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的羊排从来不会像巴黎那样弄成烤羊排来吃,一是葛朗台老头和太太的牙口不好,二是“那太浪费了!烤的羊肉骨头缝里都吃不到,骨头也浪费了。”
是以,葛朗台家做羊肉都是用清水煮透,然后将骨头挑出来,骨头可以在接下来两天的白天熬成清汤来喝,直到熬到骨头发白,一敲就碎的程度,而在第一遍煮出来的肉,至少要分两天晚上吃完。
吃完饭,葛朗台太太和葛朗台老头说了戴孝买孝服的事情,葛朗台老头骂骂咧咧的说:“戴孝在乎的是心,不在乎衣服。”
“可是教会吩咐我们的!”有教会在,葛朗台太太像是有了支撑,她的声音比以前大了几分贝。
葛朗台老头自然不会违背教会的吩咐,“那就从你的月钱里出,我只要一片黑纱就行了。”
“爸爸,要去巴黎处理叔叔身后事的话,我们必须全套的孝服,表现出我们的心意,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怜的葛朗台一家不能假装坚强不是?”欧也妮说道,就葛朗台老头每个月给的月钱,买一个人的孝服都不够的,葛朗台太太一定会用她好不容易积攒的体己钱。
葛朗台老头眯着眼,欧也妮的话让他想到利用巴黎人可笑的怜悯狠狠地敲他们一顿,对方觉得的可怜的乡下人,沉浸在悲伤中的乡下人,他们以为是施舍世界上是被利用答应一堆的好处……
“随你们,随你们,明天去完教堂就去衣服店。”说完不忘补充道,“既然是戴孝,今年除了孝服就不要再添置别的衣服了,去年的衣服穿在孝服里面就行。”
“……”欧也妮直接无语了,葛朗台就是葛朗台。
不过葛朗台太太却是很开心,因为她不是每个冬天都添置新的衣服。而她说服自己丈夫还是对他的兄弟不错的。
今天吃完饭葛朗台家的三位女人都早早睡了,这个家里就一老一少的两个葛朗台还在忙碌。
他们在作甚么呢?
夏尔哭累了,开始点上蜡烛给他的“情人和朋友”安耐特太太写信,他知道她帮不了他,他要和她诀别,写信断掉这层关系。
夏尔和安耐特太太的关系,就是巴黎最正常不过的糜烂生活的一部分。这里,结婚的还在壮年的先生会找年轻的情人或者有固定的情妇,而有钱的太太也会找年轻的情人,这一点上可是做到了性别平等了。
安耐特太太和夏尔就是这样的一对情人,不过安耐特先生不是一个“宽容”的先生,在他快要发现自己太太的事情的时候,安耐特太太陪他去了爱尔兰旅游打消他的顾虑。夏尔本来想过过一段时间也去爱尔兰见安耐特太太的,但是现在没那种可能了。
夏尔一边写一边想,他想措辞的时候看着点着的蜡烛,娜侬来送的时候特意说了这是堂姐自己做的蜡烛,“这蜡烛真是算这个房子里不错的了,堂姐的手可真巧,特意给我送来,她是喜欢我吗?这和她早上表现的冷淡不一样,嘿,真是个害羞的姑娘。”
准备睡觉的欧也妮打了一个喷嚏,她起来看窗户都关的好好的,然后睡觉的时候又裹紧了她的被子,可不能着凉了。“按理说这边是法国的西部,是温带海洋气候,虽然冬季会湿冷,但不会到零下的。”欧也妮嘟囔着进入梦乡。
葛朗台老头难得的没有直接去他的金库,他去了一年去不了几次的书房——他绝对不会买书,书房里面的书大部分是这个房子原先的主人留下的,还有他当市长的时候上面发下来的各种法条文件,因为葛朗台老头申请过箍桶专利,所以专利法在这个房间里。
葛朗台老头举着蜡烛找到在角落吃灰的专利法,就着烛光看起来。这根蜡烛很耐烧,从晚餐开始到他看完专利法,都只少了一半,要是普通蜡烛早就到底儿了,葛朗台老头觉得这个蜡烛一定可以申请下专利来的。“欧也妮是从那个只知道闷头干活的皮匠婆子那里知道的,不行,我得去问问。”
第二天一早,葛朗台老头比平时起得更早,他没有吃早饭,说是去“散步”就匆匆往索莫城里去,在皮匠铺,皮匠丽萨已经在弄皮子了,葛朗台老头和她打招呼:“天冷了,你这儿生意越来越好了呀!”
“葛朗台先生呀,有什么事情吗?”
“呀,呀,我看看有没有黑色的毛皮,我的兄弟去世了,家里要给他戴孝。”
“上帝保佑你们。黑色的在里面,是从中国来的貂的皮,你可以进来看看。”
“好的,好的。”葛朗台老头就是要进去看看皮匠用的蜡烛是不是他家用的那种,他翻看着皮子,挑着哪个不够纯,哪个不够亮,然后说:“你这有些暗,拿蜡烛来我瞧瞧。”
“我不用蜡烛,用皮子下的油脂弄的灯油。”皮匠丽萨拿过她的灯台,点上,递给葛朗台老头,葛朗台老头看着皮匠丽萨的灯台,里面虽然有白色颗粒状和欧也妮弄的蜡烛很像,但是更多的就是普通的油脂。
他更加确定了他的蜡烛是独一无二的,申请专利没问题。然后他拿着灯台又看了几张皮子,最后说:“我看着都很好,可是这是要用在我妻子的衣服上的,我得让她来决定。”搬出葛朗台太太是他常用的托词,但是每次都能说服别人,丽萨点点头,然后葛朗台老头就离开了。
第58章 竹筒麦仁饭+刚出炉的法棍
竹筒麦仁饭+刚出炉的法棍
回家的葛朗台先生心情很好,早上喝着只放一块糖的咖啡也不觉得苦。
“那小子还没下来吗?算了,我们吃完去教堂礼拜,还有买你们要的孝服。啊,娜侬,你早上又捣鼓了什么,真是的,巴黎人又不吃早餐!”葛朗台闻到厨房的味道,有些生气的说。
“老爷说什么呢,我今天早上去推磨了,是小姐起来知道你起得早,特意做的。”
“是给我特意做的吗?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呀!”葛朗台老头脸上露出笑容来,在吝啬的人面对孩子的孝顺也会开心。当然葛朗台老头不止因为早饭,更因为即将的专利能赚到的钱。“我瞧瞧我们的欧也妮做的什么早餐……”
因为昨天用竹子做蜡烛的时候欧也妮馋竹筒饭了,所以一早求娜侬和她一起去砍了几节粗的竹子,依旧从中间劈开,弄成做竹筒饭的容器,而竹筒饭本来是用大米的,但是法国不产大米,现在市面上的大米都是从东印度进口来的,是稀罕的食物,而葛朗台家是不可能买的。
家里只有小麦,而今天本来就是娜侬每周一次去磨坊推磨的时候,欧也妮也跟去了,小麦磨成粉之前要脱皮,脱第二次皮就可以上磨盘磨成粉,这个时候的小麦就变成了可以煮成粥喝的麦仁。
“那么麦仁也可以代替大米做成竹筒饭吧,不管了,试一下吧!总是能下口的东西。”这样想着的欧也妮拿了一些麦仁,用水泡了后,和豌豆一起装在竹筒里,煮熟的麦仁会变大很多,所以欧也妮没有填的很满,家里五个人就弄了五个竹筒饭。
用麻绳扎好的竹筒放在锅里,加上昨天剔出的羊骨头,加水到盖过竹筒,剩下的时间就是添柴等待美味。
开锅之后就闻到清新的竹子味道和淡淡的羊肉味道,娜侬推完磨回来,一进门就说:“小姐在做什么好吃的,娜侬的鼻子在外面就闻到了。”
欧也妮说:“把麦仁放在竹筒里煮,这样麦仁就有竹子的味道了。我把羊骨头放在汤里,希望能进去点肉的味道。”要是这时候是春天,欧也妮就可以用竹笋炖羊肉来吃。
娜侬放下面粉,用碗舀了一点烧开的汤,“汤已经有竹子的味道了,这个味道和嚼竹叶的味道不一样,比单纯和骨头清汤美味多了。小姐真厉害。”
嚼竹叶就像是人无聊的时候会将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含义,这里的人可不知道竹子在欧亚大陆的东岸浑身是宝,这里的竹子作用主要是生产出架葡萄的竹竿。
“我只是尝试把能吃的东西放在一块儿,娜侬你才是我们家的大厨。”欧也妮说。
原先的欧也妮跟着她妈妈,而葛朗台太太是个基督教徒,虔诚的基督教徒不能太在意口腹之欲,像苦行僧一样生活才是最高尚的存在,也是因为这样,她从来没在意葛朗台老头在吃的上面的苛刻,这次巴黎的侄子到来才让她感到自己家在吃的方面的“窘迫”。
麦仁竹筒饭没有太多的花样,葛朗台太太也是很满意的,特别是煮了一个多小时的麦仁软糯中带着竹子的清香,对她的牙齿很友好。“很软,比面包吃起来好吃。”葛朗台太太说,石磨磨的面粉并没有电气时代机器磨的细,做成的面包会有颗粒感,这也是为什么生活在年代越早的人牙齿磨损的就越严重的原因。
夏尔没有出来吃饭,他的那份给他在厨房留着。葛朗台家的四个成员吃完麦仁竹筒饭,喝了羊骨汤,因为有羊骨汤就不喝咖啡了,这样倒是省下了糖。收拾得当去往教堂礼拜,然后去衣服店购置丧服,这一趟下来,整个索莫的人都知道了葛朗台家悲惨的事情,当然他们更关心的是葛朗台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当然要去巴黎把我弟弟的处理妥当,他已经去世了,不能让他身后的名誉都没了。”葛朗台老头在教堂里和神甫说,他说的时候提高了声音,佝偻的背也挺直了一些。
“上帝保佑,您是善良的人,葛朗台先生。”神甫说。葛朗台的话让同来礼拜的索莫人感慨他慷慨的决定,赞美这桩“手足情深”的善事,好像忘了就在前两天葛朗台破坏葡萄园主之间的约定,把他们坑惨了一样——
在荷兰人和比利时人来收葡萄酒的时候,葡萄园主们约定观望不卖以提高葡萄酒的价格,但是葛朗台却在这个时候,背着他们把自己手里的葡萄酒都卖出去了,甚至去年库存的一些也卖出去了,这导致葡萄酒的价格下跌。葛朗台卖的是两百法郎一桶,其他葡萄园主再卖的时候最低都到了一百法郎。
在服装店购置丧服一共花了葛朗台老头三个路易(1路易=20法郎),这是他多年来在衣服上一次花的最多的时候,他们没有给夏尔购置,因为葛朗台太太才提夏尔的名字,葛朗台老头就说:“巴黎的人怎么会看的上我们这边的衣服款式,还是你有他的尺寸?”
葛朗台太太没再说什么,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和自己的女儿小声的抱怨道:“丧服不都一样。”
“是呀,不过我们的好心要是堂弟不穿也是浪费。今天已经让爸爸出了那么多钱了,再出,他该气晕了。”后一句话说完,欧也妮对着葛朗台太太做了一个鬼脸。
葛朗台太太看着女儿活泼的样子,跟着笑了。不知道娘俩笑什么的葛朗台老头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用鼻子发出“哼”的一声。
回家之后,因为刚磨了面粉,所以娜侬中午就烤了面包,这是在法国呀,烤的当然是最最正宗的法棍面包!刚出炉的法棍面包那麦香味,简直是绝了!
法规的外面是酥脆的纯粹的麦子的味道,里面却是柔软的可以手撕的存在,两种感觉都是欧也妮喜欢的。这时候的法棍绝对不是放了一天已经变得有些韧性咬不动的样子,也不是放了好几天之后硬的只能泡在汤里吃的样子,而且就连磨的不细造成的颗粒感都像是给法棍加分。
欧也妮真的太爱刚出炉的法棍了。
“赞美你,娜侬,你的手艺棒极了!”欧也妮发自内心的赞美道,听到小姐的赞美娜侬的脸变得更加红了,她欢喜的去准备午餐。
第59章 准备
“中午要喝咖啡吗?我昨天的牛奶做了点奶酪。”娜侬以前听说巴黎人都是在咖啡里放奶酪的,让咖啡更加丝滑好喝。她昨天挤了很多牛奶一共做了半磅左右的鲜奶酪。
“奶酪呀,不用放咖啡里,我要一点涂在面包上就好。”欧也妮愉快的说。鲜奶酪和刚出炉的烤法棍,让中午简单的吃食变得让人超级满足。
巴黎时间起床,眼睛有些肿的夏尔,下楼来就看到自己的伯母和堂姐已经换上了丧服。衣服店的尺寸只是用来改现有的“均码”的,回到家,葛朗台太太就让欧也妮和她一起在现在的衣服外面穿上丧服。身为女儿的欧也妮当然要听话,换上黑色的孝服显得和葛朗台家黑暗阴冷的环境更配了。“这里更适合拍恐怖片了。”
夏尔有些羞愧,明明孝服这些事情他应该是首先想到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或许是他从没想过他会这个年纪经历这样的事情,他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很小。
“伯母、堂姐,这边哪里有买孝服的,下午我也换上孝服吧。”夏尔说,他今天甚至没有在意这里的咖啡的苦,再苦也比不上他心里的苦。
“在镇子上,欧也妮,下午的时候你带夏尔去吧。”葛朗台太太说,她愉快的给自己女儿和侄子创造机会,她甚至觉得女儿生日之后这几天的变化是因为侄子的到来,虽然女儿没有明说出来。
简单打招呼之后就想离开的欧也妮突然被叫到,“妈妈,我下午还有事情。”
“欧也妮,现在是夏尔最需要表达对他父亲心意的时候,你的事情先放一下,等回来再弄,啊,你爸爸的手套也让我来做。”
葛朗台太太拉着欧也妮的手,快活的说。难得自己母亲能高兴,身为子女的欧也妮只好说:“好吧。”
而葛朗台老头知道欧也妮和夏尔一起出去,没说什么,只是叫欧也妮再买点做蜡烛的工具。
“反正我是不会让我的女儿嫁给这个马上一无所有的花花公子的,他们再走近了也没有用。”葛朗台老头是整个家的“大独裁者”,他有权决定自己女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