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雅公主?”孤竹顿时意识到画像之人是谁。
“教主不可能无缘无故求娶中原朝廷的公主,京城里的传闻想必大长老也有所耳闻,结合那传闻,妾身关于这位公主倒是有些猜测。”
这个女人不论嘴上在说着什么计划,神态语气都是一派温柔纯洁。
“教主必然是在金针封窍之时重伤,被公主所救,他是个男人,在这样孤男寡女朝夕相处之下,自然也会对一个极美的女人动情。而教主动了情,便不允许这个女人另嫁他人,是以宁愿动用一直隐藏的楼兰势力也要求娶公主。”
孤竹的神色随着寒梅的话有了些许波动,他已然想到了什么。
“但即使这位公主的医术再强,也只能医治教主体外的伤势。教主当初兵行险着宁愿内力全封也要动用此法,必定是功法出了岔子。”寒梅柔声道,“所以,妾身猜测教主绝不会跟在这位公主身侧太久,而公主在亲事落定后立刻动身前往楼兰也验证了妾身的猜测。”
“也多亏了这次教主让楼兰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才让妾身找到了突破口,窥探到从前探子半点难以渗透进去的楼兰城。”
想起那个在楼兰掌有权势、地位不低,却成为自己裙下之臣的西域男人,寒梅的眼角微微上挑,这才露出一抹娇艳的魅色。
孤竹当然清楚寒梅前不久的动向,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在罗刹教,只要活着,达到目的,便是有本事的人,男人女人各有手段,没什么上流下流一说,强者为尊。
“你得了关于教主的消息?”
“楼兰被整治得固若金汤,无人敢泄露祭祀真容及行踪,但男人在床榻间总是极好说话的。”寒梅轻轻柔柔的笑着,“他不敢给出教主的画像,却画了公主的肖像给我,还告诉了我一桩看似小事却对我们而言可以利用的事。”
“教主仅仅只在与公主大婚典礼时出现过,第二天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踪影。”她意味深长道,“而楼兰祭祀便是罗刹教教主的消息,是这位公主从楼兰中查探而出的讯息。要知道,楼兰受罗刹庇护,这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孤竹也笑了:“……所以,真、正的教主为什么不能在我们这里呢?”
真正两个字被孤竹咬重了些音。
“迎接这位教主夫人回-教的事,便交给你了。”孤竹的眼中露出一丝阴狠,“那个小废物为了男色平白得罪了身份不明的人,现如今重伤未醒,眼下这位教主夫人倒是出现得很是时候。”
一个真真切切的未亡人,可比一个自幼便没受到教主教导的少主,要更名正言顺成为继承罗刹教的靶子。
“对了,那个自称是太平王世子的刺客找到了么?”
“在南后山里,三只闹腾的小老鼠,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先不急处理。”孤竹抬手抚了抚全白的长须,眯着眼,“正好用来试试这位教主夫人的深浅。”
……
与此同时,远在楼兰城中的阿伽重重打了个喷嚏。
向来荤素不忌,除了良家男女其他都沾的黑皮狐狸放下手中的楼兰内务,往后抻了抻腰身。
累死了。
对了,算算时间罗刹教那边也该派人出来了吧?
嗯,还是要给阿玉的新身份加点保险才行……给梅儿写封信吧,苍鹰飞的是要比沙舟快些。
阿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旁边抽了一张纸出来,提笔就是一串暧昧撩人的情意绵绵。
***
罗刹教派来接晏鸿音的是一座巨大的沙舟,由狼群飞鹰拖拽在平滑的沙地之上行驶,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但是拿着命令来接教主夫人的人,却是在看到教主夫人身边跟着的俊美男宠时,都不由得瞠目结舌。
——没人觉得,世间会有女子敢在与罗刹教教主新婚之时,便带着男宠昭然过街的。
可是眼前的女人便就是做了,还做的大张旗鼓,毫无遮掩之意。
“还不出发?”衣着虽没有过多的配饰,却依旧能看出周身气场的公主冷冷开口,面上是不加掩饰的不悦。
旁边那个身着青衣,手中握着玉笛的男人当即侧身靠近公主,轻声笑语道:“陛下莫要生气,赶路途中枯燥,笛儿为您吹奏一曲开心快活一些可好?”
公主的面色稍缓,竟是就着侧卧在贵妃榻上的姿势,将那男宠拉到身边来贴着坐下,旁若无人般握了那男宠的手细细摩挲,漫不经心道:“还是笛儿贴心如意,本宫怎舍得让旁人享受,笛儿受累?”
男人笑得越发像是掺了蜜糖一般,在公主的默许下伸出手为闭目养神的公主按捏起身体来。
旁边的罗刹教教众看得无一不表情微妙,几乎不敢言语。
几人的视线扫过公主带上沙船的两队护卫,噤声之下互相交换着眼神,最终还是为首的拿了注意,用眼神示意婢女将人伺候好了,转身前去掌舵开船。
他们接到的命令便是恭迎夫人回-教,至于迎多少人回去,夫人身旁有谁,便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操心的事了。
……
几日后
沙舟在驶入罗刹教地界后不久便停了下来,晏鸿音与玉罗刹被大张旗鼓地迎上了马车,似是有巡视罗刹教之意。
玉罗刹哼笑:“这是想让那些教众都知道,教里来了个值钱的主儿。”
他的手里勾着那块雕刻了梵文与神佛的玉牌,一下又一下地戳着晏鸿音的手背:“阿音要不要再添点筹码,玩得更开心些?”
晏鸿音毫不客气地将罗刹牌收入怀中,视线一直落在两侧掠过的房屋景色与表情各异的人群。
罗刹教与楼兰城有些相似,这里的人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中原面孔更多。
聚在这里也并非都干着刀口舔血的营生,有不少是成了家,在昆仑山山脚下建房开地,甚至做起了些生意的。
晏鸿音甚至还看到了一家眼熟的当铺,名字赫然正是当初玉罗刹在临安府时的据点之一。
“看什么呢?这般认真?”玉罗刹十分沉浸扮演自己的新身份,脸上始终挂着一种含情脉脉又伏低做小的神情,那双改换了眸色的眼睛也内敛了许多张扬。
“在看这罗刹教,的确是富裕得十分诱人。”晏鸿音收回视线,转而看向玉罗刹,抬手抚上玉罗刹的眼角,“眼睛可还难受?”
玉罗刹原本的瞳色太过少见,虽然楼兰中人消息走漏的情况很少,为了做戏全套,晏鸿音与王怜花还是想了种法子短暂改换玉罗刹的瞳色,只是那药汁滴入眼中成膜,总归是不舒服的。
“还行,等会演完那一波去了便是。”玉罗刹将一个得宠的情人演得可谓是入木三分,眉眼间竟然还带出了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风骨,看着颇有中原公子的模样,“教中富裕?何以见得?”
两人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哪怕是武功再高的人,隔着不近的距离也是断然无法听到的。
“喏,看那个。”晏鸿音的指尖指向街边卖包子的妇人,引得一直用眼角余光瞥向这边的妇人脊背一僵,“江湖上有名的人肉包子西施,悬赏五十两黄金。”
“还有那个,”指尖划到包子摊旁边看似老实本分的杂货商人,“临安府几桩奸\\杀悬案的凶手,受害者都是大家公子,到如今赏金已经滚到了三百两金子。”
“那个,两百两。”
“这个,五百两。”
“方才走过去的那个,四百两,还有富商追加良田千亩。”
“哦,还有马车前面走过来的这个。”晏鸿音的语气有些感叹,“这个最值钱,整整一千两黄金。”
玉罗刹:“……”
“纵然我见过不少场面,这种赏金遍地走的阵仗,还是头一回。”晏鸿音抬手抚掌,给了旁边坐着的罗刹教教主一个失敬的眼神,“这便是西域罗刹教,嗯……当真不凡。”
玉罗刹知道会来罗刹教寻求庇护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着实被晏鸿音的衡量方式震撼到无语,木然道:“小银小钱的……夫人倒是记得挺详细。”
晏鸿音瞥眼扫了他一眼,淡然自若道:“晏大夫出门在外总是需要银钱的,再者晏鸿堂当初养着不少人,总要有些额外的进账才是。”
额外的进账,就是用锦衣卫的身份翻值钱的人头,然后用晏鸿音的身份去刷人头,是吗?
过了好一会儿,玉罗刹幽幽发问:“敢问夫人,那罗刹教教主的悬赏……价值几何?”
作者有话说:
周六应该会有二更,时间不确定,我尽量搞快点,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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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嗯……
玉罗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晏鸿音,见她只是笑不说话,也来了兴致,开始猜测:“我怎么也会比刚才那个白面书生贵些,两千两?”
晏鸿音摇了摇头。
“一千两?”
摇头。
“……七百,不能再低了。”
玉罗刹看着晏鸿音的神色,沉默了一下,妥协:“好吧,那就五百。”
晏鸿音给了他一个眼神。
玉罗刹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挤出几个字:“我总不可能和卖包子的一个价吧?!”
已经降到五十两,罗刹教教主的承受能力显然已经岌岌可危。
晏鸿音抬手捋了玉罗刹耳边的碎发别到他脑后,试图尽量言辞委婉地安慰他:“衙门的赏金是由判定的案子界定,而其他追加的赏金则是由江湖或者百姓自掏腰包,你名声在外,自然是不会有人大张旗鼓悬赏你的。”
玉罗刹木着表情停顿了好一会儿,而后眉眼低垂着不看晏鸿音,喃声道:“哦,也就是说,我连五十两都没有……是吗?”
晏鸿音安抚般地拍了拍玉罗刹的手背。
“本座的价钱,还比不上一个卖包子的。”玉罗刹幽幽拉长语调。
晏鸿音转过头,不让玉罗刹看到自己眼角眉梢憋不住的笑意。
“整个罗刹教,就我不值钱。”玉罗刹的眼神逐渐哀怨。
晏鸿音好险憋回去了笑,转回头来捏着玉罗刹的下巴倾身过去,当街给了委屈巴巴的夫君一记亲吻,学着玉罗刹平日里的蜜糖情语,有些不自在地说:“所以你是无价之宝。”
玉罗刹脸上所有的雾霾尽数一扫而空,笑得眉眼弯弯,春日灿烂。
“说起来……你见过最高的赏金是谁?”玉罗刹有些好奇。
晏鸿音的表情微妙了一下,而后开口道:“前些年应当是李寻欢最值钱些,现在……之前看了一眼,楚留香已经后来居上了。”
玉罗刹:“?”
是他有什么不知道的情报漏掉了?
这两个人不是江湖正派的侠客?
晏鸿音微扬着语气,道:“这世间被辜负了情意的女子要比许多男人更可怕些,而想要做处处留情的江湖浪子,除了要有俊俏出众的姿容身段,还要有出类拔萃的活命本事。”
“而这两个人招惹的女子,也要比寻常见到的女子更可怕些,也更记仇些。”
玉罗刹:“……所以楚留香现在值多少?”
晏鸿音低头,眉梢微动。
“我知道他在哪。”玉罗刹的表情十分纯良,诚恳道,“我只是对金子有些心动罢了,谁会不喜欢金子呢?”
一点都没有羡慕妒忌这人排面的意思。
——绝对、一丁点、都没有。
***
“那个男宠是什么来路?”
这个公主自从进来罗刹教,每一言每一行都不在两人的预料之中,这让孤竹有些事态隐隐脱离掌控的不妙感。
寒梅才接到楼兰那人的来信,笑了声,道:“不过是养了一两个男宠罢了,这位公主在中原便是极为受宠,去了楼兰又加冕为王分去了楼兰的权柄,如何便养不得了。”
“只不过公主言语中未曾提及教主半分,如此看来,咱们的这位教主恐怕并不得这位公主的芳心,是那中原皇帝被楼兰财帛商路所动强行指了婚和亲的。”
这对新婚夫妻不是一条心,与他们而言反倒是再好不过的事。
想起方才与公主会面时,那男宠偎在一旁装腔作势的模样,孤竹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阵心烦气躁,下意识地便去注意那男宠。
想了半晌也不觉得那男宠同记忆中的什么人有相似之处,孤竹捻须的手一紧,不耐道:“那公主不是说信不过咱们的人,要才进教的孩童去伺候?就把南山那三个近日想方设法混进来的麻烦丢过去。”
若是往日,孤竹直接杀了那三个找死的小老鼠便是,可如今筹谋大事将成,死一个太平王世子,少不得要引来神侯府或是锦衣卫,孤竹并不想因为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少年而惹上朝廷的麻烦。
“那公主提出要去探望少主……?”
“让她去。他们这些时日想方设法靠近天宝院定是盯上了什么,那少年是不是真的太平王世子,到时一见面便知!”
***
“天宝院……这什么名字?”晏鸿音走进距离罗刹教主院并不远的院落里,这里便是罗刹教少主玉天宝的居所。
总算是想起来那个孩子叫什么了的玉罗刹:“他父母给起的名就叫天宝,我也懒得再改,直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