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他人,杀掉葵的丈夫,樱的父亲,这种事你真的会做出来吗?
不管是哪个人因这场战役而死去,由此而导致的未来,真的能让你和你爱的人得到幸福吗?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真的分辨的出来吗?!”
接连三次的残忍质问砸得雁夜晕头转向,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像脱水的鱼那样大口攫取着空气,
“够了!够了!”
强烈的窒息感,挤压着胸腔,其间涌动的情感如此强烈,难以分辨,理智短暂丧失,耳边传来沉重的闷哼声。
雁夜花了一会功夫,才认知到那是从自己喉咙里溢出来的。
他被少女一脚踹倒在了地上——怪不得脊椎有了尖锐的痛感。
“我早就想打你了。”
少女死死抿住嘴,脸上再无往日的温和笑意,眼睛如淬了冰一样寒冷,“间桐雁夜,你真是个混蛋。”
如果她不是从一开始就传送到了雁夜的面前,这个人究竟会把他自己引向怎样的毁灭呢?仅是设想那未来,充斥在内心的烦闷就让荧的面色愈发阴沉。
深吸一口气,荧强迫自己冷静,“我不喜欢说教别人——但是你已经变成那种需要狠狠敲打才能清醒的笨蛋了。”
“我会帮你救出樱的,至于那个叫间桐脏砚的老虫子,就此赌上荣耀,我也绝对会将他消灭的——没有我们的帮助,光是赢下圣杯战争对你来说已经是场豪赌了,对吧?”
荧并不喜欢要挟别人,可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她握紧拳头,任凭指甲掐入肉里,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了下来。
看着颓废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她最终只是长叹了口气,“抱歉,这件事就留到再晚上讨论吧。”
她在留下这句话后,便安静离开了。
雁夜瘫坐在地,任由房间陷入沉默之中。
第7章 她都知道
“哇——!!!”
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听见身边的小女孩这样兴奋地欢呼了。
不过荧并不觉得吵闹——毕竟幼女实在是太可爱了。她微笑着任由伊莉雅牵着她跑东跑西,不一会,身后的温迪怀里就多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
温迪叹了一口气。
常年自由自在的风神居然被当做搬运东西的劳役——这要是让蒙德人知道绝对会被当作疯话吧。然而温迪并没有反抗的权利——谁让现在能出门的,整个间桐宅只有他和荧呢。
嗯,以普遍理性而论,陪小孩子玩的这种任务,怎么都该落在有丰富应对熊孩子(可莉)经验的阿贝多身上才对。可炼金术师轻飘飘地解释说自己正进行炼金术研究,需要留在宅内;派蒙靠飞却不会隐身,在这个世界过于突兀不能随意外出:间桐雁夜的身体根本经不起逛街的运动量;索拉目前作为失踪对象,一旦现身难免会被正疯狂寻找她的肯尼斯发现。
就这样,陪女孩子们来逛街的任务落在了温迪身上。
温迪又叹了口气。
他那身吟游诗人的装束在蒙德并不奇怪,但是到了这个世界,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惹人注目了。
因为忍无可忍周边频频投来的目光,温迪就这样无辜地被荧推进了一家男装店。在店员小姐“这么可爱居然是男孩子”的惊讶又惋惜的怪异眼神中,温迪换了身英伦风的现代衣装。
下午正是购物的好时间,他们这次出来除了陪精力正旺盛的伊莉雅四处转转外,还要替逐渐热闹起来的间桐宅买些日用品。
“荧,这边这边。”
温迪眨巴着他那绿宝石一般的眸子,“我可以去那边买个可丽饼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伊莉雅也要!”
荧:“……”她记得他们才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吧?
她无奈地叹口气,还是妥协了——双倍卖萌实在是太犯规了。
“嗯,那就顺道去那边的咖啡馆休息下吧。”
??
伊莉雅正乖乖待在咖啡厅提供的座椅上,等着温迪和荧买甜品回来。
她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望着桌面上的木质花纹出神。
白发红眸的幼女精致可爱得就像人偶一样,过路人大多忍不住将欣赏的目光投落在她身上。
伊莉雅本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却突然坐直,警惕地朝四处张望。
就在刚才,有股黏腻恶质的视线刺在她身上,像蛇一样爬过肌肤。
拿着可丽饼走回来的荧同样似有所感,猛地抬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金色。
她皱起眉,那个身影,似乎有几分熟悉……
··
身为人类最古之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生来便拥有全知全能之星——然而在之前遇见那个带有神格的从者时,能通晓万物的他却看不出他和他那个金发御主的身份。
本感到无聊的吉尔伽美什对于这场闹剧,终于有了几分兴致。
而日常在外散步的英雄王,就这样在街边偶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对于被荧带在身侧的白发红眸幼女,只消一眼,吉尔伽美什便看破她小圣杯的身份,血红色的双眸顿时因愉悦而微眯起。
——他记得,那天saber的身后也有一个爱因兹贝伦家的人造人。
有趣,这帮家伙居然把那个人造人的女儿带来了。这也就意味着,这场圣杯战争中将同时有两个可容纳英灵灵基的容器。
早已知晓那对母女命中的悲剧的王不怀好意地远望一眼,看着那边的小女孩像被惊起的松鼠一样四处张望,他也无心多做些什么,轻松地转身离去了。
就让他们在愚昧地奔向毁灭的结局前,继续为王呈上更多的乐趣吧。
??
黄昏将落,归鸟回巢。荧一手牵着伊莉雅,一手拎着为伊莉雅和索拉买的衣物,后面跟着同样是大包小包的温迪。
伊莉雅路上是与去时完全不同的沉默,知道原因的荧没有多说什么,安静温柔地照顾着幼女小小的步伐。
之前在咖啡馆的时候,伊莉雅突然认真地看向荧,直率地问起他们把她带到父母所在的日本的意图。
幼女其实并不像之前所显现的那么天真,只不过彼时她第一眼就对荧抱有好感并愿意相信她,现在也不过是单纯地想要个理由罢了。
荧沉吟片刻,没有任何隐瞒的,将圣杯战争全部的资料告诉给了伊莉雅。
——你的父亲是为了争夺圣杯而来,而你的母亲则是开启圣杯的【钥匙】。而最后的战斗一旦开始,名为「爱丽丝菲尔」的人格也就会不复存在,彻底消亡。
——无论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母亲,都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来到了这里,参加了这宛如诅咒的战争。
——伊莉雅想拯救父母吗?
——如果是让你冒着死去的风险,与母亲抢夺成为【钥匙】的资格,站在敌人的立场上与父亲战斗呢?
荧与伊莉雅讲述时,所感受到的是与在面对重伤的雁夜时不一样的沉重。
虽然在前往德国之前,旅者就已经做好了决定:雁夜的身体不能再等了,同时一旦有从者退场,爱丽丝菲尔就会走向不可逆转的消亡,他们需要一个新的御主。而若是切嗣没能得到圣杯,伊莉雅也注定会成为下一场战争的牺牲品。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好了——温迪已经确定伊莉雅丝菲尔拥有人类的灵魂,而荧信任阿贝多不会做出无把握的承诺。只要伊莉雅能凭借她比母亲更优秀的天赋得到圣杯的认可,顶替她母亲的位置,那或许就能避免这注定的悲剧。
明明想好了一切,荧还是忍不住自责。让还年幼的孩子去承担如此艰难的使命,本身就是一种罪过,而且他们的计划也并不是没有风险,哪怕只是失误了一处,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伊莉雅的同意,当然是在他们的预料之内。只是这么小的孩子真的能明白死亡的含义吗?如果伊莉雅成为了【钥匙】,在温迪于最后的阶段引出她的灵魂之前,她仍不得不体验身体不受控制,人格被关闭的恐惧和痛苦。她真的能无怨无悔吗?
“不用担心。”
身旁伊莉雅清脆的童音唤回了荧的思绪,雪发红眸的幼女扬起尚且稚嫩的脸,对着她微笑,“[如果选择接受的话,伊莉雅可能会死掉。]荧姐姐是在担心这件事吧?”
“我其实,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死亡。”
那双红眸倒映在荧的瞳中,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但是呢,我知道就像离别一样,是很讨厌的东西。”
“我不想让妈妈消失,我想每天都能看着妈妈对着我笑——所以伊莉雅会狠狠教训笨蛋切嗣,把妈妈救出来的!”
【不要再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看懂伊莉雅目光里不自觉流出的期待,荧怔了怔,回过神时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扬起,“嗯,说好了。”
“唉,真是不错的素材。”
走在身后的风神趁着路上人不多,偷偷用风元素力开始偷懒,轻松让风托起购物袋,只是装模作样在摸鱼的温迪见证了荧与伊莉雅的整个对话。看着荧的心结能稍微开解些,他由衷地感到愉快。
趁着气氛融洽,温迪几步追到荧的身旁,讨好地眨眨眼,“我说旅行者,晚上我们吃什么呀~”
这个世界食材虽然跟提瓦特差别很大,但也不是不能代替。荧沉吟了下,“唔,金丝虾球,甜甜花酿鸡,蜜酱胡萝卜煎肉,莲子禽蛋羹,满足沙拉……再让阿贝多做份黄油煎鱼好了。”
“哟呼——好耶!”
听着一左一右的两声欢呼,荧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雁夜和阿贝多怎么样了。
第8章 趁乱偷家
金乌西坠,暮色低垂。
日落是所有人默认圣杯战争开始的信号,也是虫最活跃的时刻。
每天的这个时候,阿贝多就会站在庭院中央,任由那些体态可怖的虫自他身侧如黑雾般盘旋着飞起,散入冬木市各个角落。
雁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身体半边微斜,抱臂而立,瞳眸里是一片空茫。
在派遣了一股数量较多也更为精锐的虫前往冬木市的西边后,阿贝多转过身看向他,“有什么事吗?”
雁夜回过神摇了摇头,“只是碰巧走到这边罢了。”
“你的驭虫术愈发精湛了。”
“嗯,多亏你的指导。”
“不过这些虫从本质来说,与你体内那些残秽是不同的——它们只是最初级的生物炼金产物,智能有限,但如果只是作为魔力探测装置在城市中来使用,倒也还算方便……”
又来了,这种无力的感觉。
看着炼金术师说着说着又进入自己的世界,雁夜不禁在心底苦笑。无论是那优雅的仪态,还是对于学问研究的忘我,这位从者都常能让他想起那个男人。
远坂时臣,那个得到了他此生最爱的女性,却又那样轻率地践踏了母女幸福的魔术师。
在炼狱内挣扎了一年,复仇的毒液如今已彻底渗入雁夜的骨髓之间。他坚信只要时臣一日不死,她们(葵与樱)就一日不能得到幸福。
可靠着这种信念撑过刻印虫啃噬带来的痛苦的雁夜,却因金发少女的叱喝而动摇了。
【为何要参加圣杯战争呢?为何要争夺圣杯呢?】
——不管是哪个人因这场战役而死去,由此而导致的未来,真的能让你和你爱的人得到幸福吗?
——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你真的分辨的出来吗?!
“……”
【甚至提不起反驳的力气。】
沉浸在空白的思绪之中,他在房间的角落里瘫坐了一个下午。
真是不像样。这样责怪着自己,处于烦闷中的雁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庭院。
“这样么?”
礼貌倾听着他迷茫之语的阿贝多正盘膝坐在石阶上,理解般地颔首,支着脸歪头解释道,
“事实上,让你把令咒转移给伊莉雅,本来是我的主意。”
将男人瞬间僵住的反应收入眼底,阿贝多语气仍是一如往常的冷淡,
“我能理解你的不甘和怨恨。但你有没有想过,圣杯战争意味着你与时臣不可避免会发生争斗——如果你输了,就没人知道樱的遭遇了,又谈何拯救;如果你赢了,那失去了丈夫的葵又该怎样面对你和樱呢?”
“很奇怪,你似乎从来没意识到这件事过——只靠你一人,是无法拯救樱的。”
意识到炼金术师话语里残酷的否定,荒诞的虚无和眩晕席卷着雁夜,他的五官也因激烈的情感扭曲在了一起。
“不过现在还不算晚,”阿贝多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雾中传来,
“——我找到间桐脏砚的位置了。”
“什么?!”
雁夜霍然抬头,自那单只灰紫的眸中流露出狂喜之色。
像是在替他高兴般的,阿贝多弯弯唇角,温声提议,
“那么,就用这个做交换吧。”
··
在间桐宅的门口看见雁夜的那刻,荧就明白了他的选择。
间桐雁夜就这样将自己的令咒彻底转交给了伊莉雅。
没有被过问意见,也不需要过问意见的库丘林alter因为新御主充沛的魔力,从灵子化凝为实体。血红眸子微微眯起,有近两米高的巨兽居高临下注视着白发的幼女。
伊莉雅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荧:……
——萝莉配猛兽,居然还挺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