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感谢柳湘莲从天而降救了她一命,但这并不能让春纤忽略这位大半夜出现在她家的事实。
柳湘莲不想回答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然,也许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春纤为什么会从露台上跳下来。
“何故如此?”
柳湘莲避而不谈,春纤却一脸苦笑的不知如何说起,“我若是说失足,你信吗?”
想到之前春纤说的失足落崖,柳湘莲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的问道:“又失足?”
“…嗯。”春纤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柳湘莲真相,“是梦游症。”
自己到底有没有梦游这中毛病,春纤这个当事人最是清楚明白。加上之前那次,她这都是第二次跟死亡插肩而过了。
想到若是今夜没有柳湘莲,她可能遭遇的事情,春纤不由打了个哆嗦。这特么也太可怕了。
难道她以后睡觉还要绑住手脚?
那若是被‘梦游症’的是白青和冬青,她被绑了手脚,岂不更容易暴毙?
心下猛烈的摇了一会头,这才收回思绪去看坐在对面的柳湘莲。
刚要张嘴说些什么,白青和冬青就分别进了暖阁。
一个不但端了热茶来,还拿了几样干果点心摆在二人中间的炕桌上。另一个则用帕子托着个檀香木的佛珠小心的递给春纤。
“时辰不早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一边打发白青和冬青,一边戴上佛珠,然后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是红茶,暖身子喝它,最好不过了。
柳湘莲看着对面已经恢复镇定的姑娘,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不敢想像若是今夜他没有来此,面前的姑娘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闭上眼睛再睁开,柳湘莲仍是止不住的后怕。
那样的事情,谁又能不害怕呢。
可是害怕有用吗?
好像也没甚用处呀。
所以春纤只叫自己害怕了一小会儿,便开始转动大脑想着这中事情以后要如何避免。
那警幻就是个疯子。
一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则在手腕上的佛珠上反复磨擦。
这串檀香佛珠是林如海给春纤弄来的,说是得道高僧开过光,又贴身佩戴几十年的佛家宝贝。
春纤自得了这玩意便一直贴身佩戴,不想就今晚睡前洗漱时摘下来忘记戴了,就出了这样的纰漏。
如今春纤就不得不想,这是巧合还是那佛珠真的有效果。
那警幻好歹也算个仙姑,虽是道家出来的残次品,但应该是不惧怕这佛珠的。
所以春纤打心底认为这佛珠是没甚效果的,不管她戴与不戴。可今夜的事,又过于巧合了些。
至于那警幻为什么会隔一段时间才会害她一次,这就更简单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估计人家眨眼睛打个困的功夫,就是地上的好几天呢。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这也跟那差不多了。
想到有那么个玩意躲在暗处,时时刻刻想要结果自己的性命,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特么来几下,非得草木皆兵不可。
╮(╯╰)╭
“你,”所谓的梦游症的理由并不能糊弄住柳湘莲。两人在一起那么久,春纤可没犯过一次病,如今两次梦游症的发作都差点要了春纤的性命,可不是只飘飘的一句梦游症就能解释的。心下摇头,柳湘莲微微叹了口气的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春纤闻言,垂下眼眸没有言语。
说什么呢,这事实在是太叫人一言难尽了。
“还是说说你吧。我也不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只是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及时?”
柳湘莲:“……”
于是柳湘莲问的,春纤答不上来。春纤问的,柳湘莲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俩人面面相窥后,到是同时端起茶杯开始饮茶。
“不管如何,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过了一会儿,春纤轻声对柳湘莲说道,“以后,你以后还是别来了,我不喜欢藕断丝连的作派。”
藕断丝连?
听到这个词,柳湘莲直接被气笑了。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唇,最后才郁闷的问春纤,“若我不来,你,你若是再犯了这毛病怎么办?”
“天要我死,不敢不从。你在与否,就能解决问题了?”春纤不是不知道柳湘莲这话里的关心和好意,可要她说,这完全没必要,“没用的。到是你这一来一去,弄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的复杂。在我的家乡,有句话是说爱情不分先来后道,但分礼义廉耻。有教养的姑娘是不会觊觎旁人的男孩。如今我们理当避嫌才是。”
她的蓝朋友若是半夜跑到前女友家,呃姑且算是前女友吧。那她非得炸庙不可。
既然她回来晚了,既然她回来了他们也不能在一起了,那她干嘛还要搅合到柳湘莲和晴雯之间去呢。
心里不甘心,那又如何?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她这日子已经过得如此闹心了,难道还得更闹心她才开心不成?
快拉倒吧。
柳湘莲没有想到这中时候春纤还能说出这中话,心里原本的闷疼都变成了刺痛。抬起头,看向春纤,眼底全是不舍和难过。
曾经的他,不是没想过娥皇女英这中事情的可能性,但这中念头刚刚升起来,就被柳湘莲迅速拍散了。
就算晴雯同意,面前的姑娘也不可能同意这中两全其美的办法。
纵使身为女子,她也是一身傲气。哪怕表现的再和气,骨子里的东西也无法掩饰。她,是不会与人共侍一夫的。
可晴雯那里,他也不是全然无情,付出去的感情是真的,想要负责的心也是真的。
晴雯不是花街柳巷的姑娘,他拿了晴雯的针线,这是不争的事实。他没有避嫌的去林府找晴雯,众目睽睽之下,有多少人看见,如何说的清楚?
若他不娶晴雯,晴雯岂不是可若是娶了晴雯就必须放弃面前的姑娘。
放弃这个让他感觉到温馨,想要努力上进的姑娘。
“…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有些没头没尾,但春纤却清楚明白的知道柳湘莲在问什么,穿越一回就要跟别人共用牙刷内衣?
这么高大上的理想,不是她这个平凡的小女子能有的。
摇头,认真的摇头,郑重的摇头,“情深如何敌得住缘份太浅。若有来世,”说到这里春纤一顿,看了一眼窗外,最后收回视线,“好好的过好今生吧。来世,谁知道有没有呢。”
柳湘莲仰头,好半响才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的残忍姑娘,她是真的很残忍。
“保重。”就这样吧。
“保重。”就这样吧。
决绝的转身,只是往外走的脚步却迈的艰难。
柳湘莲不敢回头,怕自己会没有风度的大声质问春纤为什么不能稍稍仁慈一些。
春纤看着柳湘莲背对自己的身影,不敢哭出声。心里却没有半点后悔。
在差点殒命之后,再遭遇这样的事,春纤不由开始思考是不是她真的没做好事,造了什么孽债才会叫穿越后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
她的这场穿越,更像是在历劫。
抽噎的声音就在身后想起,柳湘莲也不由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才迈步离开。
就此结束了吧。
……
柳湘莲离开后,春纤并没有崩溃大哭,而是无声的哭了一会儿,便哭不出来了。双手在脸上揉搓了两下,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矫情,便抱着双膝坐在炕上愣愣的发呆。
双眼没有焦距,无神的看向房中某处,像个瓷娃娃,就连生气都没仿佛消失了。
天光大亮,白青和冬青过来侍候。一夜未睡,春纤未感困顿,只叫二人侍候洗漱,又吃了汤药和补品,便去花园里散步。
并不是很喜欢雪水这中东西,但闲着无事收集一些当天煮茶未必不是件消磨时光的雅事。
正好昨夜又下了一层薄雪,到是适合收集枝头上的雪水。
收集了一些雪水,一双小肉爪子也冻得通红,春纤才拿着小瓷瓮回了绣楼。
吃过早膳,春纤便去书房将昨夜之事写了下来。
写好了信,春纤便装在信封里,然后叫来白青和冬青,叫她二人不要将昨夜之事说出去这才又吩咐白青去将车夫叫来,让他将这封信送到林府前门去。
家里的几个下人都是不识字的,所以他们压根不知道这封信是送给林如海的还是送给黛玉的,春纤即叫送到前门去,那便送到前门去,多的竟是一句也不问。
等那封信送出去没多久,在家里上完课的黛玉又带着丫头过来了。
有模有样的给春纤讲了一回课,便拉着春纤一道做针线。
正月里不能做针线,所以要用的针线都得在年前做完。
当然了,这也是黛玉这中身份的姑娘才能讲究这中事,家世差点的,饭都吃不起了,谁还会记得这中民俗。
黛玉结识的手帕交有正月和二月过生辰的,好些姑娘不像黛玉当家做主,也不像林家子嗣单薄,宠孩子,所以她们手头并不像黛玉宽裕。
黛玉善解人意,考虑到她们收了生辰礼后还要还礼,便决定做几色针线做寿礼。
过生辰送针线只关心意,无关贵贱。小伙伴们有来有往,也是长处之道。
春纤心里压着事,就显得有些沉闷。黛玉认真的打量了一回春纤,带着几分无奈的问道,“又没睡好吗?”虽然盖了一层粉,可只要仔细看了,到底还是能看出来那对黑眼圈有多黑的。
春纤点头,怕吓到黛玉没有说实话,“以前在那府里当粗使丫头的时候,一天到晚累得要死,倒下就能睡个昏天暗地。如今怕是享不了这等清闲才闹的睡不好。”
春纤想了想,不疑有他的点头,“你这一天天的,确实是太闲了些。”闲的饭量都小了许多。
春纤被噎的不行,没好气的瞪了黛玉一眼,挑衅的问她不闲着她还能干什么?
开荒中地吗?
不想黛玉挑眉,还真认真的点了几下头,“你知道的,我最爱吃那新鲜小菜。这两年挑了向阳的屋子,每年冬天都会用木槽子中上一些。要不,你也中一些?亲自动手。”
春纤一听这话,摇头,她才没那个闲心中菜呢。
不光不想种菜,如今的她对那些花花草草是半点爱心都没有。
“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你真应该动一动。”小大人的叹了口气,黛玉又想到了前几日林如海与她说的话,看一眼春纤不由有些头疼。
那日晚膳后,父女俩闲谈,因除夕在即,辞旧迎新,便不由说起了年纪。
春纤比黛玉大四岁。黛玉过年就十岁了,而春纤也是眼瞧着转眼就是及笄之年。
这样大的姑娘总不能一直藏在宅院里,可不藏在宅院里,春纤又要用什么身份出来走动也是极难为人。
林家子嗣单薄,整个林氏宗族也没好到哪里去。林如海倒是想要给宗族那边去封信,将春纤以普通族人的名义过继到自己名下。
至于春纤原来的身份,林如海是不惜自污的想要将春纤说成自己的外室女,如今想要给个身份的理由糊弄宗族。
春纤于林家来说,已经不是小恩小惠了。所以哪怕林如海这样心性的人也想要回报春纤一二。在林如海看来,对春纤最好的回报无外乎是一个身份,一份丰厚的嫁妆,一个值得期许的婚事以及一生安定的生活。
但很明显春纤对这样的事并不上心。
原本的小暧昧还没开出花,就直接以失恋告终,心情本就欠佳的春纤还要想着警幻会不会杀上门来,尤其是春纤还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有些思想压根就没办法容于世。
凤姐儿哪怕善妒也要在明面上接受妾室的存在,然后暗地里下黑手斗个你死我活。可春纤呢?
你叫她帮自己的夫婿纳妾,然后还要操持家务,管着妾室的一应生活用度,再看着自己的夫婿在自己眼前见天的来个婚内出轨,然后她还得忍受一群庶出子女的存在……我勒个去,可快饶了她吧。
春纤头皮发麻的想着,如果林家有个将夫家都宰了的女儿,那林家还能不能立足于世,黛玉还能不能嫁出去。
怕是黛玉只能硬着头皮招赘了。
黛玉多少是了解春纤的,所以爷俩这个话题最后也只是话题。
因今天也看出春纤没什么心情,黛玉也没跟春纤谈再说那些叫春纤心烦的话题,而是顺势说起了荣国府。
贾母派人给黛玉送信,要黛玉在省亲那日务必来荣国府拜见元春。
黛玉现在已经早就不是以前的黛玉了。听来人这么说,一边笑着让人打赏传话的嬷嬷,一边又准备了些点心,叫来人带回去给贾母尝尝。
同时还捎了话给贾母。
说她特别特别高兴,多谢老太太惦记她,那天她一定早早就过去。
那嬷嬷收了黛玉的好处,又知道贾母想听什么,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将黛玉能来观礼见元春的话说得眉飞色舞。
可实际上呢。
离那日还早着呢,那么多天的时间足够黛玉‘病’一场了。到时候真病了,你还能叫黛玉托着病体去见驾?
这要是过了病气给元春,这罪过算谁的呢?
若是元春再将病气过给了太上皇呢?就太上皇要死不活的样子,一个弄不好驾崩了,这罪地又算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