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那些糟心的人和糟心的事,现在就卖力的夸姐吧。
什么样的赞美,姐都承受得住。
黛玉接过笔,看看面前铺好的宣纸,再抬头看看一脸得意期待的春纤,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次握笔悬于纸上,最后又都收了回去。几次过后,黛玉干脆将笔放笔架上,抬起头一脸为难,“你换个赌注吧。”小女子才疏学浅,真的做不到哇。
多美好的词弄来形容春纤,都叫黛玉有一种面目皆非之感。想到历史长河中那些能够将假话说得面不改色的大能者,黛玉自愧不如。
╮(╯╰)╭
自恋也没这般自恋的,黛玉到底在春纤手下逃过一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决定下次再也不跟春纤打赌了。
这会儿两人叫了个婆子引她们去了老太太说的那个小跨院。到小跨院门口时,黛玉和春纤同时抬头看了一眼月洞门上方刻在石头上的两个字。
—‘晓苑’—
“晓苑?这是小跨院的名字吗?”春纤问领路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笑道,“咱们到是没见谁这么叫过。都是小跨院,小跨院的叫。”
黛玉没言语,一双眼睛直直的朝里看。到是问话的春纤在进入院子的时候,还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这个月亮门。
还行,月亮门在外面看不出门道来,但从里面看,是有两扇门板的。夜里将门关了,倒也安全。
不过这院子本就是荣庆堂的一处,又离老太太的正房极近,倒也未必需要关门落锁。
对了,这月亮门两侧各往外延伸了一段秀气游廊。
一边游廊接入小院里那个极小的凉亭处,一边则延伸到屋子的房檐下。
可以说,若是有雨雪的天气,进入小院的人走这条秀气游廊,极为便宜。而且院子里当差的丫头婆子也受用......
到了地方,春纤随手赏了那婆子几个铜板,便和黛玉两个逛了起来。
三间正房,不大不小,中间堂屋可以待客,东西两间正暖阁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也就是了。至于两间耳房,春纤和黛玉都决定将挨着卧室的那间耳房布置成衣帽间。
小跨院的耳房除了比正房略矮几分,其前后长度都跟正房相等,面积着实不小。
黛玉听取了春纤的建议,卧室里的耳房,靠后的一半挂上帘帐,就是一个衣帽间。靠前那一半,则准备摆上浴桶,脸架和恭桶。
因京城位北,冬季过于寒冷。所以虽然浴桶摆耳房,但黛玉若是冬天想要洗澡还是得将浴桶抬到带炕的卧室去。
不然洗一次,就得患上一回风寒。
脸架只是顺便放在那里的,恭桶却是黛玉最重要的规划。
反正这间耳房是一定会熏香的,恭桶放在这里正合适。
其实按着这个时代的房屋布局,恭桶一般会放在架子床床脚的一块区域。
恭桶上面是把椅子,人坐在椅子上,前面再挂上帘子,遮挡视线和味道。碧纱橱里间便是这样的安排,等知道宝玉房里也是这样安排的时候,春纤给黛玉值夜的时候就再也没睡过小榻了。
忒特么近了,躺在那里都能听到宝玉放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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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是典型的京城式样。
卧室最里侧,靠墙摆着一张架子床。而最外面的窗下则是一张火炕,上面一个雕花炕桌,一组炕柜,一扇精致奢华的炕屏。屋里还摆了一组立柜,立柜旁边便是耳房的门。耳房门的那一侧,就是一个梳妆台,而梳妆台的对面又摆了一架多宝阁组柜......
卧室一出来就是堂屋,堂屋的布局很常见。
最里面一架大屏风,屏风前一张罗汉榻,门与罗汉榻中间有一张雕花小圆桌和一套的鼓凳。堂屋的家具不需要懂行的人来鉴,都能看出是成套的黄花梨家具。
应该说,加上卧室里的架子床,梳妆台等等家具,这屋子里的家具明显是一套的。
“哇,好多书呀。”春纤和黛玉对堂屋的布局没兴趣,两人直接走到了要做书房的那间东暖阁。
一进来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组装满了书的书柜以及一张临窗而放的书案。
黛玉来京城带了不少书,但跟这屋子里的书相比,逊色很多。
随手打开,也不知道是原主人爱书还是这些书都不曾被人过,书页新的犹如刚刚买回来的样子。
看着这些书,黛玉眼睛发亮,她不但又有新书可以看,她还可以多抄几本不同的书做生意。
想到最近得的工钱,黛玉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小骄傲。
这些工钱倒不单单是抄书得来的,还有她写的一篇文章。
尤其是春纤看到那篇文章时还曾说,若女子能科举,她一定能跟她老子一起组个一门双探花的佳话。
当然了,若黛玉知道春纤压根就没怎么看懂她那篇八股文,估计当场就得炸毛了。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这会儿两人还在商量著书房这边的耳房做什么使。
库房,杂物房,随便什么,就是可以放各种东西的地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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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黛玉一起布置新居,让春纤有一种在玩过家家的快乐。这里要怎样,那里要怎样,俩人玩的不亦乐乎。
一直到紫鹃找过来,俩人才意犹未尽的往回走。
“林妹妹,我听说你要搬出去了?”一见黛玉回来,宝玉就迎了上去,一脸的焦急,“住的好好的,做甚要搬出去。我不要你搬。”
“我凭什么不能搬?我就要搬。”一进门就听到这话,黛玉直接炸毛了。
宝玉见此也急了,一脸委屈。“我就不要你搬。”
“我就搬,就搬。”好不容易盼到搬新家了,黛玉能因为宝玉就不搬了?那简单是痴人说梦。
“不要,不要。”
“就要,就要。”
......
春纤跟在黛玉身后,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两个小孩在那里幼稚的你来我往。走到紫鹃跟前,小声问紫鹃叫她们回来做什么?
紫鹃朝宝玉努了努嘴,小声道,“还不是那位主儿,听说姑娘要搬出碧纱橱,就闹开了。”
“他闹他的,跟咱们什么事?”说这话时,春纤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紫鹃。
“这也是能浑说的。”紫鹃不疑有他,斜了春纤一眼,“还不快去劝劝住姑娘,叫她别跟宝玉使性子。宝玉那性子哄着他些也就是了,姑娘何苦跟他硬碰硬。”
“姐姐说的也是这个理。”春纤垂眸,有些心不在焉的附和了一句。然后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两小孩吵架拌嘴。
春纤没主动拉架,其他丫头也就只有袭人和紫鹃急上火的左右劝着。最后还是老太太听一这边吵吵闹闹的,让人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才知道是小兄妹正拌嘴呢。
于是老太太出马,一个顶仨的拉了架不说,还劝住了宝玉别在搬家这事上闹。
理由和上次跟宝玉解释黛玉的玉是一个道理。
那是你姑母出嫁前的院子,你妹妹思念亡母想要过去住些日子,你很不应该这么跟她闹。你再闹,你妹妹生气了就回扬州了。
宝玉一听这话,哪还有心思闹,连忙起身给黛玉赔罪。
黛玉面上不显,心里却狠狠记了宝玉一笔。
是夜熄灯就寝,黛玉拉着春纤说了小半夜的话,见宝玉和外间的丫头都睡熟了这才推着春纤起身。
黛玉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等春纤,春纤光着脚丫,拿着晚膳前准备的响锣悄悄的来到小榻处。
要知道黛玉里间的小榻和宝玉外间的大床就隔了一道薄薄的屏风墙,夜深人静的时候别说宝玉翻身了,就是喘气粗一些都听得真真的。
这会儿春纤拿了个响锣,站在小榻前,回身看了一眼黛玉,又在心里数了一二三后,迅速用锤鼓狠狠的在响锣上猛烈的敲了一通。然后抱著作案工具迅速跑回黛玉床上,又将作案工作塞到身.下的褥子里,被子一盖,两人头靠头迅速装睡......
春纤弄来的响锣是大街上打更人敲的,声音又响又振耳,还能传出好远的那种。
打更的在街上敲,都能传到院子里。春纤几乎是在宝玉的床头敲锣了,那效果相当的震撼了。
而就在春纤跳上床时,宝玉就被吓醒了。猛的坐起来,整个人都缩在袭人怀里。
话说,你们能想像吗?
这么缺德的主意竟然不是春纤出了。
第四十八章
从入荣国府的那天开始算, 宝玉几乎是踩在黛玉的神经上跳芭蕾。不过区区月余,黛玉对宝玉的厌烦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限。
宝玉摔玉,让黛玉又惊又尴尬, 更多的是难看和替母亲的不值。
宝玉着红,一身大红满绣, 心里对亡母没有半分尊敬。言语间,也没一句对母亲病逝的哀伤。更可气的是他竟然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还有宝玉口无遮拦, 轻蔑读书人, 说为官者皆为蠢不堪之流。而她林家乃五代列候的书香世家, 她父亲更是以探花郎的身份入仕。宝玉这话, 分明是指着和尚卖贼秃呢。
从宝玉言行一直到碧纱橱居住的各种不便, 从贾母的几次三番的拿贾敏说事,黛玉能忍到今天才破功, 也绝对是忍性极佳了。
这一次, 老太太为了哄宝玉又拿贾敏说事, 黛玉就真的忍无可忍了。
人死为大,你们却一遍遍的将母亲当理由拎出来哄孩子玩...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不给宝玉一个教训,她咽不下这口气。
春纤的出现打断了黛玉与宝玉既定的命运轨迹的同时,春纤还给黛玉提供一条退路, 一个选择,若非如此,对姐妹们最是温柔小意的宝玉正好可以抚平黛玉离乡之苦以及寄人离下后的各种委屈。
就像溺水之人能够抓到的最近的一根浮木,哪怕上面长满了扎人的刺,也会义无反顾紧紧抓住它,不松手。
对于宝玉的失礼和言语冒失的‘无心冒犯’,也会有选择的去原谅。
然而世事无常,这世间总会存在让人难以意料也无法理解的意外。
春纤就是那个意外。
自打春纤横插一脚进来后, 黛玉受其影响颇多。她不再自欺欺人的以为荣国府是个宜居之地,也不再回避奶娘王嬷嬷犯的错,更不在自怜自哀,感叹福薄缘浅。
她开始和春纤做生意,自己赚取私房钱。随之而来的是手头宽裕后,她就发现荣国府的生活原来还可以如此轻松。
如今的黛玉日常除了一边读书,抄书外,已经尝试着去破题,去写男子科举的八股文章。
黛玉听过春纤想的一些外面的故事。好多的姑娘因为是女儿家不被家里重视,当成牛马奴役。等姑娘们有了谋生的手段,用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后,她的家人都在为曾经错待她而自责,也为她的成就感动骄傲。
黛玉想,如果不能成为林招弟,那就让她成为林胜男。
她要让父亲看见她的变化,相信她,重视她。
于是她从一刻开始,她不再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她一点一点的探出头,换位思考,再换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
春纤说的对,这世上所有的事都需要靠对比。
如果不能十全十美,那就去跟没你过得好的人比幸福。
然后每次对比完,她总会在斗嘴互殴时,下意识的让着春纤。
╮(╯╰)╭
此时被锣声惊硬的宝玉吓了一跳,趴在袭人怀里还在瑟瑟发抖。袭人也惊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宝玉抱得死紧。
最后袭人也顾不上里间的黛玉和其他规矩,直接扬声朝外面喊了两声,守在门外值夜的小丫头们鱼贯而入,一个个的脸上也都带着惊愕莫名。
黛玉和春纤听到动静,在被子底下你掐我一下,我捏你一下,然后春纤才按计划坐起身,披着衣服去了外间。
“刚刚是怎么了?哪来的动静呀?我们姑娘都吓到了。”一边将披在肩上的衣服穿好,一边装得跟真事似的继续问道,“这三更半夜的,吓死人了。这会儿我的心还扑通扑通跳呢。”
“快别提了,我们宝玉吓得到现在还不敢抬头呢。”袭人见宝玉吓成这样也不敢自专,直唤丫头去将鸳鸯叫过来,看看是不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那正好,我们姑娘也吓着了。太医来了一道给诊诊。”春纤听袭人这么吩咐,连忙插了一句。
“林姑娘怎么样了?”
“惊着了,哭得停不下来。这会儿手也软,脚也软,在床上躺着呢。”
“别说宝玉和林姑娘了,我三魂六魄都少了一半。”晴雯打了个哈欠,也对刚刚出现的声音好奇又害怕。“就跟在屋子里敲似的。”
一群丫头你一句,我一句,春纤还不嫌麻烦的叫小丫头去将紫鹃和雪雁叫来,然后就见鸳鸯披着外衣走了过了进来。
“也不知道哪来的锣声,怎么就吓着了?老太太觉浅,已经听说了,正打发人去请太医呢。”
那锣几乎就在宝玉耳边敲的,宝玉听到的声音,受到的惊吓自然最大。其次就是陪宝玉入睡袭人,剩下的黛玉和春纤...好吧,这是始作俑者,谁受惊吓也轮不到她俩。
除了她二人,就是睡在外间炕上的晴雯。
剩下的人又隔了一层,距离再远些的就没那么震撼了。声音传到贾母那里...其实已经减了三分强度了。
不过这寂静无声的夜里,再小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黛玉这招着实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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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看了一会儿宝玉,又进里间看了一会儿吓哭的黛玉。见黛玉一张小脸露在外面,一双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似的趴在被窝里,不由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