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椎君,这是这个月最后的病休假了哦。”佐藤在值班表上作了记号,严肃地叮嘱道。
香椎马上表示今后一定不会这么懈怠。
交通课的两个女警正好也在旁边。宫本由美冲香椎点点头,笑嘻嘻地让好友不要那么严苛。
她一边说一边暧昧地将目光在香椎的脖颈间一扫而过。
而她身边的新人三池苗子就楞多了,冲口而出:“香椎前辈,您脖子受伤了吗?——OK绷好可爱哦,哪里买的哇?”
由美悄悄地踩了她一脚。
香椎愣了一秒,笑着敷衍了两句,转头就跑去盥洗室。
衣领中隐约露出的青紫痕迹上贴了两张小黄鸭图案的膏药创口贴,非常滑稽。
他赶紧把领子往上拉。
等回到办公室,松田开始和香椎说药材书和棋子的事了。
“笔迹?”香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桂’字的笔迹吗?”
看松田点头,他拉着松田避到一边,拨通了赤井秀一的电话。
“莱伊?你在家吗?你记不记得北野的那个秘书……”
莱伊那边有点吵。他好像在看电视直播,香椎听了一耳朵什么几冠王几冠王。
……真是稀奇,这家伙棋下得不怎么样,竟然挺关注将棋比赛的。
等对方答应一会儿把照片传真过来,香椎才挂了电话,对松田解释道:
“桂木有一个随身携带的手写铭牌在FBI那儿。我当时看了一眼只觉得有点眼熟,现在怀疑那也是父亲写的。”
“他们早就认识?”松田推测道,“桂木通过笔迹认出了书是香椎和树的……那这说明什么呢?”
香椎想了想道:“北野在酒店见到我的时候,提过父亲的名字。桂木秘书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逻辑会不会是反过来的?不是说书上能看出署名吗?”
“你的意思是,不是通过笔迹认出书的主人;而是通过书,找到了这个笔迹的主人?”
“没错。从那个铭牌的保存状况来看,她十分珍稀它。我一直以为那是北野写的。
“那她会不会也是这么以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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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不可能自杀的。请您再查一查吧。”
群马县的街头,山村警官再一次被蹲守了他好多天的女生缠上了。
他十分的头大,一张向来有些油滑的嘴也变得笨拙,只能叹着气道:“桂木小姐,申请很难批下来的,您的姐姐已经准备下葬了不是吗?”
“可是,可是……”女生执着地拉着他,“上次去看姐姐,姐姐还说再过几年还赶得上送我去上大学。她怎么会自杀呢?”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这几句话,山村操已经听得耳朵长了茧子。
他窘迫之间,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道:“喂!那边的家伙,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那人似乎是打算从图书馆外的公益书架上多掏几本,听见山村的声音,立刻丢了回去撒腿就跑。
山村操自觉找到了理由,冲女生道了个歉,快步追了过去。虽然没追上,但他趁机溜进了图书馆里。
县里的旧图书馆已经有了许多年头,书架有不少都掉了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被磨出一层浆面的木地板上。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书本和阳光的,陈旧而令人安心的味道。
山村以前读书时,就很喜欢偷偷跑到这里借一些鬼神志怪类的闲书。还有女明星写真。
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几个书架,从缝隙间看到桂木果然追了进来,便又向里躲。
……他不是不想帮她。只是,连桂木的父母都透露过几句,大女儿是替中央高官做事,自杀,自然是因为事做错了。
连父母都不打算再追究什么了,这个孩子,又是何必?
山村操愧疚地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最里边的员工办公室边上。
这里不大,以前的老管理员山村也认识。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戴眼镜的短发男人他从未见过。
“吉冈先生退休了吗?”
山村好奇地小声搭话。
男人正在电脑边上查着什么,闻言抬头看他,跟着似乎怔愣了一瞬,又似乎只是在打量。
“是的,在下是前年接任的。”
男人温和而友善地笑了起来,
“您可以称呼我为青池。”
他一笑,山村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
山村来不及细想,便听到了桂木找过来的脚步声,当即矮着身子往办公室的桌下藏。
“拜托了,青池先生,就说没看到我之类的。”
青池慢悠悠地拉了拉窗帘,好让他的影子不至于露馅。
“好的,山村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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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山村这个人……原作里我确实有被虐到。
第98章 幕后之人。番外
确认山村操藏好了, 诸伏景光将电脑上的界面切换出去,才抬起头询问地看向眼前的人。
这是个经常来借书的女孩儿,他记得她感兴趣的书籍是金融和法律类的。
“请问有什么事吗, 桂木小姐?——以及,请注意保持安静。”
“啊,青池先生,抱歉!”
桂木意识到自己在图书馆中奔跑的动静有些大了。她小喘着气,一张脸涨得微微发红, 目光却十分坚定。
“我在找一位警官咨询案件, 他刚刚往这边来了, 请问您有看到过他吗?”
“案件?”
景光顿了一秒,先替山村遮掩道:“你说的警官我并没有看到,会不会是去了别的地方?”
“好的, 谢谢您!”
桂木并未多想,简短地道了个谢便转身要走。
“等等, ”
景光喊住了她。
山村本来刚准备起来, 听这话赶忙又一个猛虎落地扑回地上。
“我在书架边拾到了这个, 是你落下的吗?”
桂木茫然地回过头, 见管理员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钥匙挂大小的物件。
她接过, 看着那泛黄的塑封与“桂木”二字楞在了原地,两眼讶异地睁大,连唇瓣都哆嗦起来。
“这、这是姐姐的……”
“从好几年没整理的旧书里掉出来的,”景光解释道,“我记得这个姓氏,但是最近都没看到你。”
他看着桂木小姐激动得有些失态的情绪, 干脆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拿了纸巾, 最后拖了张凳子请她先坐下。
山村就窝在桌下哀怨地看着他动作。
“抱,抱歉,我实在是……”
桂木妹妹抽噎了两声,被这么一照顾,眼泪迅速地涌了出来。
景光展现出适时的好奇:“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女孩儿摇摇头,又点头,隔着泪眼打量眼前温和无害的青池先生。
关于姐姐的情感她已憋了好多天,而图书馆管理员又是个十足的陌生人——有些话,周围人不能讲,对陌生人是可以说说的。
她用力擤了把鼻子,把纸团丢进垃圾篓,然后讲起了名卡的来源。
事情竟然得从近二十年前说起。
还在上小学的桂木姐姐博闻强识聪慧过人,在老师的推荐下来图书馆参加某知识竞赛。
桂木妹妹在这里花了很多笔墨来形容姐姐的优秀。管理员并没有打断她啰嗦的描述,只是安静地听着。
最后桂木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又拐回来。
作为夺冠热门人选,姐姐一路过关斩将,却在决赛之前弄丢了自己的参赛名卡。
眼见父母师长的殷殷期望都要付之东流,她不敢告诉大人,只能在图书馆里一边哭一边找。
随后自然是有位好心人出现。一番劝慰之后,好心人虽然没法帮女孩儿找到东西,却主动替她手写了一份。
听到这里,景光好奇地插话:“这样举办方会承认吗?”
女生已经止住了泣意,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这种比赛怎么会有那么严格的要求?其实丢了也没什么的,都是那些嫉妒姐姐的同学吓唬她而已。”
不到十岁的桂木确实被吓住了。而好心人为了增添说服力,甚至在纸上工工整整地盖了个公章。
桂木最终以压倒性的比分夺得了冠军。这份名卡被她珍藏起来。几十年过去,斯人面貌已模糊于记忆之中,但名卡上端正漂亮的墨迹还挺拔如初。
毫无悬念的一个故事。景光听完却非常满足。
他再次抛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公章上盖的是什么呢?”
“东京警视厅搜查二课。”桂木妹妹听姐姐讲了五百遍,早记下来这串名号,“姐姐后来从东大毕业,还想做警察呢。因为体检没过才转而去考财务省。”
她说着这些,眼里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她说她找到了那个好心人。”
兴许是缘分。一位高官偶然注意到了这位能力不俗却碍于出身沉沦下僚的年轻人,以及她随身携带的笔迹。
高官即北野光睦,曾就职于警视厅搜查二课。
后面的故事,景光从零和松田那里已经听过一遍了。
而女生也终于讲到了姐姐的结局。
“姐姐说北野先生绝对不会放弃她。姐姐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她怎么会就这样死掉呢?”
桂木说着,盯着名卡的眼睛又开始泛红。但此时她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我一直觉得她找错人了。后来,我再也没在姐姐那里看到这个卡片,姐姐也没有提起过……原来是丢在这里了。”
景光看着,总觉得她想就地撕了手里的东西。他赶忙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桂木小姐,您在第一中学就读吗?您的成绩也很优异呢。”
女生哽了一下,羞窘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是在一中。不过,我,我没有姐姐聪明,不太擅长语文……”
她左右看看,用更低的音量透露:“那次入学考我的写作完全走题了。我收到通知书的时候也非常惊讶的。”
桂木注意到,眼前的管理员眼神变了:慨叹之中,又透露出一股惋惜。但那眼神似乎并不是冲她而来。
桂木也发现她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又抽了张纸巾,狠狠地擦过脸,攥着名卡准备起身离去。
管理员第二次喊住她——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桌后传来奇怪的扑通声。
景光微笑着站直了身体,挡住桂木怀疑地往桌下看的目光。
“桂木小姐,重要的东西,还是得好好保存。”他意有所指地说道,“说不定,您的姐姐最终找到那个人了呢?”
桂木情绪稳定了许多,闻言扶着门,敷衍地笑了笑:“谢谢您。我会把它放到姐姐身边的。”
她决定去其他地方找找山村警官。
山村蹲在桌子下,大腿抽筋小腿发麻,警惕地看着管理员的一举一动。
一分钟后,可恶的青池先生故作惊讶道:“咳,警官,真是抱歉,我忘了您在这里!”
山村想跳起来指责他,却被肌肉传来的酸劲儿激得倒抽一口凉气。若不是管理员及时抓住,他大概会磕破脑袋。
“真是!”山村操尖利而小声地抱怨着,“您就不能换个时间展现您安慰人的天赋吗?”
青池好声好气地给他也搬了凳子倒上茶。
不得不说,这家伙有一股奇特的告解亭气质。当他安静而温和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被注视者似乎自然而然地就可以向他吐露什么。
山村操还是觉得他认识他,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他猛灌了一口茶,摇头,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口:“这个小丫头,倒是很爱自己的姐姐。可是找我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一个县警啊!”
“她找你查她姐姐怎么去世吗?”
“是啊。我做不到,推理也推理不出来,连尸体都不敢多看。”
山村像个霜打了的歪嘴茄子一样蔫了,呆愣愣地,难得吐出一句实在话。
“我可真不适合当警察。”
管理员慈悲地安慰道:“我觉得山村先生是很好的警察了。”
“……真的吗?”
对方说得真诚极了,山村也没思考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一听就信,兴奋地直接跳了起来。
然后又被麻得面目狰狞。
目送幼时的玩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视线,诸伏景光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山村操算不得什么聪明人,胆子还小,却有一副足够软的心肠。
如果不是他真的在桂木的请求下查到了看守所(以他的能力可以说非常艰难了),零不会提前拿到那本书,而百利也不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组织的这场测试。
世上聪明人多如牛毛,灵醒的脑瓜远不如一双听得见哭声的耳朵珍贵。
诸伏景光看着屏幕上桂木留下的一条条记录工整、条理清晰的,她参与过的非法活动,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出来。
……今天真的成告解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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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错了。]
自从被关进这里之后,这个念头不时会出现在桂木的脑海里。但它从没像此刻这样,尖锐、直白、凶狠地咆哮于心中。
桂木抱着刚借来的书,陷入了放空的茫然。她拿到书就发现了书侧的暗号,却并没打算立刻执行——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人会做出这种决定。
他听到她在哭泣,就会停下脚步,听一个稚童无关宇宙兴衰的烦恼,会认真而不求回报地给予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