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是想叫宝玉自己翻书找到答案,没想到春纤竟然给宝玉出了这么个虎狼主意。
这事要是真问到她那位二舅舅跟前...啧,就以她今儿所见所闻,没人拦着,她二舅打起宝玉来,可能一只鸡毛掸子都不够用。
不过若是问到老太太那里,以老太太的脾气,装傻充愣之时,可能还会对她进行一番补偿。
就挺不甘心的。
心下飞快的将这事想了一通后,黛玉的视线便又落到了春纤身上。果然刚刚那顿鸡毛掸子没白抽,瞧,这丫头现在多贴心呀。
决定了,明天再吃干果,她给春纤剥花生,掐核桃。
......
就在黛玉发现知已,心情激荡时,春纤还趁宝玉低头穿鞋的时候给她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眨眼睛。
就是那种一只眼睛睁开,一只眼睛闭上的怪样子。
黛玉心忖了一句浪费感情,便将头转向一旁,不看春纤搞怪的样子。而这个时候宝玉也穿上鞋站起身,准备跟黛玉道晚安了。
见黛玉扭头不理他,这小胖子说话的声音都蔫了吧唧的。
蔫蔫的往外走,还不望走两步回头望一眼。就这么走了几步,正好碰到进来找宝玉的袭人。袭人太了解宝玉了,一见宝玉这副样子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跟我们姑娘玩游戏,输了呗。”春纤站在一旁,先看一眼黛玉,然后笑着接过袭人的话‘解释’道,“姐姐放心吧,二爷一根头发都没少。天儿不早了,快领二爷回去休息吧,我们姑娘也要睡了。”
宝玉什么性子,袭人最知道了。跟姐妹们玩游戏,从来不曾因为输赢恼过。往日里为了叫姐妹们高兴总要故意输几回。所以她家宝玉绝对不是因为这个蔫成这样。
看黛玉没看这边,袭人连忙给春纤使了个眼色,叫她一会儿出来细说分晓。
春纤想也不想的就点了好几下头,面上则摆出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狗样子。
眼瞧着袭人拉着宝玉回外间,春纤上前一步将里外间门口处挂着的布帘子放下来,然后才走到大床那里,用手指戳黛玉。
“干嘛呐。”黛玉见春纤来戳她,心下欢喜,迫不及待回身还不忘拿架子。
春纤指指食盒,“我带了宵夜,你是不吃,不吃,还是不吃不吃呢?”
黛玉张了张嘴,刚刚的欢喜又被春纤戳破了。
这坏丫头,就没一刻让人省心。
黛玉深吸一口气,对着春纤道:“吃。”
这声回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若不是还是女娃的小童声,春纤都要以为这是将士上阵杀敌时,那气势如洪,威威凌冽的喊杀声啦。
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
俩个腹诽对方不省心的妹纸,一个从床上下来,一个从熏笼前将食盒拿到屋中唯一的桌子上。
一碟豆腐皮包子,一碟蟹粉素包,一碟笋丁鲜菇虾仁卷,一碗银耳羹,一碗黑芝麻糊,一碗红枣小米粥。
这份量一看就是三个人的量。
“诶诶诶,那小孩,披件衣服再坐。”春纤一样一样将吃食摆出来,一边叮嘱黛玉注意保暖。
“我不是小孩。”嘴里不服气的嘟囔,还对着春纤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虽是如此,人倒是极听话的却一旁的架子上将一件外裳披在了身上。
黛玉挑了红枣小米粥,春纤坐在黛玉对面,拿起一旁的银耳羹吃了一勺。
三碟小主食,黛玉最爱的是那道虾仁卷,春纤全都爱吃,每样都吃了两个。
包子和虾仁卷都做的极小巧,吃的豪放些,就一口一个。吃的婉约些,就两口一个。而那粥碗也精致小巧到了极致,装满了都不到十口的量。
这套盛粥的餐具是春纤早前在外面买东西时,一眼便瞧上了的。以前一直将这套餐具当成陪洋娃娃过家家的玩具,今儿洗漱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会儿跟她一道吃宵夜的,可不就是个洋娃娃。
背着人将这套餐具从交易平台找出来,又找了个背风无人的地方,将原本用大碗装的吃食小心分装过来。
一时二人台面上都一副安静模样的用宵夜,而在视线受阻的桌子上面,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的,就没消停过。
饭毕,春纤又和黛玉将那碗黑芝麻糊分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告诉黛玉这个养发。
“...我头发真的很少吗?”没有哪个妹纸不爱美,被春纤说了好几回发量发质,黛玉也上心了。
春纤想了想,然后肯定的摇头,“那你看跟谁比了,换个人比,也不是很少啦。”比如说...出家人。
黛玉:“...哼!”
又是被坏丫头气炸的一天。
第三十九章
春纤有把握改善黛玉的发质, 但增加发量...春纤摇头,这个臣妾真的做不到哇。
见黛玉气呼呼的小脑,春纤挑着眉对她指指桌上的空碗, 然后小嘴巴巴的就给黛玉介绍了十几种美发护发的食物和食谱。
吃,王道矣。
“是药三分毒,你从小到大吃药吃的太多,都败了胃口。这么跟你说吧,饭菜水果带来的营养可不是一两碗贵细药材能比的。一天吃上三颗大枣, 都能补气血,还没副作用。以后多吃饭菜和水果, 营养上来了, 身上长肉了, 头发自然就长的好了。”
顿了顿,春纤那恶劣性子又冒了同来, 对着黛玉恐吓道,“你知道在京城太瘦的小孩如果丢了,找不到了,人们都会去哪里找吗?”
黛玉摇头,一脸的求解答:“哪里找?”
春纤看着黛玉,声音没有丁点起伏, 用幽幽鬼声继续逗她, “你从小没来过京城吧?那你一定不知道京城的冬天风有多大,像你这样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小孩,经常会被大风吹到树上挂着,就是腊肠的那种挂法。飘飘荡荡,晃晃悠悠的。看到咱们院墙那边的□□了吗?就是知道你要来,专门为你准备哒。”
黛玉闻言浑身一震, 眼睛瞪圆了的同时,还小声惊呼了一声。随即就反应过来春纤这是胡谄逗她玩呢。刷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床头将她今后数年都当成宝贝鸡毛掸子抓了起来。
来吧,决斗吧。
春纤见此,直接一个反手抓起她自已定做的现代式样的枕头,刹那间两人就打到了一处。
都知道不能弄出太大的声响,所以都压着声音,紧抿着唇来了一场沉默的爆发。
你来我往,昏天暗地,十数个回合下来,黛玉略显败势......
一阵疯狂互殴后,俩个新出炉,形象全无的小疯子互看了一下彼此炸毛的模样都是一边粗踹着气,一边大笑。
摸摸肚子,晚上这顿宵夜算是彻底消化掉了。
半晌,黛玉还累的不想动,春纤却已经身体倍棒的站起来,先收拾了一地鸡毛,然后又给熏笼里加了两块碳。
闻着飘上来的煤烟味,春纤想也不想的就拨了颗桔子,将桔子皮掰成小块全数丢进熏笼里。
转头跟黛玉分桔子的时候,熏笼里的就已经飘出了淡淡的桔子香。
......
时辰真的不早了,但黛玉看着自己的床却一脸的嫌弃,别扭。春纤困的直打哈欠,一脸不解的问黛玉做甚不睡觉。
黛玉扭头,别别扭扭的指了指春纤那张小榻后面,然后又朝自己的被褥努嘴。
春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瞬间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嫌弃宝玉你直说嘛,这扭扭捏捏的谁猜的到呀。
“行叭,备用被褥在哪,我给你换。”今儿不给黛玉换套干净的,这小姑娘绝对睡不着觉。
她不睡,也定然会让自己睡不了,这点认知春纤还是有哒。
黛玉闻言先是面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转瞬间笑容又落了下去。
黛玉有两套行李被褥,一套是她从家带上船用的,一套便是那日入府时凤姐儿等人送过来的。
虽是两套,但自打入府,自己那套就不曾见过,仿佛早就被人拿走了。
而且旁的不说,她到底是大家出身的官家小姐,这种铺盖的小事从来也不需要她关心。如今寄人离下,万般委屈都压在心口了。
“那怎么办?去将紫鹃叫回来吗?”一看黛玉这表情便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不可及的问题。可不管这个问题蠢不蠢,今晚她们都得休息不是。
“...你被褥是什么时候洗的?干不干净?”黛玉瞄了一眼自己的被褥,再瞧瞧春纤铺在小榻上的被褥,声音又小又别扭。
春纤向上翻子一个白眼,给了黛玉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假笑,“那你是跟我一起睡,还是你睡我的,我用你的?”其实听明白黛玉的意思后,春纤的心情竟然意外的好。也可能是被双标的感觉太美好,让她怎么看黛玉怎么顺眼。
“我不占你便宜,你睡我的床,我睡你的被褥,咱俩一起睡。”黛玉想了想,一边认真点头,一边肯定的下决定。
“那行。不过,”上上下下打量一回黛玉,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问她,“磨牙,放屁,说梦话,甩胳膊扔腿,打人咬东西,梦游......你有几样?”
“你才几样呢。”黛玉瞪大眼睛看向春纤,一副惊呆了的模样,她一样都没有好不好。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咽了咽口水,黛玉有些紧张的问春纤,“你你你,你有几样?”
春纤微微蹙眉,然后用一种她自己也不确定的语调回道:“我...暂时也没有吧。”
“什么叫暂时?”还有你刚刚为啥要犹豫那么久。
“你要是对我不好,睡觉还不消停,那以上那些毛病,我一定有。”
黛玉:“......”你说说,她怎么那么,那么坏呢。
又想打她了。不过想到刚刚那场败势明显的正义之战...黛玉在心里暗暗决定,明天就叫紫鹃再给她准备一个鸡毛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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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就在春纤将自己的铺盖都铺到黛玉床上,正准备宽衣休息的时候,就听见袭人在外间小声唤她的名字。
呦呵,她将袭人给忘脖子后了。
将床迅速铺好,又直接将黛玉之前一直披着的外裳扒拉下来,在黛玉尚不及反应的时候,用一种堪称神操作的速度将黛玉塞进被窝,“乖乖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给黛玉压了压被角,担心黛玉害怕也没将床帐放下来,就那么出去了。
黛玉不知道袭人找春纤什么事,此时被春纤三下五除二的丢进被窝里,不但不困了,还睁大眼睛好奇的摸摸被褥。
料子自然不及那套丢在小榻上的被褥,也没办法跟黛玉在家时的比,但却有一股黛玉说不上来的安心。
春纤走时没熄灯,黛玉一时又睡不着,便又从枕头旁拿出一本书,灯下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黛玉有个极不好的习惯,她总喜欢睡前在床上看书。时日一长,她枕头下,枕头边边处便都堆了书。
丫头要收拾,她还不让。
黛玉最近正在看春纤也感兴趣的那本《夜航船》,看着里面包罗万象的内容,黛玉一时看得入迷,不知不觉便走了困。
而另一边,春纤轻巧的掀帘子出门,然后就在袭人安静的手势下悄悄的跟着她出了碧纱橱。
来到袭人的房间,袭人一边□□纤坐,一边问春纤那会儿里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咋把他们宝玉弄得那么蔫。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我跟姐姐说了,姐姐可千万别跟旁人说。”
春纤故做神秘吊袭人胃口,等袭人又开始催她的时候,春纤才慢条斯礼的将那会儿的事修饰了一翻说与袭人知晓。
“......林姑娘的母亲敏姑太太,今秋才一病去了,如今满打满算还没过年呢。按礼宝玉都应该为姑太太守大功孝。可你瞧,阖府上下谁将敏姑太太的孝制放在心上了?没有,一个都没有。这事要是传到老太太跟前,宝玉自然是千好万好,可管着宝玉房中事的姐姐,怕是落不得好了呢。姐姐今儿不找我,就冲咱们的情谊,我也得得悄悄的给姐姐报信。”大家族惯会找替罪羔羊为主子开脱。
虽然不知道这种现象是怎么起的头,但春纤想,这种事应该跟西厢里的红娘有着不大不小的关系。若无她,那个崔莺莺也不会和张生私定终身,最后害得崔莺莺下场凄凉。
咦,这么说来薛蟠打死人的那个案子,好像就没找下人顶包,而是他自己直接认了罪呢。
薛家这是美特斯·邦威了?
只是就算不走寻常路,也不能叫主子替下人顶罪吧。
春纤记得原着上曾说过,宝玉比黛玉大一岁,比薛宝钗小两岁。而薛蟠又比宝钗大两岁,也就是今年才,才十二岁。
十二岁?
啧啧~
威武呀,少年!
十二岁养尊处优的少爷就打死个成年书生...明显是件需要天赋异禀或是极大的巧合才能办到的事。所以春纤认为指使下人犯事的可能性更大,也更合理。
薛家是金陵地头蛇,阖族都在金陵,他们又有贵戚在京城,家中更不缺打点的银子,怕是往日里,地方官都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那么问题来了,就算是薛蟠指使,甚至是他也动的手,这事按大家族的行事方法也完全可以推到下人头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为什么薛蟠要自己站出来呢。
这完全不符合时代主流呀。
想到薛蟠犯案后,薛蟠千里迢迢求助京城,并且还不等京城那边的消息便举家离开金陵...怕是地头蛇一般的薛家已经无法安稳的呆在金陵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