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睛一亮,立刻道:“我叫阿飞!”
王怜花皱眉:“没有姓?”
这并不像白飞飞的行事风格。
这个孩子是她爱情的结晶,是她与沈浪曾经的延续,她只会让这个孩子身上绝对刻着沈浪与白飞飞的名字。
果不其然,青年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李寻欢,还是开口:“我姓沈,沈飞。”
李寻欢有些吃惊。
他和阿飞相识相伴已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阿飞是有姓的。
王怜花:“你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这句话并不是问句。
阿飞也没有反驳。
紧接着,他又问:“你娘……还在么?”
阿飞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种迷茫,因为娘离开前说过,或许会有许多人认出来他的父亲是谁,但并没有说会有人问到她。
“你认识我娘?”
王怜花从阿飞的反应中明白了什么,他喝下杯中有些凉的茶水,哑声道:“自然认识。”
***
李寻欢这次回洛阳,是因为林诗音写信向他求助——因为儿子龙小云的失踪。
而当两拨人相继从茶摊离开时,王怜花已经坐进了李寻欢的马车里。
多出一匹马来,玉罗刹失去了后背贴贴的夫人,看着晏鸿音的眼神很是幽怨。
“天快黑了,”晏鸿音无视玉罗刹欲言又止的暗示,腿部用力,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风在耳边划出锋锐而光怪陆离的声音,“进城吧。”
……
洛阳城里同样有锦衣卫与罗刹教的据点,晏鸿音同玉罗刹换了身低调的装扮,此刻正坐在茶楼雅间听着楼下说书先生的惊堂木,眼睛看着斜下方四个头对头蹲在巷子里的崽。
“他们这是从哪里拐来的小家伙?”一身锦衣华服,怎么看都像是大老板的玉罗刹趴在窗边,看向多出来的那个孩童。
这孩子看上去有些胖嘟嘟的,蹲在那的时候就像是一颗肉丸子,但是这会儿正握着一把小刀在白萝卜上雕刻的手,看上去却是异常灵活。
晏鸿音看着花满楼与西门吹雪隐隐对那个孩子保持一些距离,但是陆小凤却是贴着那孩子蹲在旁边,亲近的意味十分明显:“应当是小凤凰之前就认识的孩子。”
“啧,这种走到哪都能有朋友的做风……”玉罗刹思考了一下,“你觉得楚留香会不会有想带孩子的想法?”
晏鸿音语气温和:“如果你哪天被毒死或者打死,我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
王怜花虽然嘴上对陆小凤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对这个孩子的在意并不少,以他的骄傲和地盘感,能接受陆小凤跟着他们,是因为晏鸿音的缘故,但若是真的换一个人……
“我又不怕他……”玉罗刹嘀嘀咕咕着,然后在看见那胖嘟嘟的小孩儿手里萝卜逐渐成型的模样时,眼神一顿,“阿音,你觉得那小孩儿手里的萝卜章像什么?”
同样看到那萝卜的晏鸿音无言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将蟒纹那一面翻过去,另一面雕刻的梨花与现在拿在花满楼手里的萝卜章纹路如出一辙。
她此前并没有深究过为什么锦衣卫指挥使的腰佩会是梨花的雕刻,现在却明白过来,因为正是她的母亲一手建立了如今锦衣卫蔓延各州府的暗部势力。
“嗯……”玉罗刹组织了一下语言,问,“这东西,能随便印么?”
“这一面只是私印,除非是地位较高的锦衣卫,一般的暗桩眼线并不认识。”晏鸿音将玉佩翻了个面,“这一面才是锦衣卫的标志。”
玉罗刹扫了一眼玉佩上的蟒纹,在晏鸿音的默许下将花纹记了下来。
然后就听到晏鸿音说:“你那牌子是什么来历?”
“牌子……罗刹牌?”玉罗刹抬头,语气轻快道,“就,号令罗刹教上下啊。”
晏鸿音扬了扬下巴,示意玉罗刹往下看。
那小胖子显然是在试手了一个比较简单的图案之后,开始对着另一个复杂无比的下手了。
玉罗刹已经能看到那新的萝卜章上面逐渐显现出七十二地煞的轮廓了。
“这小胖子……是个人才啊。”玉罗刹若有所思地看着蹲在那,手指间小刀翻飞的小胖墩,“什么来路?”
“鲁班门的传人。”晏鸿音答。
玉罗刹没想到晏鸿音真能给出答案来,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让人去查的?”
“不必查。”晏鸿音倒了杯茶水轻轻啜饮,顺手将锦衣卫玉佩收了回去,“一想便知。”
锦衣卫的情报大多都存于锦衣卫的脑中,而晏鸿音的脑中无疑是情报最终的汇聚之地。
玉罗刹将随身携带的罗刹牌放上来,七十二地煞的轮廓朝上,让两人能清楚看到那小胖墩仅仅凭着一张纸上的印记,便将如此复杂的雕刻还原了近九成。
晏鸿音也不去想这几个孩子印这些章做什么,只问:“你那牌子,认识的人可多?”
玉罗刹闻言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罗刹教与锦衣卫不同,这里面啊……多的是三教九流,魑魅魍魉,还有不少披着人皮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要镇压他们,恐惧是最好用的手段。”
男人的眼角眉梢蜿蜒出危险的血腥气。
“见罗刹牌,如罗刹亲临。”
“希望这几个小家伙……可不要随便印刻才是。”
不然就像是一条鲶鱼冲进了池塘,非搅动得洛阳城天翻地覆不可。
“夫人,这两天如果下雨的话,就打打孩子怎么样?”玉罗刹想到可能会有的麻烦,语气轻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先要怪你为什么把这样的东西随手乱放。”晏鸿音并不认同玉罗刹推卸责任的做法。
玉罗刹轻哼一声,身周的气势荡然无存,伸手过去勾了勾晏鸿音捏着茶杯的手指,委屈极了:“那再怎么样,小孩子也不能偷拿家里大人的情书呀。”
晏鸿音眉头一跳,看着玉罗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管那东西叫情书?”
“怎么不算呢?”玉罗刹尾调轻扬,荡出一股缠绵悱恻的情意,含情脉脉地看着晏鸿音,“那可是我前半生唯一肯签字画押的卖身契了~”
“倒也不是。”晏鸿音拍掉玉罗刹勾勾缠缠的手指,夹起一枚茶点咬下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咽下,才缓缓道,“你还签了一张入赘的婚书。”
曾经故意用左手龙飞凤舞写了自己都不认得的“阿玉”二字的玉罗刹:“……”
早知今日,当初签婚书的时候……
玉罗刹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心中扼腕不已,脑袋里还在回忆当时晏鸿音身着嫁衣时的模样,心中又是一番懊悔
那可是婚书!
早知今日……早知今日!
茶楼下方巷子里,小胖墩手里的萝卜罗刹牌已经成型,几个孩子凑过去皆是惊讶的模样。
晏鸿音将视线落回到表情变幻莫测的玉罗刹身上,忽然道:“一个月后,陛下将会替大公主曲雅甄选驸马,择吉日大婚。”
“啊?”玉罗刹不明所以地抬头,“那公主是你的朋友?”
“不是。”晏鸿音语气平淡,“但她的婚宴我必须提前回京。”
“提前回京?”这种说法可不像只是简简单单参与婚宴的宾客,玉罗刹还是没明白晏鸿音冷不丁说这个的意思,试探着说,“阿音是去帮忙准备婚宴?”
晏鸿音顿了顿,而后端着茶杯,悠悠道:“不,去试嫁衣。”
作者有话说:
当然是要再成一次亲的啦~
所以这次,阿玉你是想娶妻还是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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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连载
“你确定这能行吗?”陆小凤拿着手里的萝卜章,一脸的怀疑。
小胖墩不高兴了,伸手就要去抢陆小凤手里的萝卜:“不信我就拿来!”
“我相信你的手艺啊!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玉叔晏姨家家规上面的印章,会和那些失踪案有关系。”陆小凤手脚麻利地将那萝卜章塞进怀里,同时还不忘从朱停手里将家规抽出来递还给花满楼。
花满楼手里拿着那个刻着梨花印记的萝卜章,闻言也十分好奇。
花满楼大抵是家里对两个大人的身份完全一无所知的崽,他是知道玉叔武功很高,但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步,他知道晏姨深藏不露,但同样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但他却知道,这个家是他失明的时间以来待过的最舒服自在的地方。
他不觉得自己看不见有什么关系,读书、识字、习武,甚至还有琴艺茶道,花满楼觉得一切好像都变得和那场大变之前一样,但也不一样起来。
他不再因为身边失去大人的庇护而感到不安全,也不会因此草木皆兵不得安眠,甚至在大人离开后,他的心中涌现出一种雏鹰展翅的跃跃欲试。
西门吹雪知道自家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也其实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让他对自己的舅母——亦或者说是师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与敬畏,因为强者只会对强者低头,他看得出来邻居家的那位前辈也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但师父却就是可以让两人安安稳稳同处一个屋檐下。
但西门吹雪并没有去探究。
因为花满楼拿出的这张“家规”,早在他进来家里的第二天,他便已经看到过了。
在他选择融入并接纳这个家庭的时候,他便默许了家规的威严性,对师父,对阿楼,绝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探究深挖——并且阿楼也是这样做的。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小胖墩气鼓鼓地揣着手,“我只知道他们选小孩并不是随便选的,被选中的小孩手臂上会被印那个梨花一样的印记,然后三天内就会有人把那些小孩带走。”
“但是他们真的很过分!我和小虎明明就是睡在一起的,偏偏那人只抓走了小虎看都不看我一下!”小胖墩说着说着越发生气,站起来一边用力跺脚活动麻了的小腿,一边愤慨道,“其中一个还说我又胖又没天赋?!我没天赋?!我师父可说我是门中最强的一任传人!!!”
“你不是老说夏虫不可语冰嘛!你和那些蠢人计较什么对不对?”陆小凤站起来,一手搭在朱停肩膀上,一手比了个拇指,“朱停可是要成为当世暗器机关大师的人!”
“是第一人!”小胖墩朱停纠正道。
“嗯嗯嗯,第一人,第一人!”陆小凤连连点头,然后冲着西门吹雪使眼色。
西门吹雪拉着花满楼的手站起来,一点点往后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巷子口。
陆小凤则搭着朱停的肩膀不让他往那边看:“那另一个印章呢?你刻那个是也见过吗?”
“你在开玩笑吗?”朱停冷哼一声,满脸骄傲道,“那块牌子原本就是我师父雕刻的,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作品!我在他匣子里见过雕刻图,要不是他发了誓这辈子不再复刻,他定然是忍不住再刻个十七八个出来过瘾的!”
“什么人一句话说不让你师父复刻,你师父就不复刻啦?”陆小凤和朱停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只不过后来陆小凤跟着王怜花天南海北的跑,两人这两年才不怎么见面了。
但陆小凤是知道朱停一家的,他师父的双手堪称化腐朽为神奇,但是性格嘛……总而言之就是天生的反骨,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对他来说都是没用的。
朱停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嗫嚅道:“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活人和死人,还有那么一两个活人死人只要长了眼睛就不会去招惹的……反正有那东西在,洛阳城不会有人敢动你们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拿出了那张纸,我也是不敢刻的——喂,陆小凤,你刚说了那张纸是那两个小孩家里人写的对吧?”
小胖墩发面馒头一样的脸蛋上开始涌现出后怕,他也只有七八岁,方才那种不服输的劲儿下去之后便开始后悔。
陆小凤安慰地拍拍朱停的后背,呼噜了他两下顺毛:“安心安心,不会让你有事的。那就这样,谢了啊兄弟!”
眼前一花,等到朱停回过神来,陆小凤还有方才站在不远处的那两兄弟已经消失在巷子口了。
“陆小凤你这个混蛋!!!你又不带我一起!!!”
……
“咱们为什么要跑?”花满楼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转头问追上来的陆小凤。
陆小凤也顺了两下气,断断续续道:“朱停可是他师父师娘的命根子,而且、而且他没法习武,咱们干这种事,还、还是别拽着他了。”
不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师父都护不住想要活劈了他的鲁班门。
西门吹雪的体力远比这两个萝卜头好得多,他气息平顺道:“下一步?”
陆小凤伸手问花满楼要那个梨花章,从怀里掏出不知道从哪摸来的印泥,给三人的手背上各盖了一个印记。
“要是我想的没错的话,那些人应该是在找有武学根骨的小孩,所以才会那个时候放弃朱停。”
“咱们也盖了章,天要黑了,他们掳小孩肯定更方便了,咱们就逛街吸引注意就行!”
……
夜色自天边落下,笼罩过屋檐瓦片,伴着月光洒落向人间。
晏鸿音和玉罗刹一直跟在三个萝卜头的后面,这会儿见三小只也不反抗就被人掳走,晏鸿音默然半晌,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