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帕克夫人您好,我是来送信的。有人让我必须将这封信送到彼得·帕克的手上。”邮差说着,取出一封装在防水塑料套里的信,“他现在在家吗?”
“在的,他刚回来。”梅朝楼上喊了一句,“彼得?有人寄给你的信。”
“马上下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这让梅不由得更加担心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那就拜托您转交给他,我还得去下一家。”邮差边说边将信递给梅,然后补充,“对了。也请麻烦转告他,这封信是一个叫泰德·L·莫洛尼的人给他的,说是他急需的。”
说完,男人很快离开了。
雨雾朦胧中,梅隐约瞥到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隐约的绿色,很像瑞恩家那种浅淡而美丽的特殊色彩。
他坐进街边那辆面包车,车门上有一个特殊的深绿色标记。
用围裙将防水塑封上的雨珠擦拭干净,梅将信交给了刚下楼的彼得,连同邮差说过的话也一并转达给他。
“你说是谁给我的?”彼得被她话语里的某个词吸引住,迅速抬头,“泰德·L·莫洛尼?是这个名字吗?”
“是的。”梅点点头,忍不住追问,“发生什么事了彼得?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不,我没事的梅姨,别担心。我只是不太饿,你和本叔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说完,彼得转身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信封拆开。
里面只有薄薄的两页纸。
一张是手写信,另一张则是印刷出来的密码字母表,上面用墨水写着:
维数,4。
这是那串希尔密码的线索。
彼得愣神地看着那张字母表,然后连忙翻出另一张手写信展开。
“嗨,彼得。好久不见……”
第36章
恍惚间, 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文学赏析课的课堂上。
麦瑟尔教授依旧坐在她那把每次上课都会自带的沙滩椅里,用一种充满忧郁的缓慢调子在哀叹:“痛觉是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好证明之一,因为活着就是痛苦。”
这话真是一点也没错。
贝尔纳黛特困难地挣扎着,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掐锁住, 难以形容的束缚感与疼痛由内而外地压迫着她。
她感觉很冷,体温却异常滚烫,大脑如同被灌进了水泥那样沉重, 无法清醒思考。一种正在缓慢消退,但依旧清晰的麻痹感让她连抬起手指都困难, 整个人的身体状态虚弱得可怕。
“她好像快醒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模糊, 听不出距离远近,有点像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式电视机里才能发出来的,带着种极富年代感的遥远与甜美。
“……嗯,项圈安装完毕,你有钥匙的是吗?”
什么项圈?
她试图去摸索, 总感觉这个项圈可能就是造成她喉咙又肿又痛, 连吞咽都难以做到的罪魁祸首。
然而被麻痹感包裹的身体不听她的使唤, 贝尔纳黛特竭尽全力地尝试,却始终没能成功,她开始感到一阵焦躁。
“我们都有钥匙,别担心。倒是……达莎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太好。”这次是个男人的声音,稍微有点耳熟。
“大概再过半小时, 麻醉剂的效力就会过去。对了, 她刚刚没有吃药是吗, 她还在发高烧。”
“我去找下有没有退烧消炎用的内服药水。她的伤口怎么样?”
“已经让肖恩医生给她处理过, 也缝过针了,不过特制的抗感染剂还没用。她淋了雨,伤口被污染过,最好用一针。”
“我这就去找。”
这样的对话,自己是在医院里吗?
她分不清楚,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后,视线里却朦胧一片,仿佛黏着层驱之不散的白雾,让她无法看清自己究竟在哪儿。
模模糊糊间,贝尔纳黛特感觉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是橡胶管扎束上来。
她本能地开始挣扎,却被一股外力轻轻按下,然后是凑近到耳边的温柔女声对她说:“只是一些特制抗感染剂,会让你好受点。”
然后,她停顿一下,用比刚才更轻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继续说:“你会没事的,乖女孩,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先好起来。”
如此亲密而柔和的宽慰,贝尔纳黛特想不出会是谁。这个声音听上去既不像是玛德琳,也不是梅。
“好了,我得把你抱起来,你需要吃药。”那个声音说着,伸手将贝尔纳黛特抱了起来。
高烧放大了外界所造成的每一丝影响。
她一被挪动,立刻感觉头痛开始明显起来,颈部始终存在着一种古怪的被束缚的感觉,接着是眩晕与冰冷,摇摇晃晃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有清凉的液体缓缓渗入口腔里,贝尔纳黛特来不及去分辨那是什么,只是在本能的干渴下开始努力吞咽那些略带苦涩的液体,眉尖紧皱起来。
“……好好睡一觉。”那个声音最后响起,伴随着指尖轻轻滑过她额头皮肤,为她擦拭掉冷汗与雨水的感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大概是病痛与药物让她产生混乱,贝尔纳黛特居然从这些只言片语与轻微的触碰中,莫名感受到了一种被母亲细心照顾的错觉。
真奇怪,她明明没有体会过任何来自米娅的关爱。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空间狭小的单人牢房里。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醒来时头已经不再痛,高烧也消退下去,只是身体还有些使不上劲。
房间的格局极为简单,里面除了床就只有一套最普通的铁质桌椅。视线范围内的一切东西都是圆弧形的,没有任何尖锐到可以被用来当做伤害自己的利器的东西存在。
大门是双层防护设置,里面一层是由镂空铁栏杆焊接成,外面则是实心的金属大门。
手上的手铐已经被拿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戴在脖子上的不知名项圈,让她在低头的时候感觉格外不舒服。
贝尔纳黛特厌恶地伸手摸了摸,发现项圈的材质类似金属,以她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挣脱开。
简直就像在栓一头被俘虏的动物一样。
这个心理认知让她觉得非常反感与愤怒,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立刻动用超能力,想要让影子将这个极具侮辱性的项圈从她脖颈上弄下来。
然而就在同一瞬间,项圈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强烈的眩晕与头痛随即汹涌而来,遏制了她超能力的发挥。
直到反复尝试几次也全都失败后,贝尔纳黛特终于意识到,这个项圈是用来克制她超能力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她困死在这间牢房里。
意识到这点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巨大无力感立刻包围住她。她很清楚,如果不能使用超能力,那她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一道铁门就能彻底将她阻挡下来。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开锁声,外层的沉重铁门被打开,贝尔纳黛特看到玛丽·帕克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装有食物的餐盘。
看到她醒过来,玛丽显然松了口气:“早上好,达莎,你看起来好多了。”
将食物从传物窗口递进去,玛丽朝她微笑着继续说:“我不太清楚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拿了一点,你可以尝尝看。不过牛角面包表面有芥末和海苔,你要是不喜欢芥末,可以把表皮撕掉再吃。牛奶是热的,你可以趁热喝掉。”
如此温柔体贴的话语,让贝尔纳黛特几乎快要产生一种她是被邀请进来做客的可怕错觉。
病痛初愈与肩膀上还没彻底愈合,并且有些轻微发炎的伤口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餐盘里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甜腻的香气,让她本就空空如也的胃部开始难受地抽搐,却仍旧忍着没动,只戒备又略带困惑地看着对方:“你们想做什么?”
暗核被拿走了,她被困在这里,并得到了仔细的治疗。这显然不会是免费的,贝尔纳黛特很清楚他们一定别有目的。
“我理解你一定有很多困惑,但为什么不先吃点东西呢?我们可以边吃边聊。”玛丽提议。
贝尔纳黛特没动,目光却有些心悸地从对方那双过于熟悉的,如同小鹿般清澈美丽的湛蓝色眼睛移开。
她真的太像彼得。
或者说本就应该如此,毕竟他们是亲生母子。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浑身都不自在,甚至是抵触到想吐,脸色发白,眉尖紧皱。
“你还好吗,达莎?”玛丽很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语气关切地询问。
“我很好。”贝尔纳黛特生硬地回答,“只是比起吃东西,我更想知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以及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美国PIB的实验基地。”玛丽叹口气回答,“一个不该被外人闯进来的地方。”
PIB的实验基地?
贝尔纳黛特茫然一瞬,再联想到理查德被称为“特工”的身份,以及他们身上同样的制服,一阵尖锐细密的战栗感顿时爬满她的全身,连手臂上都忍不住冒出鸡皮疙瘩:“你……你们是PIB的人?”
玛丽沉默地点点头。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尤其是当她回想起霍普警长曾说过,隐藏在霍金斯国家实验室背后的势力,虽然名义上来自国家能源部,但实际上则是PIB。并且在十一失去超能力后,也是PIB转而盯上莫洛尼家族,并四处追捕他们至今。
还有塞莱斯特,她从小被实验室从亲生父母身边夺走,当做试验品那样封闭着养大,直到后来才逃离出来,小心翼翼地隐藏,努力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以及……那些因为逆世界大门的打开,被魔犬和夜魇之类的怪物无辜害死的许多人……
玛德琳的旧伤与眼泪,母亲米娅的陌生与失踪,她幼年时如影子般孤寂的十年生活。
这所有充满痛苦,不堪回首的一切,都是因为PIB对他们的迫害造成的,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可是……
贝尔纳黛特愣坐在床上,冰绿眼睛空洞无比地望着门外的玛丽·帕克,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点点凉透,冻结,让她感到一阵呼吸困难,胸口闷窒。
她望着对方的眼睛,很轻易就能从中看到另一个人。
那是与她相伴十年,最重要也最亲密的朋友。除了贝尔纳黛特以外,彼得从不和别人一起去他曾经的家。他所有微妙的,难过的,想要掩饰的复杂情绪,贝尔纳黛特都能理解与安慰。
他指着照片上早已没有任何记忆的两个人,告诉她,那是他的亲生父母,语气轻巧而平淡,像是满不在乎。可贝尔纳黛特还是察觉到,他其实很想念他的父母,也愤懑于他们并没有任何解释地就将他放在梅和本杰明家里这么多年,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曾有过。
然而让贝尔纳黛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彼得的双亲竟然会是PIB特工,和那些抓捕他们家族的“猎手”是同一阵营的存在。
“达莎?”
“走开……”她回过神,声音僵涩到颤抖。
“达莎。”
玛丽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贝尔纳黛特的情绪却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耳朵,项圈上象征着超能力波动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连同她的叫喊:“走开!走开——!”
项圈带来的眩晕感和头痛越来越强烈,让她逐渐失去力气,只能颤抖着蜷缩在床面上倒吸冷气。肩膀上缝针的伤口隐隐作痛,好像快要被崩裂开,心脏接近失控地狂跳着,眼前一片灰白交杂。
她用尽办法想要挣脱这个项圈的束缚,却始终无法撼动它,最后只好精疲力尽地停下来,心里却满是强烈到滚烫的不甘与怨恨。
将脸埋进身下的柔软被褥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僵持着过了很久,贝尔纳黛特终于开始哭,眼泪从眼眶里慢慢滴落出来,无声融化在被子里。
她没有出声,就这样无声地哭泣了十几分钟,直到这阵迟来的发泄让她感觉稍微好受一些才渐渐停止。
递物窗口边的食物已经被换新过,是温热的新鲜午餐,几样炖菜和带有丰富薯类夹心泥的松软面包,以及一杯牛奶。
长时间的饥饿让贝尔纳黛特急需食物补充,这是唯一的途径,不管有没有毒她都只能接受。
也许是因为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任何东西的缘故,午餐的味道尝起来比她想象的好很多。她基本将所有东西都吃完,中途还因为咽得太急而差点噎住。
端起牛奶时,一张被折叠着压在杯底的纸条忽然映入她的眼帘。
贝尔纳黛特略微愣了愣,立刻条件反射地将它抓进手里,藏在袖子下,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看房间监控所在的方向,慢慢调整姿势,将纸条重新展开。
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好好休养,恢复健康,你会离开这里的。
反复看着这句话好一阵,贝尔纳黛特感觉更莫名其妙了。
是玛丽?还是理查德?
她记得今天只有他们两个来看过自己,这张纸条一定是他们写的。
可是,为什么?他们是PIB的特工,难道不应该希望莫洛尼家族的人被抓到吗?还是说他们的身份其实另有隐情?
心不在焉地咬着手里最后一块海盐烤面包,贝尔纳黛特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相信这个猜想。
因为他们是彼得的父母,她对彼得的无条件信任,在某种程度上也延伸到他们身上。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毕竟彼得是由梅和本杰明养大的,他一点也不了解他的父母。就算本杰明一家都是好人,那也不代表玛丽和理查德就是值得信任的,尤其是在眼前这样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