下了一块凹陷,骨节处的血顺着裂缝往下流。
“……哼,”谷村出了一身冷汗,哆嗦了两下,到底人到中年,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新人,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强撑着嘲笑道,“警察殴打媒体可是不错的新闻,有种你照着我这里打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态度嚣张。伊达航紧张地按住松田挥出的拳头,低声劝道:“不要和这种人计较。”
松田冷冷地瞪着谷村,把对方瞪得心下发虚。十几秒后,这个高大暴戾的警察缓缓收回了拳头,昂着头动了动脖子,语调低沉:“……我知道了。班长。”
他转身,似乎打算离开了。伊达和目暮都松了口气,谷村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念头,口中嘟囔道:“都是什么没有规矩的家伙被招进了警视厅,也是活该被……”
“喂!松田!”
“快住手啊松田——”
一记铁拳冲着他的鼻子就揍了过来,力度之大,简直像当头撞上了一辆全速前进的火车。他的后脑勺在墙面上碰出清脆的响声,接着,他和一袋土豆一般被提溜起来,脸上哐哐地又挨了几下。
“噗……你这…我要、曝光……”
松田嫌恶地把他丢地上,一张俊脸此时沾着被溅到的血,简直像个恶鬼。他看了眼旁边欲言又止的伊达航,用力地擦了擦脸,扯了扯嘴角:“抱歉,班长,我得先走了。”
“我的下属还在医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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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记左勾拳右勾拳?
第30章 双子爆炸事件·六
萩原拍完片子包扎完伤口, 借了个轮椅飙到急诊手术室外面,其他的组员正等在那里。
“阵平还没到吗?”他看了一圈,没看到好友, “医生怎么说?”
“医生一直没出来。”小川抬起他裹满了纱布的小臂,指了指手术室的灯,“至于组长,刚刚打电话时候他说到门口了……他好像到了!”
小川站起来朝从电梯口出来的松田挥手。今天医院人多,松田挤在一堆来看病的人里十分显眼。他带着墨镜, 黑色的西装搭在肩上, 周身的低气压和衬衫上的血迹让他四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带。
“还在手术室里、怎么, 你和谁打架了吗?”萩原眼尖,看着好友手背上的伤口一愣。
“……一个无聊的记者。”松田提都不想提,眼睛盯着手术室的门, “进去多长时间了?”
山本看看表:“一个多小时了吧——你们要吃东西吗?刚刚竹中医生过来送了点饭团。”竹中是平时经常帮他们处理伤口的那个老头。
松田和萩原都摇了摇头。松田看了眼被挤得满满的座位,找了片空的墙面倚着。
“阵平。”萩原突然喊了他一声, “今天香椎其实, 是为了去剪信号线才会离那么近。”
松田看了好友两眼, 似乎有些茫然。
“就是, 他还拿了防爆毯, ”萩原很艰难地说道,“原本爆/炸的威力绝对不止这样。我们都会死。”
松田沉默着,习惯性地抬起手递到唇边,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点烟。
承认了这件事实后,萩原耸耸肩:“我们可能都低估他了。”
实际上,萩原知道, 对于对方加入处理班的动机,好友一直处于怀疑的状态。即便香椎平日里表现得颇为勤勉, 他的身上也似乎仍然藏着什么晦暗的秘密未被揭发。
“……可能是吧。”松田的嘴角掀了掀。
气氛有些低沉,萩原换了个轻松一点的话题:“哦,对了,香椎还挺好奇你的恋爱消息的,你不想告诉我是谁就算了,等他醒了和他说说呗。”
谁知松田听了,差点从墙上滑下去。他推了推落到鼻尖的墨镜,磕磕巴巴道:“你告诉他了?”
“谁让你最近那么阴阳怪气。”萩原不解地看了眼大惊失色的好友,“他来问我你怎么老教训他,我就实话说了呗。”
“不是、我,你……”松田百口莫辩。这在此时,手术室的灯熄了,医生拿着一叠术中记录从里间出来。
“没事啊,问题不大。”她先给组员们下了定心丸,“中度脑震荡、肝脾轻量内出血,第七肋骨骨裂……谁是负责人?在这儿签个字,现在主要是肩部创口造成的失血,已经脱离危险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医生拿回松田签完字的记录簿,还顺口感叹了一句:“这位警官的防护服质量真好,刚刚我们费了很大功夫才把它剪开。”
松田记起来那件材质不明的衣服。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萩原:“香椎的家人没来吗?”
“啊,我刚刚联络过了,”回答的是山本,“对方说在从郊区赶过来。”
“我明白了。那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松田看护士在把床推出来,跟过去的同时对其他下属们说道,“我在这里看着就好了……萩,你跟过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