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自然不是像二人从伏特加那里得知的那样安装在气筏下,而是在他们足底的这艘船的底座里。
百利和苏格兰暴露了,那参与了清理叛徒事件的莱伊与波本也不会天真到认为组织还对他们毫无疑心。
但在降谷零的预期里,琴酒不会一上来就直接让他们葬身鱼腹,这不是他的风格。
如果是琴酒,他会选择再设计起码一两次测试,确认抓到把柄后才会下手。
急躁、狠毒、阴险。这些形容词更适合组织的另一位高级成员。
降谷零回忆着百利被带走之前告诉他的那句“小心看不见左边的人”。
……他当然不会指黑田兵卫。
“那,现在需要联系支援吗?”赤井的声音将零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的同伴离这里不远,他们中有擅长拆弹的……”
“不需要。”降谷压下了嘴角。
他抛了抛手上的螺丝刀,语带挑衅地告知FBI:“我已经全部解决了。”
客随主便。赤井抬了抬眉以示敬意。
降谷走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卫星图:“直接掉头往西南方向,再航行1.5海里就是大船的位置。”
“不过——”他话头一转,“在会合之前,还有个人需要处理。”
朗姆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海风的方向变了几次,他们并没有往预定的地方走。
而他安排好的在海上接应的手下也相继失去了音讯,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不仅仅是莱伊与波本叛变这么简单。一切都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陷阱。
但——陷阱是他最擅长的东西。
朗姆的气急败坏只持续了几秒,就迅速转变成一种兴奋。
他悄悄将卫星通讯器丢到了海中,全心全意地扮演起一个意外被牵扯进来的贪婪商人。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朗姆听出这是波本与莱伊。他猜测伏特加十有八九已经被控制了。
脸上的罩布被掀开,朗姆做出一副被惊醒的样子。
“!”他把一双三角眼瞪得极大,整个人瘫着往后缩,“你、你们要动手了吗?”
他注意到波本的眼神在他左边的义眼上停留了一秒。接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露出带着一丝寒意的笑容。
朗姆心下大呼不妙:波本是何时知道他的特征的?
“Rum。”对方直白地揭露出他的身份,“走到这里,这局棋是不是可以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朗姆脸上的表情更惊恐了:“啊?”
他左右看看,磕巴道:“你说什么,我,我不明白!”
莱伊一直在旁边给他的枪填子弹。这是一个极具威慑力的动作,但吓不到朗姆。
“你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了。”
诸星大装完子弹,开始啪嗒啪嗒地掰弄保险栓,同时十分平静地开口。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交待买方的下落。”
——哦,这个审讯方式,FBI是吧。“你有权保持沉默”,什么什么的。
朗姆在心里猜道。接着,他看到波本仿佛不甘示弱一般冷哼一声,也拔出枪,直接顶在朗姆的额上。
“别耍滑头,Rum,这一船的药是铁证。”
看来他们不是出自同一个阵营。
朗姆优哉游哉地想着。
而此刻波本提到的药,正是他今天最得意的一步棋。
于是,老人惊恐无辜的脸上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狡猾与得意。
降谷零正觉得哪里不对,就见老人梗着脖子反问他:
“药?这药有什么问题?”
他仿佛真的完全被骗了一样,也不哆嗦了,脸上流露出被欺诈的愤怒。
“不是普通的止痛剂吗?——我只是贪个便宜而已啊!”
两人均是一愣。
和降谷对视一眼之后,赤井秀一回身从那堆药物里翻出一盒,拆开包装倒进手里,凑近闻了闻,又碾碎了细看。
“……”
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解。在降谷催促的目光里,他缓缓摇了摇头。
是真的止痛剂,无非法添加的那种。
零不可置信地再次看向老人。这次,他确定他在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嘲笑。
他压下心头的怒火,开始思考。如果所谓的证据转移是一场骗局,那,真正的药物会在哪里?
“……可以看到大船了。”
赤井秀一看着窗外,突然说道。
零也站起了身,向远处看去。视野里,那艘轮渡从一粒芝麻那么大很快膨胀成西瓜大小,迎着日出的光芒向他们靠近。
他甚至看到了那挂在船边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往下掉,被另一个死死地拽住了——似乎是香椎和松田。
琴酒已经按计划被景光解决了吗?
他正心头一松,下一秒,一大团黑红的烟火从船底部炸开。船剧烈地晃动着,往一侧开始倾斜。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的声响即便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
滚滚黑烟之中,降谷零看到,那两个本来就挂在船边的人影一前一后,掉进了蓝紫色的海水之中。
身后的老人发出放肆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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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他最后得意的半集【指指点点】
下集预告:泰坦尼克号(HE版)
第107章 终篇·八
香椎说不清黑泽阵最后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不甘?愤怒?失望?或许都有, 又或许都没有。
中弹之后,他在栏杆上晃了晃,往外倒去, 中途被外套挂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同一颗黑色的、坚硬的子弹一样,直直地没入水面。
香椎失去了依靠点,跟着一头栽了下去。
当然,松田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然后他们就在一声出乎预料的爆炸声里一起砸进海中。
感谢这是一艘普通规格的轮船, 倾斜状态下的栏杆距离水面不超过十米。松田抱住他在空中调整了姿势, 他们不至于直接摔死在海面上。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糟透了。
船只偏下的部位因爆炸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水流不断的往其中涌入,带得周围原本就翻着波涛的海水更加激荡。
两人很快被冲开。香椎的意识跟着躯体一起,在混沌的海水里时沉时浮。夜雪过后的海洋不断从他身上夺走本就不多的热度。液体从他的鼻腔涌入, 他除了近乎痛觉的寒冷和无法呼吸之外,没有任何感受。
躯体本能地咳嗽着, 在水中带起一大团翻着红黑色的泡沫。
愈发黑暗的视野之中, 一双手不断地在试图拉住他, 又一次次被冲开。
香椎阖上了眼。
不远处, 松田拽着琴酒之前放下来的救生筏, 无论如何都够不到被水流往侧倾的轮渡之下卷去的香椎。
“喂!松田!”
他听见有人喊自己。
松田狼狈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波涛的对面,零站在一艘小型船的前头,正在往他这边抛救援绳。
松田左右看看,咬了咬牙松开救生筏,攥住了救援绳的手柄, 同时如一条剑鱼一般,朝湍急的水流中飞扑——一片木板正飞速地乘着水波向香椎消失的方向飘去。
他攀住了这块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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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有炸弹?”
剧烈的震荡下, 基尔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她不可置信地扣住窗框,往冒出浓烟的地方看。
萩原扫了眼旁边被拷住的组织成员们,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也是同样的茫然和惊恐。
他皱了皱眉,把目光放在面前哔哔哔乱响且不断冒出警报红光的控制台上。
屏幕探出的窗口显示,船舱左侧的进水率已经达到了23%,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攀升。此时脚下的地面与水平面的倾斜已接近30度。
“所有人都在甲板以上了吧?水密门系统的密钥是多少?”
萩原回头冲组织成员吼道,在得到回答后噼里啪啦地按下一堆键。
很快,随着屏幕显示渗水区域得到封闭,所有人都感到船体倾斜的速度放缓了。
但并未停止。
总控室的门在此时被拉开,一位公安拿着通讯器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内。
“支援就在附近!风见警部补让我们去西侧甲板集|合。”
山本和小川都看向萩原。
萩原正要让他们带上那些组织成员,一听后面这个发布命令的人,眉头一皱:“松田阵平呢?”
“您说那位搜查课警官?”公安卡了壳,“他、他……”
这时,一片刺耳而单调的警报声中,忽然响起了来自控制台的机械音提示。
[未知信号源请求通讯。]
萩原捞起耳机,示意下属们先带着人走,自己点开了那道通讯许可。
杂乱的电波声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竟然真的接通了?”
对方先是惊异地嘀咕了一句,然后噼里啪啦地问道:
“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还不逃生?你……”
“Zero!”
即便此刻,萩原神色凝重的脸上也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好大的官威啊。”
“——Hagi?”
零很快反应过来。
“是我。”
萩原刚要问他有什么事,零语气严肃地继续说道:“松田和香椎被卷进底舱了。”
萩原闻言瞳孔一缩。
“你刚刚关上了水密门是吗?”
“是的。”
萩原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们被堵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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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渡的水密门可以将舱体隔断成数个不相通的空间,从而遏制船体出现破漏时,海水对整个船舱的侵占。
在这些密封起的独立舱体中,有一些已经被海水灌满,有一些尚保留有一部分氧气。
香椎感到有人在小心翼翼但力道不轻地拍着他的背部。
他的喉咙里堵了一团东西,随着那拍打的力道,他垂着头,本能地往外呛了一大口。浓稠的血腥味一下充溢了整个鼻腔。
氧气也终于得以挤入气管。随之而来的感觉就是胸腔那里沉闷的疼痛。
在松田的视角里,怀中人吐出了口鼻塞物,躯体便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中也泄露出模糊的音节,似乎是恢复了意识。
他放下已经力竭得无法控制颤抖的左手,瘫坐在这不知是桌子还是壁挂的东西上,终于喘匀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还算大的储物仓,单向入口。松田和香椎被冲进来时,海水刚好漫到了一米左右的深度。要不是水密门及时落下,两人恐怕会直接被淹死。
然而,空间是密闭的,氧气就这么多,在救援人达到之前,也许他们会死于窒息或者失温。
好消息是,这里有充足的饮食储备。原先安装在墙壁上的炸弹似乎因为线路之类的问题哑火了,各种食物都得以保存完好。
松田从水上随手捞起一袋,拆开包装,三两口啃完,一边用力地咀嚼,一边看着香椎湿漉漉的眼睫抖了抖。
一直闪着的应急灯恰在此时耗尽了最后的电力,彻底罢|工。
松田压了压唇角,跟着在香椎沉重的呼吸声里捕捉到一丝话音。
“前辈……?”
他应了一声,把对方往肩上靠了靠。
香椎浑噩的大脑找回了一点思考能力。他好像嗅到了一股香葱饼干的味道。
“好饿。”他嘀咕了一句,“我也想吃。”
“……回去再吃。”
香椎其实不知道身在何处。他也并没有真的觉得饥饿。或者说,他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身体部位的感知能力。
好像是有水流滴落在他的脸上。但这里应该还是大海吧。有水流,是很正常的事。
为什么海水会是温热的呢?
他还是十分的疲倦,便没有再开口。
冰冷、黑暗、潮湿的空间里听不到别的声音,只有几只倒霉的被一起关进来的海鱼,啪嗒啪嗒地搁浅在露出水面的地方。
松田很想找点什么还没湿透的东西点燃取暖,但这种行为在此时无异于自|杀。
因此,他只能尽量地让两个人贴得紧一些来维持体温。
他感到自己正抱着一坨冰块。因为缺氧,这块冰块还在时不时地抽搐。
松田试着开了下打火机,火苗摇曳两秒便灭了。他自己也开始有了憋闷感。
……这样不行。
恰在此时,船身的倾斜突然停住,甚至有摆正的趋势。
松田抱着香椎,往墙边挪动。他的腰部被膈了一下——他记得这个位置是那颗没被引爆的炸弹。
常见的结构,氯酸钠炸弹,自供氧材料。
他闭着眼都会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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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来得及吗?”
山本听到旁边的后辈这么嘀咕道。他狠狠地打了后者一下。
“怎么会来不及?”他其实自己说得也有些心虚,“那可是松田组长。”
后辈挨了打,悄悄把毯子往自己这边卷了卷。他们俩刚刚也都掉海里了,幸亏旁边就是救援船,立刻就被捞了上来。
船上的几人他们没见过,不过那个金发黑皮的帅哥似乎是公安,看风见对他毕恭毕敬的。
还有一位,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老头,被捆得像个角粽一样,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委顿,兴奋得不行。
比如此刻,他看着那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男高中生掏出一根弹力惊人的腰带,一路指挥开船的长发男人从轮渡边绕了一圈,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