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她一边看向放在角落里的一张照片。
我却完全愣住了,因为即便我还怀有侥幸心理地认为不是她口中的那位阿德里娅,但阿卡姆这个小地方的出现,让我再也无法逃避事实。
这里可是伦敦,究竟有多大的概率才会同时出现两个长相相同,且均是来自美国阿卡姆的阿德里娅?
而更重要的是,我在看向那张照片之后才发现,原来我曾经见过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正是他在莱辛巴赫瀑布上救了我……
难怪!难怪他表现得像是认识我一样。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声浑浊的叹息。
“或许……”
“您应该把那本书交给我。”
那位轮到那位哈德森太太惊讶地愣住了,她的喉头滚了滚,已显露出枯萎的面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她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消失在了房间里,又在一段时间之后,带着一个被牛皮纸包着的包裹走了过来,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向她道谢,而后失神地走出了这个地方。
漆黑的大门朝我关上了它的大门,但此时此刻,再回头望去的时候,我却忽然觉得,这个地方的确似曾相识,却又是那么地物是人非。
我将自己裹在了外套里,手指深深地陷进牛皮纸中,显露出凹陷的痕迹,并急切地往回走去。
与此同时,我的大脑中好像闪过了一些画面,但那些画面快得只是一闪而过,虚幻与此时的现实交错,我闭上眼睛抽噎闷哼着,几乎快要被这些突然闪现的画面弄得崩溃。
突然间,原本还好好的天气却突然变幻莫测、暗涌翻腾,乌云在顷刻之间遮天蔽日,天空霎时变得昏暗低沉。
我忙乱地拿出钥匙,试图想要对准锁眼打开大门,但我的手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颤抖地怎么都对不准,甚至挂擦出一道长长地刮痕。
“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钥匙才终于被卡进了钥匙孔,“咔哒”一声,大门打开。
我无力地把书扔到了一边,而后打开水龙头,淅淅沥沥的清水落下,我用手掌濡湿了我的脸颊,然后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的皮肤依旧是如此苍白,但却依旧滑嫩,好似吹弹可破;黑色卷曲的长发坠落,额角的发丝滴落着水珠,贴在了我的脸颊上,像是鬼魂一般。
——我好像从未变化过,容貌始终与我家道中落之时一摸一样。
可是,现在已经是1914年了。
准确的说,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但和今天见到的哈德森太太不同,我却一点儿都看不见自己衰老的痕迹,只感受到了年轻带来的罪恶和负疚。
不……不。
我隐约闻到一股腐朽的恶臭且令人作呕的恶臭萦绕在我的四周,我发了疯一般地想要找到这股味道从何而来,但我找遍了浴室的所有角落,都一无所获。
最终,我恍惚地低下了头,鼻尖迟疑地朝着自己的身体轻嗅……
胃部突然泛酸,而后是一阵烧心的反胃,我在那一瞬间,差点觉得自己就要吐了。
因为我发现,那股气味好像来源于我。
来源于和我缠绵缱绻过的人,或者说是……
生物。
不……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祂的触碰是那么地真实,黏腻浸润的触感仿佛发生在昨天,冰凉柔软且令人下意识地战栗发颤,而我竟然对此毫无察觉,甚至深深地沉浸其中。
我仍然不明白我具体经历了什么,只是隐隐感到那与“他”有关。
但我就是不由自主地崩溃了,撕扯着我的头发,脸颊是黏腻浑浊的泪痕,我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在空荡的回响之后,大脑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双手胡乱地去除我身上的衣物,而后急切地想要将自己清洗干净。
我突然觉得好脏,比世界上最恶心腐臭的东西还要肮脏,甚至当我站在这片土地上,都仿佛是在玷污这个美好的世界一般。
“噗通——”
我重重地跌落在浴缸里,激起巨大的浪花,密集的水贴合在我睁开的眼眸上,海藻般的卷□□浮在水面上,口鼻中冒出的气泡不断上浮,眼前是一片白。
那一瞬间,在即将窒息的边缘,我好像才终于找到了原本属于我的平静,像是在母亲的羊水里,像是在清澈的汪洋大海之中。
但记忆回笼,氤氲的雾气之中,我仿佛看见他亲昵地从身后抱住了浴缸之中的我,像是一时兴起地逗弄一只为他掌控的宠物,而偏偏,“宠物”对此一无所知,还笑着则向他转过头,甜甜地向他索吻。
“哗啦——”
我唰得一下从浴缸里站了起来,任由大片的水珠从我的身上滑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紧紧地握住拳头,赤足坚定地跨出了浴缸,脚趾蜷缩着,站在了柔软毛绒的地毯上。
而后目光定定地看向了被我扔在地上的包裹,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朝它缓缓走了过去。
第38章 代价
战争开始了。
我将自己裹在衣服和头巾中,独自穿过人烟稀少的街道,原本热闹的商店已有几家关闭,空气中隐隐带着硝烟的味道,是秋日落叶的萧索,也是被命运裹挟的失落。
生活物资是现在最缺乏的东西,但没有人敢于我抢那些生活的必需品,那些人在见到我之后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甚至有人转头离开了这里,不愿意和我呼吸同一片空气。
但我却并不在乎这些,买好东西,长长的裙摆随着我的脚步来回交错出褶皱,我目不斜视,却心不在焉,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当我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瞥到窗口的人影时,掀开的窗帘迅速垂下,想要假装这里根本没人的事实,只不过,颤动的布出卖了他们。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看我、躲我,因为我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怪物,一个从来不会老去的怪物。
不仅如此,我走到家门口,扭曲的鲜红色色印记被纷繁复杂地画在房子的外墙,大大小小,杂乱无章,透露出了十足的诡异和荒谬,甚至连我都觉得我已经变得相当神经质且不正常。
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巫时的感受一样。
但我又不得不那么做。
“砰——”
剧痛之后是一阵眩晕,一颗石子忽然坠落在我的脚边,而在此之前,它突然从远处重重地砸到了我的头上。
我闭上眼睛,试图稳住身体,而后才缓缓朝着石子扔来的方向看去。
几个孩子又是惊恐又是厌恶地看着我,见我看了过来,他们又高高地抬起手,要朝我扔来。
我弯下腰,佯装要捡起不远处一块足有我拳头那么大的石头,见到我像是要反击,几个孩子才惊叫一声,吓得逃跑了。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重新迈出了回家的脚步。
直到我终于回到家,转身关上门,才敢露出疲态,放下手中的篮子,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我静静地坐在了椅子上,藏匿在阴暗的角落之中,累得一动不动。
突然,我的手动了,缓缓上升至我腹部的高度,轻轻地抚摸着,并在之后若有所感地掀起了身上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我腹部的刀疤。
记忆回笼,那时的我像是疯了一般,对照着那本书上的图案,拿尖利刺目的小刀刻在了自己的身上,顾不上伤口很快就已经变得血肉模糊,额头上是因为痛苦而留下的冷汗。
但当我刻完的时候,我整个人便立刻放松了下来,仿佛虚脱一般无力地侧躺在椅子上,但内心却立刻被巨大的安全感笼罩。
祂不会再来找我了。
更不会来伤害我了。
如果书上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祂是我无法形容且想象的、来自远古那不可名状的、邪恶且混沌的外神的话,那么,这个印记是我唯一自保的方法,而在我完成最后一划时,我便已然安然无恙。
随后,那道伤口逐渐结痂脱落,露出了狰狞的疤痕,但我时常会在不安的时候轻轻抚摸以确认它的存在,好告诉我,一切始终如常。
但,却又并非毫无变化。
我其实并不喜欢看报纸,因为那好像是在提醒我,我身处一个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时代,时间不停地前行,但我只能独自残喘地等待着时光的流逝,被整个世界隔离在外。
可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自从我在报纸上再度看到了他的身影之后,恐惧便像是幽灵一般死死缠着我,让我不停地为此感到惊恐和怀疑。
是的,我在一张俘虏营的合照中看见了他的身影,即便只是浅浅的、模糊的一个轮廓,但我非常确定,那就是他,一定是他。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呢?
为什么?
我不得而知,甚至也不敢深想缘由,只是不停地在每日的报纸上搜索着他的踪影。
不过从那以后,他便消失在我所能接触到的任何渠道和途径,再也找不到痕迹了。
我眯起眼睛,起身走向窗户,想要拉上窗帘,如今的我开始厌恶起光线,原本的帝国因为战争而泥足深陷,经济迟缓滞胀,让我看不见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可是,我还是想好好活着的,因为我有太多太多的困惑,我想要知道祂的存在究竟有什么目的,更想知道祂又为什么缠上了我。
我知道,祂的身上一定存有什么不可直言的巨大秘密,足以影响整个世界,但目前的我,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当我正要拉上窗帘的时候,我突然看见我的窗外站着一个人影,当我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跑开了,显得非常奇怪。
我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但是通过外表的轮廓,能大致得出,对方是一个混血儿的结论。
这让我感到非常奇怪,毕竟除了不懂事的孩子,根本就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但即便如此,我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准备继续我漫长而又无意义的人生。
可是,对方的出现并不随我的意志而转移,一定是存在某种目的的。
几天之后,当我再度想要出门购买我必须的日用品时,一道快到破空的声音从高处向我所在的方向坠落。
当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做出反应,而后坚硬的物体外壳重重地砸到了我的肩胛,我下意识地发出了凄厉的呼喊,感觉骨头都快要迸裂开来,让我整个人在疼痛之中像是快要失去意识。
破碎的花盆散落在地面,我的周围是一片狼藉。
但我却顾不上这些。
很快,当我在半晕半醒之中,我隐约看到了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脚步向我快速跑来,一个长相丑陋的混血儿捡起了路边的石块,在我模糊不清的注视下,高高地将石块举起,狰狞着面容,对准我的头,像是要狠狠砸下。
我猛地一个激灵,挣扎着朝边上一滚,顾不上粗粝的地面几乎要将我的皮肤割伤,也只希望能迅速逃离对方的伤害。
一击不中,对方的攻击变得迟疑起来,又或许是不远处有人即将要经过这里,这个阴森疯狂的混血儿迅速扔掉了手中的的石头,快速地逃窜离开了。
……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冰凉的地面上躺了多久,但当我逐渐从疼痛中恢复意识的时候,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让我浑身难受,眼前是刺目的白,白得过头,肩膀上无法令人忽视的钝痛一阵又一阵,无法让我忽视。
我不知道究竟哪个外乡人竟然如此好心将我送到了医院。
我还以为我会因为失温而冻死在街上,因为这里的人几乎不可能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我身上的古怪谣言几乎要传遍这附近的所有街区。
但我偏偏就来到了这里,金发的年轻医生脸上还带着较真,事必躬亲地帮我检查身体的伤处。
见我醒了过来,他才终于停下了动作,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并低下头在病历上认真地记录着。
“您需要好好休息。”
“……”我却忍不住思考,现在的医生原来已经不再使用放血疗法了吗?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只是任由他对我进行毫无回应的嘱咐。
似乎是觉得他是在对牛弹琴,最后,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高兴,便转身离开了。
可是,我的确没有经历应对这样的谈话,因为我突然想起了我好像在那本书上见到过一段文字,而这段文字不可避免地在我的脑海中不停盘旋。
“很多丑陋的混血儿都是祂的信徒。”
回想起这句话,我突然感到浑身发寒、手脚冰冷。
因为既然之前那个想要杀死我的人是祂的信徒,那是不是也就代表着,即便我躲在这栋破旧的矮楼中、平日里几乎从不出门,但祂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想要杀死我?
……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种时候,我的脑海中竟突然浮现起他的脸,我不愿意回想的画面。
记忆中的他正沉迷地眯起眼睛,任由我胡乱地咬着他纤长有力、指节分明的手指,贪婪且好不餍足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更加迷乱沉醉的我。
即便距离他抛弃我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但我的大脑偏偏就不受控制一般,不停地循环着这一幕。
为什么这一幕会记得这么清楚,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触及到极乐的世界,身心都好似被他征服。而在那之后,我紧紧地抱住了他,害羞却认真地朝他说了一句如今让我万分恶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