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尘和谢宣相视一眼后问道:“莫非是一个和尚?”
萧瑟微微一愣,“国师已经知道了?”
“方才正同谢先生说起,我对这位小师傅越来越有兴趣了,什么样的人能让儒剑仙和永安王都如此看重?
他的确入了天启城,我曾试图追踪他,但是他逃脱了。”齐天尘摇头说道,“为何不问百晓堂?若论追踪别人的下落,他们才是天下第一。”
“他们也跟丢了。”萧瑟垂眸,“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他去了什么地方,但是昨日,我见到他了。”
“哦?他在何处?”谢宣问道。
萧瑟神色微凉,“在赤王萧羽的身边。”
“赤王萧羽……”谢宣想了一下,“就是当年那个不爱念书的家伙。”
在三位皇子幼时,谢宣做过一段时间的祭酒先生,当时曾为几位皇子授业。而其中萧羽,就是出了名的不爱念书,桀骜不驯,当时可被他好好教训过一次。
“正巧今日谢先生也在这里,那么我的另一个疑问,谢先生就能帮我解开了。”萧瑟望向谢宣,“关于西楚药人。”
谢宣闻言一惊,“西楚药人?这等邪术还流传在世吗?西楚灭国之后,应该只有药王谷一支还留有炼制之法,辛百草绝不可能,扁姑娘早已去世,难道是……夜鸦他还活着?”
“大概是的,且极有可能就在赤王府中。”萧瑟眉目冷然,“如果把他抓出来就能解掉药力吗?”
甚至还有可能和明德帝的病情反复有关系,这一点,萧瑟没有确认,所以并不透露。
谢宣摇摇头,“听你这么说,是无心受人所害,如今被炼成药人。
药人神智全失,功力却能大增数倍,的确符合你所说的描述。
但夜鸦虽会药人之术,可他并不一定是炼制药人的人主。”
“人主?”
谢宣点头,“药人皆有人主,炼药人需以血为引,这滴血需是至亲之人的鲜血。若为亲生父母最为完美,同胞兄弟亦可。
若无引,只有药,所成的药人极易遭到反噬,活不过三日。”
昨晚的那些暗河杀手最后都死了,但是无心……
距离秦筝见到他的时间已经远远过去了三日,他给人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秦筝皱眉,“小和尚不是孤儿么?世上还有谁的血能为小和尚炼药人?”
不是江湖都说魔教教主叶鼎之已经死了吗?他母亲……却是从没听他提过的。
萧瑟却长呼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齐天尘轻轻甩了下拂尘,沉默不语。
谢宣心中微微一动,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这群人明白什么了?
看秦筝一头雾水,谢宣开口解释道:“赤王的母亲宣妃在入宫前是孤剑仙洛青阳的师妹,她曾与天外天的宗主叶鼎之有过一段姻缘。
虽没有确切的说法,但按常理推断,宣妃应该是无心的生母。若真要以至亲之血做引,那么只能是宣妃。”
秦筝沉默许久,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关联。
“所以要想救下无心,需要找宣妃?”萧瑟问道。
谢宣点头,伸出一根手指,“需要宣妃的一滴至亲血。”
齐天尘幽幽叹道:“多少陈年旧事,也终于到了洗尽的这一天了。”
萧瑟沉吟片刻后又问:“一滴血就够了?”
“你们不是有位小神医在天启吗?只要弄到至亲血,之后的事对小神医来说并不难。”谢宣提醒道。
有理。
如今华锦在宫中,宣妃也在宫中,看来他势必要进一趟皇宫,甚至还要进后宫。
但如今明德帝不醒,皇子无召不得进宫,他还得找人想想办法。
喝了一盏茶,秦筝的手脚暖和了不少,两人从钦天监离开的时候被一柄木剑拦住了去路,拦路的人他们也认识,青城山李凡松。
他望向萧瑟,“萧兄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这几日我已经将天启城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杀我师父的人是否也来了天启城?”李凡松一脸严肃地问道。
另一旁,飞轩也紧皱着眉头,望向萧瑟。
“苏昌河?”
李凡松面色冰冷,“是。”
“他昨日被阿筝断去一臂,如今人应该还在天启城。”萧瑟看了李凡松一眼,“你如今的剑术还对付不了他。”
要苏昌河命的人太多了,要不是怒剑仙还要保护眼睛正在恢复的萧崇,只怕早就提剑找上门去了。
秦筝要了他的手,李寒衣还要他的命。就连天女蕊以及雪月城的人,都在背后对他咬牙切齿地恨。
李凡松知道自己还不是暗河大家长的对手,他笑了笑,并不灰心,“可有些事情,总得讨回来的。”
上了停在钦天监门口的马车,萧瑟摸了摸秦筝温软的小手,“钦天监的茶果然不凡。”
他抬眼看向似乎在琢磨什么的秦筝,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想什么这么入神?”
“小和尚好像……比臭老七年纪要小吧?”秦筝的脸上浮起难以理解的神色,“我看你们好像都知道这个事情的样子,那你父亲也知道的吧?”
知道还……这么宠那个宣妃娘娘?
萧羽这有恃无恐的做派有一大半都是源自于宣妃受到的帝王宠爱。
萧瑟沉默片刻,“世人说我父皇一生爱过两个女子,一个是我母妃,可惜她生下我不久后就病逝了,另一个就是宣妃。”
“她本名易文君,父皇爱她,昔日的魔教教主叶鼎之也爱她,还有一个人。”萧瑟一顿,继续说道,“她的师兄孤剑仙洛青阳,也爱她。”
秦筝听后似乎有更多的话卡在喉咙里,欲言又止。
一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一个冠绝榜上名列第一的人,一个横扫西域的天外天宗主,喜欢的居然是同一个人。而宣妃居然和其中的两个人生过孩子。
她有点想问明德帝是不是也知道洛青阳喜欢宣妃的事,又有点想问宣妃到底爱这三个人中的哪个。但对着明德帝的儿子,她又问不出口。
萧瑟叹了口气,揽过满脸一言难尽的秦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以不用说出来。”
“宣妃……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萧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给出了四个字:“倾城绝色。”
马车驶过白王府,萧瑟撩起车帘看了眼,只见白王府的侍卫正在清理着四周倒塌的院墙,把白王府毁了三分之一的罪魁祸首挤到窗边心虚地探头瞅了瞅,“二哥会找我赔钱吗?”
“不会。”
萧崇不是萧瑟,也不是萧羽,不会干那么不要脸的事。
前院里那根三丈高的冰剑还立着,这般寒冷的天等它自然融化是不可能的,有侍卫试图上前将这天降之剑砍断拖走处理。却在靠近它的时候被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气逼退。
剑仙一剑,哪是普通人所能应对的。
但另一个剑仙可以。
第81章 最大的倚仗
▍她是萧楚河最大的倚仗,必须尽快杀了她。
一剑怒斩,浩然肃杀的剑气从白王府中某处袭来。
秦筝皱皱眉,指尖一勾,刚刚还无人撼动的冰剑拔地而起,三丈长的剑身骤然拉长成一条十丈冰龙,绕开震惊错愕的侍卫朝那道剑气袭去。
“哎。”庭院里还没清理干净的假山草木又成了一团狼藉,秦筝后知后觉地把脑袋往萧瑟怀里一藏,嘟哝道,“完了完了,又砸了一片。”
萧瑟好笑地揉了揉那颗使劲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小脑袋,“走吧,回府。”
白王府里。
颜战天看着寒霜遍布的破军剑,寒流直接将他持剑的手连同剑柄一同冻住了,他猛地聚起真气震开冰霜,冰尘碎屑散了一地。
“大师父,是谁来了?”屋内,萧崇眼前蒙着白布坐在榻上。
他的不远处,同样有一人蒙着白布坐在那里,他们同样眼蒙白布,可是面对着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未来。
颜战天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永安王,还有那个小剑仙,他们走了。”
萧崇抿了抿唇,轻轻叹息。
“昨夜暗河的杀手潜入了白王府,永安王和兰月侯前来助你,他们一时无法得手。
但是最后你最信赖的弟弟萧景瑕背叛了你,连同天外天的宗主叶安世想杀了你和华锦,不过被我们打了回去。”颜战天抱着剑走了进来,“我很好奇,为什么永安王要这样帮你?”
“他视我为兄弟,虽然我们夺嫡争位,但他坦荡视之。
皇位是皇位,兄弟归兄弟,这一点我不如他,所有的皇子都不如他。”
萧崇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阳光的暖黄色,而不再是那一片漆黑。
“那位小剑仙同老六感情极好,昔日大师父伤了老六,她怕是会找机会把这笔账算回来,此桩恩怨因我而起,这账应当算在我身上。”
颜战天皱紧了眉,“崇儿。”
“大师父,手已经受伤了吧?”萧崇轻声道。
颜战天低头,看着手背上蜿蜒开来的血痕,面色冰冷,“区区小儿,我何须畏惧?崇儿,这个小剑仙睚眦必报,你以后若要成事,她必须死。”
觉得秦筝必须死的人何止这一个。
赤王府里,萧羽面色铁青地砸了一地瓷器,穿着黑袍的无心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小剑仙!”
失去了意识的无心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他还没有用全力,给他继续用药,加倍用药,我要他完全服从命令,出手绝不留情!”萧羽狠声吩咐道。
“短时间内加大药量他的身体怕是会承受不住。”
坐在旁边的男子面目苍白,音色沙哑,“如果你能把暗河的那几位家主甚至是大家长弄到手,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完美的作品。”
“苏昌河那没用的东西被断了一只手,现在还有什么用!”
“他的功力没丢,不过是一只手罢了。”那男子眼底露出几分期待的目光,“他受了伤需要用药,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萧羽眼珠一转,“那就按你说的,我找人去办,但是这个和尚,你也必须给我搞定!”
男子应了一声,带着无心走出了房间。
萧羽面色阴冷地坐在太师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抬头看去,“那个剑仙必须死。”
“杀她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来人顿了顿,“她此番废去苏昌河的手,这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
“昨夜她定然受了伤。”萧羽神色狠厉,“她是萧楚河最大的倚仗,必须尽快杀了她。”
“不,萧楚河最大的倚仗不是那个剑仙。”
来人面朝着皇宫的方向,“而是那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惦记的人太多,秦筝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秀挺的鼻尖上缀着一抹红,她摸了摸鼻子,有些痒,又打了一个喷嚏。
侍女连忙奉了一杯热茶,“夫人,外面天冷,去屋子里坐吧。”
秦筝看着在演武场上练剑的雷无桀,摇摇头,“不冷,就是鼻子突然发痒。”
话是这么说,可小夫人在王府里金贵得很,雪天里搬个火盆不顶事,侍女转头去灌了个汤婆子过来。
东西递到跟前了秦筝也不拒绝,斗篷一兜将汤婆子捂进怀里继续看雷无桀练剑。
“半个月!半个月我就要成剑仙!然后把和尚抢回来!”雷无桀气愤地斩出一剑。
“无心真的有那么厉害?”唐莲问道。
“比大城主是要差几分的,萧瑟说是半步神游。”秦筝沉思了一会,“也就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
唐莲沉默了一会,看向不知道是在练剑还是在纾解心中愤懑的雷无桀,“连你都不是对手的话……”
这天启城里怕是只有国师能出手制住成为药人的无心了。
秦筝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一点点。”
唐莲:……
他咳了一声,“萧瑟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秦筝朝议事厅的方向努了努嘴,“他和若依姐姐在商量事情呢,好像要若依姐姐出趟门。”
“你们都有事情做。”唐莲轻吸了一口气,稍微运了运功,“我这个大师兄反而天天躺在房间里。”
秦筝想了想,“反正你是玄武嘛。”
唐莲觉得秦筝在调侃他,“道真不练功吗?还差一点点呢。”
小道姑一瘪嘴,抱着汤婆子蹭蹭蹭跑到了屋顶上,两腿一盘,闭目开始打坐。
唐莲:……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唐莲叹了口气,再一看院子的另一头,司空千落正提着枪朝这里走来,明明昨夜都是带伤回来的,休息了半天又都出来练功了。
天启城的危情迫在眉睫,哪里容得下他们安生地歇息。
唐莲站了起来,脱下风氅,大步走进了雪地里,他这大师兄再躺下去可就要被师弟师妹们比过去了。
天女蕊站在他身后接住了落下的风氅,幽幽一叹。
萧瑟再一次带着秦筝拜访了兰月侯府,距离萧崇换目的那个夜晚不过几日,兰月侯看到他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听说你第二天就出门去了钦天监,可是去找国师疗伤了?”
“皇叔。”萧瑟无奈地笑笑,“你是不是忘了我体内有颗保命的金丹?”
兰月侯轻吸了一口气,他还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