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瓦枫是葛朗台老头去年买下的地产,花费了他三百万法郎的占地面积超大的一片地,是落魄的弗洛瓦枫侯爵的封地,上面有庄园、花园、田庄、河流、吃糖、森林,哦,森林被葛朗台老头在买下来的时候就将里面的白杨树都看了,用于填补这一大笔开销。
买下弗洛瓦枫让索莫城的居民更加惊讶于葛朗台老头的财富,不过这次“露白”之后,葛朗台老头就对外表达出他的钱全花光了,而大家都信了。当然,信的人不包括克罗旭一家和格拉桑一家,而欧也妮和她的妈妈根本就对那一大笔钱没有概念,毕竟葛朗台老头在家里除了亲自发放所有人的物质外,涉及到钱的时候都在“哭穷”。
我们再说回来,夏尔用他豪华的睡衣把自己包裹起来,让自己的皮肤不去接触到葛朗台家的被褥,他想着明天就写信告诉父亲他要回巴黎。夏尔直到他的巴黎作息时间才睡着,在这之间他起来过一次,想要写信,但是——“该死的,为什么连蜡烛都没有!”
这个房子里急需蜡烛的不只是夏尔一个,欧也妮因为昨天睡得早,今天起得也早,她要去买制作蜡烛的材料。要让吝啬鬼老爸知道知道自己有赚钱的本事,才能在这个家里有话语权。
第54章 买材料
昨天欧也妮睡前想了制作石蜡的东西,石油现在很少,现在用的是普通的油脂初加工做出的蜡烛,会有黑烟,而且气味难闻,即使是贵一点的白蜡烛也不是后世常见的石蜡硬脂蜡烛。
从油脂变成石蜡是高中化学实验就涉及到的简单实验,只不过要用到强酸和强碱,欧也妮本来觉得这样的化学试验用品很难买到,但是她睡觉前正好看到原先的欧也妮写的这个月的“计划”,里面就有要给父亲做一个皮质手套,而皮革加工的几十道工序[注1]中就有用到强碱和强酸的,向皮革铺子的老板购买一些就好。
欧也妮去皮革铺子买强酸和强碱,理由她都想好了,说处理后院的白蚁窝。不过她也不怕皮革铺子的老板会多嘴说出去,因为皮革铺子的老板是索莫城里公认的那侬之下第二的“可怜的女人”——
老皮革匠只有一个女儿丽萨,这个女儿长得矮小粗壮,到了三十岁依旧没有来提亲的,所以老皮革就把自己的手艺全部传给了丽萨,而丽萨现在已经做这个十多年了,比老皮革匠做的都要好,是索莫城里出名的手艺人。而且丽萨是一个只埋头苦干,不喜欢说闲话的人,不是那种谁家买了一只松鸡都要打听怎么做的人。
早上七点半,欧也妮穿戴好,到厨房喝了一杯娜侬现挤出来的鲜牛奶,吃了一片面包,然后就和葛朗台老头说去皮革铺买“给爸爸做手套的皮子”,葛朗台老头很高兴自己女儿一大早就想着自己,这似乎冲淡了他昨天看的那封信的生气。为此他还装作大方的给了她五法郎——这钱正好购买做手套要用的皮子,一点都不多,一点也不少,往年都是这样。
欧也妮没有说什么,她出门的时候看了自己的钱包,觉得够买材料的了。欧也妮每个月有五法郎的零花钱,而这个节俭的傻丫头就这么攒了很多钱——除了针线之外的开支她都是零。欧也妮在生活习惯上被葛朗台老头培养成的非常葛朗台。
到了皮革铺,先买了葛朗台老头做手套的皮子,然后问皮革匠丽萨买做皮子用的酸和碱,欧也妮的理由还没说出来,皮革匠丽萨就把一瓶白色的颗粒物(烧碱)和一瓶黄色的液体(盐酸)——两个都是用羊皮纸包好的玻璃瓶——递给欧也妮,说:“这些四法郎,葛朗台小姐,一定要带着手套用这些东西。”
“好的,谢谢您的提醒。”出乎欧也妮预料的顺利买到要用的材料,她把东西放到她的小挎篮里,高兴的哼着歌。
而油脂从哪里买就更简单了,索莫城的早市上有卖羊肉的,他那里就有羊油,羊油一般要么丢弃,要么会有人买去加上草木灰做成“羊脂球”用来洗衣服,但是因为洗出来的衣服一股“膻气”味儿,一般是只有穷人或者非常节俭的人才用的。
是的,葛朗台家就是用的就是羊脂球肥皂。
卖羊肉的摊主正好是葛朗台家的佃农,欧也妮说要买羊油的时候,他连连说不要钱可以送去。
但是欧也妮不是她爸爸,但是她要是执意给钱这事儿,一定会被早市上的人传到葛朗台老头那里,没必要让可怜的佃农被葛朗台老头再剥削一次,她装作翻看羊肉,给了摊主一个眼神,将两个一法郎的钱币放在了肉下面。
欧也妮用嘴型对摊主说:“收下吧,我不会和他说的。”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仰着头股故意说:“这是娜侬要的,你可要在中午之前送过去。”
第一次和欧也妮打交道的佃农在心里觉得葛朗台小姐真的是太善良了。“两法郎何止买这一只羊身上的羊油,看来我以后杀了羊一定先把羊油给葛朗台公馆送去。”在人群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的时候,将钱小心的收起来。
而看到欧也妮一开始要“花钱买羊油”,围观的人无疑觉得她太单纯太傻了,“葛朗台先生就不该让他的独女来买东西,幸好最后没花钱,要是花了钱,葛朗台老头的鼻子上的肉瘤一定会气的一抖一抖的。”
欧也妮回到家,她那巴黎堂弟还在睡觉,巴黎作息这个时间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更何况昨天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才睡的夏尔,能赶上中午的饭点就算好的了。提醒娜侬来送羊油的时候告诉她,“小姐是要做羊脂球吗?”
“不止,好娜侬,我得到了一个做蜡烛的法子,在我做出来前帮我在爸爸面前保密,好吗?”
“做蜡烛,熬好羊油插上灯芯的蜡烛是没法用的,烟太大了……”娜侬摇摇头,虽然现在用的蜡烛也有烟,但是比直接烧羊油当蜡烛好多了。
“不是的,这个是……是皮革匠丽萨告诉我的,我想试一下。”最后说的时候欧也妮声音有些怯懦,用皮革匠打幌子是因为欧也妮觉得皮革匠连卖“强酸强碱”都不眨眼不询问,这个自然不会多说,而娜侬也不会去问。“我想我们要是有了蜡烛,就不用去买了。”
“小姐说的对,等送来了羊油,我先给你熬,熬完的锅子还可以煎一下昨天的鹅肉,这可以是中午的一道新的菜了。”娜侬快活的说。
欧也妮回来没一会儿佃农就把羊油送来了,而且还有两条羊排,羊排是抵租的,有两磅重,佃农每周给葛朗台公馆送一次肉抵租,能用出产的东西抵租而不是拿钱,还是佃农们之间竞争的结果——葛朗台老头只接受出产好的佃农用东西抵租,这样他就能吃到又新鲜又好的东西。
佃农走后,娜侬看着羊排,高兴的说:“小姐,真好,我们今天有羊排了!我今天本来想让老爷给我钱让我去肉铺买点肉,但是老爷居然说让高诺瓦叶去打几只乌鸦就可以,我说乌鸦是吃死人的,小姐,你猜老爷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老爷说;‘笨蛋娜侬!它们跟大家一样,还不是有什么吃什么?咱们就不吃死人吗?什么叫遗产?’”娜侬小声的学着葛朗台老头的语气。“就在小姐你离开去皮匠铺之后。”
“咱们不吃死人吗?什么叫遗产?”欧也妮在心里不断的重复这句话,“葛朗台老头在某些事情上,真的是看的明明白白。真够讽刺的。”这就像电视剧里渣的明明白白的渣男一样。
欧也妮因为这句话对葛朗台的看法不一样了,或许,这就是巴尔扎克在塑造人物的时候的多面性吧。
第55章 硬脂蜡烛
“娜侬,人和乌鸦还是不一样的,乌鸦是野味,身上会带着让人生病的东西,一定不能吃。”欧也妮坚持着“珍爱生命,远离野味”“拒绝野味,从我做起”的原则,继续向娜侬科普,“乌鸦、蝙蝠、秃鹫、旱濑、土拨鼠那些都不能吃的,神甫说过,它们都是撒旦在人间的追随者。”
“神甫有说过吗?”娜侬疑惑。
欧也妮继续煞有其事的说:“当然,娜侬你可千万不要让神甫知道你在他讲的时候走神了,他说了之后我可是好几天都不敢到草场去,深怕遇到土拨鼠。”
“是这样吗?小姐,我明白了,你也不要和神甫说……”对于听神甫讲话的时候走神这件事儿,娜侬有过很多次,不过这不能否认她是虔诚的教徒。
“嗯,我们熬羊油吧,娜侬,我帮你添着火。”欧也妮说着。
为什么说是熬羊油而不是像弄猪油那样炸呢,这是因为羊油出自羊的内脏部分和皮下,水分含量高是一方面,炸的时候膻气味道散发要比熬煮多。
羊油冷却到常温就是黄色的固体,欧也妮皂化羊油不需要冷却,在娜侬将澄出金黄色的还是液体的羊油倒在另一个锅子里,称好重量(厨房有用来秤面包的秤,很准),欧也妮就按比例调好烧碱水倒进羊油里用木棍快速的搅拌。因为一直在加热中,所以皂化反应很快,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搅拌不动的程度,这样弄出了的算是软肥皂。
软肥皂等干透就是能用来洗衣服的肥皂了。欧也妮弄出来一些放在窗台上晾干。剩下的放到小桶里,加入稀释后的盐酸水进行分解,这样出来的白色沉淀物就是欧也妮要的硬脂石蜡。
做完这些也就有一磅多一点的硬脂石蜡,欧也妮不禁吐槽:“在石油没有利用起来的时候,弄石蜡就是麻烦。”弄完这些也快到了中午,欧也妮把装满她一上午成就的小桶放在厨房的角落里,准备下午的时候再做出成品的蜡烛。
“好饿呀,娜侬,什么时间了,还有我们中午吃什么?”欧也妮喊在外面的娜侬。娜侬熬完羊油之后就去忙别的了,要知道她的活计可是很多的。
娜侬掏出葛朗台老头给她的旧怀表——她收到的主人唯一的礼物,看了看,说:“快十一点了,中午了呀!得叫夏尔少爷来吃饭了。”
而这时候,在楼上自己房间做针线活的葛朗台太太听到自己女儿喊饿,也下来准备中午吃的东西。“我们煮点咖啡吧,欧也妮今天早上没喝咖啡,你的糖还有,夏尔还没吃早饭……”
“妈妈,我不喝咖啡,我吃完饭想午睡一会儿,娜侬给堂弟煮吧,还有你说的煎的昨天的鹅肉。”现在是十一月中旬,气温下来了,隔夜的肉食热一下还是可以吃的。
“哦,欧也妮,你们要中午吃鹅肉吗?那晚上我们吃什么肉……”葛朗台太太问道。早上葛朗台老头责备娜侬的时候葛朗台太太也在,她在葛朗台老头出去后和娜侬商量中午尽量看上去丰盛点,晚上再吃鹅肉,“不能让夏尔那可怜的孩子晚餐没有肉吃。”
“佃农送来的羊排,有两磅重呢,我们晚上可以做点来吃。”娜侬说道。
“那可真是太棒了!我想这样你爸爸就不会生气了。”葛朗台太太快活的对欧也妮说。
但是葛朗台太太还是乐观了,在夏尔还没下楼来,葛朗台老头已经回来,他看到桌子上像晚餐一样摆着每个人的盘子,盘子里是一片面包和一块鹅肉,还有一个梨子,而且他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咖啡的味道。
“瞧瞧,你们要把我家搜刮着款待巴黎来的公子哥吗?鹅肉,这鹅肉不该出现在晚餐上?笨蛋娜侬,你是疯了吗?”
“爸爸,是我让娜侬煎的,佃农今天上午送来了羊排,我们晚上吃那个。这剩下的鹅肉要是不吃,会坏掉的。”
“怎么会坏掉,这样好的肉怎么会坏掉?你们甭想骗我。”
“爸爸,你忘了有一次我们吃肉的时候,一共吃了三天,然后我们都拉肚子了,您和妈妈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好过来,请了神甫来看……”欧也妮说到这里,特意提醒道,“还花了不少钱呢。”
说到钱葛朗台重视了,他装作大度的说:“算了算了,这本来就是你生日的时候的鹅肉,你要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吧。”说完,站着把自己盘子里的那份鹅肉和面包吃了。
吃完午餐的葛朗台不忘对娜侬说:“中午就这样吧,晚上你要是还敢这么浪费……”威胁的话不用说全,娜侬就点头如蒜臼。
葛朗台老头在准备回房间的时候,遇到了夏尔,说:“吃完饭,你到后花园来一趟。”
“好的,伯父。”夏尔这会儿不知道葛朗台老头要和他说什么,他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没有仆人帮忙穿衣服,他一个人穿废了点时间,然后他还写了让父亲早点叫他回巴黎的信,“如果我那堂姐长的还可以,那我不介意再留下几天,晚点寄出信去,要是一般,那我下午就去寄信。”
夏尔盘算的挺好的来到餐厅,昨天晚上就好奇了一晚上的,加上进门“惊鸿一瞥”,夏尔对欧也妮这个堂姐期望很高。
可是看到真人,夏尔有一点失望,欧也妮打扮的土气——衣服只比佣人的好一点(刚捣鼓羊油没穿好衣服),长相土气——标准乡下姑娘的大方脸(没办法有那样长相的老爹),不过也就一点,“还是能忍受的范围。”
夏尔进来,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起身和他打招呼。
“睡得好吗,孩子?”葛朗台太太问道,并且吩咐娜侬把咖啡端上来。
“早……应该说中午好了,堂弟。”
夏尔坐到打完招呼就坐下吃午餐的欧也妮的旁边,说:“堂姐好,抱歉,我以为我起的刚刚好,你知道的,在巴黎都是这个时间起床的。”
“这里是索莫,不过确实也算刚好。”夏尔靠近,欧也妮不露声色的往外移了一下,如果说经常上门的克罗旭家和格拉桑家身上是汗臭油灰味,那么这位巴黎表弟身上就是这种味道加上浓烈的香水味……她的胃部在翻滚,欧也妮觉得她没有起身离开就是最大的礼貌了。“路易十四对巴黎文化的影响还是很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