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言下之意是:晃动之下,戒指会顺着管道往低一些的那头去的。
香椎观察了这个货仓的构造。墙体做了专门的信号干扰涂层,窗户的位置是嵌套型的,从外面很难观察到里侧。
原来是隐藏空间啊——怪不得风见偷偷跑了几趟都没搜出什么。
森崎再三确认了戒指确实已经远得无法勾回了, 才从箱子上爬下来。
“那, 现在我们就等着就好了吗?”
香椎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关切和担忧。
“等吧。”
他觉得困倦。寒冷和疼痛倒变得麻木起来。他此刻只想合眼睡会儿保存体力。
“你…可以看看这些箱子里的东西都是哪些。应该是一些违禁药物。”
森崎好不容易解放了双手, 也觉得活动活动能让自己暖和。他依言挨个检查起来。
他拈起一盒,看着上面的化学名词,眉头皱起。
“……喔, 还真是。您怎么知道的?”
他怕香椎直接睡死过去,有些蹩脚地刻意引对方说话。
“我们查这批货有段时间了, ”香椎慢吞吞地、声音低哑地说道, “一直找不到具体的藏匿地点。”
他看了眼森崎, 嘴角露出一丝略带得意的笑容:“伏特加把你带走再返回的时候……车轮上, 沾了海藻。我猜他们会把该处理掉的东西都放到一个地方。”
“处、处理掉?!”森崎先是一吓, 然后震惊地打量着香椎,“所以你被当胸打了一枪就是为了找这里吗?”
……那倒也不全是。
香椎悄悄在心里翻白眼,决定不提醒对方是谁导致自己暴露的。
这一长串话说得他胸口像是被棉絮堵塞住了一样。他再次粗重而短促地喘了几口气,随后苦笑道:
“森崎警官,请您放心,我答应了别人, 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他的眼皮仿佛有胶水黏着似的往一起阖。
森崎站在几步外,看着香椎一脸“请让我安静地断气吧”的模样, 欲言又止。
窗外,雪越下越大,漆黑的海面与天空难以分辨,唯有从船舱上方垂落的灯火照下一小块光芒,跟着水波摇摇晃晃,给人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森崎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耳边落入香椎自言自语一般低喃。
他听得不太清楚,只分辨出最后几个字是“很快会来”。
谁很快会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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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集合!”
高木趴在桌上,在空调的暖风里睡得正酣,被佐藤一个高亢的命令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什什什什么事?”
他一抬眼,佐藤抱着电话,正在挨个把同事们从梦乡中唤醒。看他睁开眼了,佐藤指指手机,示意他看目暮发来的消息。
“两点前到警视厅集合,准备突击逮捕计划,目标财务省家属院,带队人……”
高木念着念着,那透着几分呆气的眼睛睁大了,露出惊喜来。
门板被敲了两声,二人抬头,高木已有一年未见的前任直属上司推门而入。
“伊达前辈!”
伊达航笑着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门外陆陆续续传来人员走动的声音。高木一边匆忙穿上外套,一边将布满白雾的窗户拉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去。
一股冷风夹着鹅毛大小的雪片吹了进来,往高木没来得及系上领带的脖子里钻。
他打了个哆嗦,却没有关上窗,而是愣在那里。
——就在高木的眼前,警视厅高高低低的各幢大楼于如此雪夜之中次第亮起了灯盏。
照得满目雪花暖如落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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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色的重型越野从海崖边的高速上呼啸而过。尽管没有挂警灯,看型号和牌照,工藤推断是警备部的车。
加上刚刚过去的搜查课和公安部,这已经是第十四辆从沿海高速上往码头去的警车了。
一定又有什么事发生!
工藤新一穿着厚厚的大袄,放下望远镜,好奇难耐地托着下巴沉思,困意一扫而空。
一旁,小兰和园子早已钻进了温暖的船舱中睡觉,只有裹得如同北极熊一般的毛利小五郎还一本正经地端坐在钓竿边上。
但工藤明明听得到他越来越大的鼾声,而那身加了电热毯的棉衣正如同一个完美的睡袋。
……照他这种钓法,能钓上一只水母都算是上天眷顾。
新一悄悄拿手在毛利面前晃了晃,确定对方已经沉睡。他小心翼翼地往驾驶室的地方挪动脚步。
奈何毛利租的这艘船实在是太过陈旧,他一个不注意,一脚就陷进木板的破洞里,踩出清脆的“咵嚓”声。
毛利惊醒了,一看新一做贼般僵在那里的姿势,立刻不满地用熊掌拍了拍这个臭小子。
“干什么?想回去?”他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篓子,“还没钓上来东西呢!”
他嘟嘟囔囔地埋怨着租船的昂贵费用。
新一示意他看路上那些气势惊人的车流,同时贴心地提示了他的猜想。
毛利掀了掀眼皮,几秒后耷拉下去,跟着他又给了新一一拳,把他按到自己旁边的凳子上。
“人够多了,你小子去凑什么热闹?”
隔了好几层衣服,再用力也不疼。新一翻着死鱼眼,很不满地看他。
毛利昂起首,甩了甩钩,仿佛一位世外高人一般固执地摇头。
“拯救世界这种事,还是留给成年人去做呗。”
他的脸上写满了“别给我找麻烦”。
于是,男高中生皱着脸再次举起望远镜。这次,他的镜头落到了遥远另一侧的沙滩边上。
那里泊着一艘即便看剪影也非常精良的小型巡游舰。旁边几个人大概也是打算趁涨潮海钓,陆陆续续地往上面走。
隔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新一只瞄了一阵,便失去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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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怎么有艘破船?”
伏特加往海面上看了一眼,皱眉问旁边的莱伊。
他其实有点怵这个家伙,尤其琴酒此时并不在这里。因此,他的语气虽重,人却始终是小心翼翼地隔在几步之外的。
“……我已经给这片海域所有的私人船只都发过去了警告。”当然是伪装成海警的。
莱伊瞥过去,不太在意地回答。
“大概是设备太陈旧了,没收到信号吧。”
伏特加不太满意,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换了个话题。
“波本怎么还不到?”
“——雪天路这么滑,我也没法飞过来啊。”
安室透优哉游哉的声音跟着就从旁边冒出来。他与莱伊对视了一眼,很快错开。
波本打量了一眼被药盒装得满满的船舱以及旁边五花大绑、蒙住了嘴眼的“客人”。
“不是说留在大船上一起炸掉吗?”他试探地看向沉默着点烟的莱伊,“怎么又劳您大驾?”
莱伊瞥过伏特加,没有回答。
“老大怕条子来了顾不上。”
伏特加搓了搓手,略有些紧张地解释。“先处理了再说。药和人都在这儿了,带到三海里外再动手。”
那被绑着的秃头老人应景地哆嗦了一下,呜呜地想说什么,但没人理他。
“那出发吧,还在这里淋什么雪?”
波本的目光从老人眼部的遮挡上不着痕迹地滑过。
与莱伊擦身而过时,后者对着落雪吐了口烟,状若无意地问道:
“所以,计划开始吗?”
他得到了波本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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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一跳下车,就看到了路灯下杵在纷扬大雪里的松田阵平。他叼着一支烟,手里拿着什么,正发呆一般地看着海湾的方向。
“小阵平,到得好快!”
萩原有些惊讶地往周围看了看。空地上除了松田那辆黑色的旧车空空如也。
“你一个人来的吗?”
松田的衣服几乎湿透了,但肩上又只有一层薄雪。显然,他刚到不久。
他摇摇头,按灭了手里的烟,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和Hiro一起的。”
他没说景光人在何处,只是扫了眼从车上陆续下来的新旧面孔,正色道:
“船上每层都装有炸弹,分布图我发你们组长手机了,具体的位置上船后会有位女士带你们去。都是最常见的类型——山本,你防护背心是不是穿反了?”
山本哦哦地赶紧低头检查。
“东侧边是守卫最薄弱的地方,公安已经清理完毕了,我们从那里上去。”
松田似乎非常地焦急。说着话就转身往海港边泊着的大船上走。
萩原回头冲下属们招招手,示意跟上。一位后进组的组员忍不住戳了戳山本。
“前辈,这是哪位长官啊?”
指挥起他们来怎么如此顺手?
山本如此这般地科普。
“……总之,两年前他就和香椎调去搜查课了。”
“香椎又是谁?”组员无法理清这里的逻辑关系。
山本懒得解释。他忍不住瞟了眼松田一直紧紧捏在手里的GPS定位仪。那上面黑乎乎的,只有一个代表着讯号丢失的报错提示。
逐渐涨起的潮水让绳梯有些难以攀爬。他一边努力平衡自己,一边感叹地摇着头,神秘地对组员道:
“接下来,你会看到我们爆破组的保留剧目。”
“?”
新组员跟在后面,茫然地仰头看他。
“《恶龙救公主》。”
山本话音未落,就听见松田在上面厉声斥责他动作太慢。
他赶忙往上窜了几步,险些掉下去,被松田一把拽住。
跟着,他就看到松田扬起的手中,那个一直没有信号的定位仪——
一颗红色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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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摇人的时候发现红方人好多,毛利想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第105章 终篇·六
萩原翻上了甲板, 见到了两位接应人。
姓风见的公安警察不苟言笑,据松田说是零的下属;而另一位……
“是、是水无小姐!!!”
山本兴奋地认出了这位日卖电视台的著名美女主持人。他左右看看,试图找到一个摄像头。
基尔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请跟我来。炸弹的位置我都做了标记。”
她跟着看向正打算孤身离开的松田, 迟疑道:“我听他们说,药物已经被转移了。”
“是,零刚刚发了短信过来。那边有他,我们的主要工作是确保抓捕行动不出意外。”
萩原知道松田在意的是什么。他冲水无小姐晃了晃手机,一边截过话头, 请対方为他们带路, 一边擦着头盔上的落雪, 冲松田比OK的手势。
而风见也迅速安排了一批人跟着机动组,自己带另一批追上松田。
两边人马像风雪中两道无声的溪流一样,缓缓渗入这艘被黑衣组织盘踞着的大船。
“我建议从货运通道进入下层。”
风见两步赶上松田的步伐, 低声说道,
“那边没有人看守, 我几次都是从那里潜入的, 而且……”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回头看了看跟着的人。
一个爆裂物处理班的成员都没有。
松田也刚好停住步伐。他瞥了风见一眼, 在対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一脚踹开了旁边那扇写着“机动室”的大门。
里头就一个看守的工人,正在打着哈欠玩手机,嘴还张着,就被松田从侧面掣住脖颈,再接上一记沉闷的老拳打在下巴上。
众公安警察都还愣在那里,就听见“砰”、“啪”两声。看守人眼一翻, 像一袋土豆一样倒在他们脚边。
松田拾起他手旁的钥匙,停都不停地直接打开里间, 沿楼梯向下。
风见注意到他手里的定位仪有信号了,但他还是不能理解:
这艘轮渡上下加起来足足有七八层,而定位仪是平面的。松田怎么知道他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信号有断续。”
松田扶着围栏,低头看着呈现在他面前的、这艘船的主动力结构舱。轮渡处于停泊状态,现在只有一扇小型涡轮在缓慢运转。
定位仪上的红点显示距离只有五米,很快又被无信号提示取代。
风见无法理解信号断续和动力舱有什么关系。但他看见了那颗贴在操控板上的炸弹。
他刚要说什么,松田已经随手从围栏边堆着的工具盒里翻了两件,三下五除二地拆了起来。
“您也会拆弹吗?”风见有些肃然起敬的惊讶,“我以为只有降谷先生……”
“你说零?”松田叼着手电,含糊不清轻描淡写地回应道,“那也是我教的。”
风见睁大了他那双严厉肃穆的小眼睛。
而松田也已经像拆玩具一般卸下了那颗炸弹。他把东西丢到一边,抬手按了几个键,那扇涡轮伴随着吱嘎吱嘎的声音缓缓停了下来。
定位仪上的红点也不再时不时熄灭,稳定地跳动着。
松田拿手电向涡轮后方照去。
在风扇的缝隙之间露出了一个排气窗,一串亮晶晶的东西正挂在那里,随着光柱的晃动散发微小的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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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又坏了?”
轮船顶层的总控制室里,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
众人确实都感受到了室温的下降,有人看了眼半开着的窗户——琴酒在那里吸着烟。
他仿佛不怕冷,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零星雪花,近乎刀割,甚至他的帽檐、眼睫、鬓发上都凝上了半化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