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瓦蒂埃瘫痪六年,最大希望是身体痊愈,真就一夜病愈了。
『药石』蕴含某种能量,是正面或负面,或与使用它的人相关。
无论如何,现在古怪红珠在诺瓦蒂埃身上,找到他才能挖出更多的真相。
爱德蒙说起联系上了波拿巴党的成员。
“今天是诺瓦蒂埃跳窗离开的第四天,依照目前的消息,他尚未与以前的同党联络,没去找律师,也没去银行取钱。”
诺瓦蒂埃曾经有丰富的地下组织成员行动能力,狡兔三窟是他的生活习惯。即便瘫痪六年,但在外藏有一笔不为人知的活动经费也很正常。
“对他来说,应该不难获得一笔短期内维持生计的钱财。现在看来他没在旧日同僚面前出现,更有可能是去解决身体上的问题。”
爱德蒙推测,“一夜之间的康复极可能有后遗症,让他不得不尽快找到解决方案,但药店与医院也暂时没消息。”
暂时没消息,不等于诺瓦蒂埃没去,可能是乔装打扮避人耳目。
他应该很清楚维尔福也在扩大范围搜查,是想要把不定时炸弹般的老父亲重新控制住。
然而,如今的医学理论无法解释药石的治疗原理,诺瓦蒂埃就算偷偷去医院估计也是白跑一趟。
接下来呢?
人会往哪里去?又能存活多久?药石的功效会消失吗?
疑问接二连三。
不过,东边不亮西边亮,有好消息传回来了。
之前,爱德蒙派去普罗万古城调查的属下回来了,证人找到了。
几年前,维尔福的私生子贝尼代托对养母一氧化碳中毒非但见死不救,且把家中财物洗劫一空。
男孩连夜逃跑时撞到的一个人,后来他发现随身的钥匙圈丢了,怀疑东西被撞者捡走了。
车夫德比当时被撞得不轻,摔了一跤,脚腕脱臼。
他没能看清撞人的是谁,却捡到对方的一串钥匙,上面刻有姓名“贝尼代托”。
普罗万城说大不大。
德比根据钥匙串姓名与撞人者可能是个孩子这一特点,找到贝尼代托家,想去索赔医药费。却发现对方家里没人了,其养母布兰琪去世,撞人的小子失踪了。
时隔四年多,德比没有扔掉证物钥匙串,而今派上用处。他能成为时间证人,证明贝尼代托与其养母的死亡案件相关。
爱德蒙等来了证人,直接就让管家去巴黎警察厅报了案。
贝尔图乔作为受害者家属,终是把仇人的私生子、谋害嫂子的凶手给送入看守所。
直到被抓,贝尼代托才反应过来他中了圈套。
根本没有疼爱他的亲生母亲,而是一个局把他骗回法国,等他主动交代往日罪行。
究竟谁能救他?
贝尼代托恐慌到绝望,终是感同身受四年前养母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感觉。
当时,他故意断了养母的活命希望,现在是轮到他偿命了。
此时,维尔福对私生子被告一事毫无察觉。正值焦头烂额之际,哪能想到复仇之刃已经高悬在他的头顶。
小儿子昏迷了八天后,生机在一点点流失。对此,他又急又怒。
通过兰茨先生给的消息,现在基本能确定造成家中惊变的根源就是小儿子玩火自焚,而想重新禁锢失踪的父亲也如大海捞针般艰难。
驱魔人、神父、通灵人等等都请过了,可没有一个管用的,都无法让小维尔福重新睁开眼睛。
所谓的专业人士拥有神秘力量全都是骗人的。巴黎那么大,人口三百多万,居然找不出一个真本事的驱邪者。
另一边,珀尔对着地图上又一个可疑地点画了叉,这家药店也没见过诺瓦蒂埃。
巴黎之大,想找一个颇具反侦察能力的人,除了瞎碰到死耗子的运气,需要更多线索。
线索啊线索,更多的线索在哪里?
想得累了就瞥了一眼博物架上的特制红玫瑰。
烛光熠熠,照射得宝石花瓣五光十色,蒙上一层绚烂夺目的光晕。
忽然,珀尔脑中灵光一闪。
她看了看玫瑰,又看了一眼巴黎地图上的圣罗伊斯教堂所在位置。
拿起地图,不顾夜色已深,临近夜间十点半还是敲响了隔壁街基督山伯爵府的大门。
“晚上好。”
珀尔瞧着爱德蒙还没换上居家服。
“看来您才回家不久,我没有打扰到您的休息就好。”
爱德蒙奔波了一天,五分钟前刚进家门。
今天又是白跑了很多路,仍旧没能发现诺瓦蒂埃。但见到珀尔,一身疲惫瞬间清空。
“亲爱的兰茨先生,您太客气了,我随时随地都欢迎您的到来。任何时候,您都不会打扰到我。”
说完,忽然眼睛一亮。
假如今天要是早半个小时回来就好了。那就能洗漱过后换上睡衣,装作已经就寝。
半夜被珀尔叫醒,不会有任何怨言,但能装一装难以重新入睡,需要人帮忙辅助进入梦乡。以此借口,也许、大概、有可能蹭到一个晚安吻。
爱德蒙脑补了一出心潮澎湃的好戏,很可惜今夜没有实施的条件。他面色如常地问,“时间不早了,不知您有什么事?”
珀尔没有错过大兔子的眼神在刚刚瞬间闪亮异常。
提起来意,她似乎开门见山地回答,“谢谢您的红玫瑰,我越看越觉得它美不胜收,忍不住就想要立刻来送您一份相关回礼。”
爱德蒙闻言,心头一颤。
夜深了,该休息了。这种时候,珀尔主动前来送一份与红玫瑰相关谢礼,难不成真的来赠送一枚晚安吻?
礼尚往来,有来有回,那么自己也要亲回去吧?
他不露声色地琢磨着,幸亏头顶没有真的兔耳朵,否则定是藏不住会高高竖起长耳朵。
下一刻,迟迟没等晚安吻的说法,反而见珀尔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份折叠地图。
“给,回礼。”
珀尔打开地图,指了指圣罗伊斯教堂的位置。
“地图上没有标识出来,可是能看出来它与巴黎天文台在一条直线上。亲爱的伯爵,您知道它代表什么吗?”?
第140章 地狱来客
暗中期待的晚安吻落空。
爱德蒙面不改色地接受现实, 似乎真的没有丝毫失落。满心只有兰茨先生,却不代表他满脑子里只装着甜蜜幻想。
当珀尔提起闹鬼教堂与“巴黎天文台”连成一条线,他即刻明白了今夜的回礼是如何与红玫瑰相关。
“您的回礼, 指的是玫瑰线。”
爱德蒙摊开巴黎城市地图, 上面没有标记出这一条至关重要的定位线,可凭着几个路标就能判断这条线所在, 而闹鬼教堂正在这条线上。
所谓玫瑰线(Rose Line), 即是指地球的零度经线,本初子午线。
上个世纪巴黎天文台建立,法国提出一条穿过巴黎的经线位零度经线。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欧陆不少国家以巴黎的玫瑰线为本初子午线。
隔壁英国却不甘示弱,对此标准提出异议,主张以穿过格林威治天文台的经线为本初子午线。
如今, 是以法国为基准, 还是以英国为基准, 国际上仍是争论不休。①
回头再看此次的牛头人石雕事件,闹鬼的教堂在玫瑰线上这点就别有深意, 因为它与万圣节当天的古怪预言关联上了。
「爱意逆位, 规则破界。深渊时光, 归位在即。」
爱德蒙分析,“预言的前半段实现了。爱意逆位,指的是希腊神话的爱神厄洛斯(Eros), 逆着书写就是玫瑰。
在玫瑰线上,某种古怪力量突破了边界, 它外泄了出来, 甚至是濒临失控。”
药石, 在黑泽医生的叙述中, 它需要通过外部咒语启动才能发挥作用。
眼下牛头人石雕的红色眼珠,仅仅通过皮肤触摸与内心欲望就能让它爆发出能量。这股能量不由使用者随心所欲地控制,无疑表明某种束缚它的规则失控了。
规则失控会带来什么?
那就要看预言的后半段。不论深渊时光具体指什么,不难推测它意味着某种非常规的力量即将盛大起来。
“您说得不错。”
珀尔正是想到了预言才会连夜前来商谈。
“我觉得可以沿着巴黎玫瑰线寻找诺瓦蒂埃的踪迹。”
依照常规地毯式搜查,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人,不如剑走偏锋。
珀尔大胆猜测,“也许,诺瓦蒂埃握有古怪的红色石头,他能与某种力量产生相互感应。我们没在他本该出没的地点发现他,因为他被蛊惑去了非常规地点。”
爱德蒙仔细看了地图,沿着贯穿巴黎的玫瑰线,哪里最像是藏有古怪力量的地方呢?
“佩斯里被「七芒星」组织毁去的纹身,本来是刺着一个沙漏。预言中提到‘深渊时光’,古怪力量极可能与时空相关。钟表元素是时间象征形象之一,佩斯里的银板也藏在他农庄的挂钟里。”
换句话说,这就是要沿着玫瑰线寻找藏着一块古怪力量的钟表。那可能也是诺瓦蒂埃的目标。
珀尔将搜寻范围再缩小了一些,“假设牛头人石雕的红眼珠就是黑泽医生使用过的药石,它被一分为几存放了起来。
其中一份放在废弃教堂,其他部分可能在别的教堂。曾经的施咒人是亚伯神父,神父的身份便于亚伯出没教堂,而不被人注意他的小动作。”
零度经线上的教堂不只一座。
最有名的莫过于圣叙尔皮斯教堂,在巴黎是仅次于巴黎圣母院的第二大天主教堂。
她当即决定:“明天早餐后,不如走一趟圣叙尔皮斯教堂了解情况。”
爱德蒙赞同,而碍于夜色已深,不得不马上送珀尔离开。
今夜,得到了玫瑰线的线索作为“回礼”,他终究没能厚着脸皮表达内心的真实期冀。
——真不是他恋爱脑,只是内心真实渴望在作祟。
其实,比起获得寻找诺瓦蒂埃的线索作为回礼,他更渴望能直接感知的礼物。哪怕没晚安吻,一个拥抱也是好的,但这是可以说的吗?
珀尔装傻充愣,只当没有感觉到背后的目光灼灼,她大步流星地返回了住处。
兔子先生渴望到双眼通红也没用,他不说想要什么的话,自己也不具备读心术。因此,她可以走得心安理得,才不是故意逗兔子。
圣叙尔皮斯教堂静默地伫立在清晨阳光中。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教堂的礼拜厅。
这里的空间异常宽敞,向上仰望似乎高可攀登苍穹,不愧于巴黎第二大天主教堂之称。
星期三,礼拜厅内空空荡荡。
除了引路的教士,只有珀尔与爱德蒙两个人。
垂眸看去,地面上可见一条标识清晰的金色铜线。它以南北走势贯穿教堂,延伸至一座方尖碑上。类似于日晷,当阳光照入会在铜线的不同位置留下光影,即能计算出不同时间。
这就是巴黎玫瑰线,代表了法国认可的零度经度。
经过询问,得知九年前亚伯神父曾经来此借宿过几个月。
那与他给黑泽医生做药石实验的时间段相吻合,这个消息也让圣叙尔皮斯教堂藏有特殊力量的概率上升。
不过,教士们没有发现近期有鬼祟身影徘徊,也没看到过诺瓦蒂埃出没。
有没有找对地方?
走马观花没有结果,必须仔细搜查一遍才能确定。
爱德蒙发动了钞能力,给教堂捐赠了一大笔钱款美名其曰做慈善,而让他与珀尔能够在此充分聆听上帝的教诲。
翻译一下,就是在这里尽情逛一逛,没有什么旅客止步的规矩。
教堂神父表示有什么理由拒绝虔诚的信徒呢?
收了捐款,就让一位教士给两人带路,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能满足。
“能去看看那里的内部构造吗?”
珀尔环顾一圈,指向位于二楼的机械管风琴。它大到占据了整整一面墙,而正中央镶嵌了一座钟。
教士不疑有他,大型管风琴多见于教堂,少有家用,想要观摩内部结构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请往这边走。”
这就带路去了二楼,打开了平日不常出入的内部维修通道门。
三人前后进入。
爱德蒙走得很慢,似被复杂的管风琴构造深深吸引了注意力,要一寸寸欣赏。
驻足观赏,也不忘与教士聊天,“管风琴不愧为教堂的灵魂乐器,它能让圣乐从天堂悠扬飘荡至人间。
圣叙尔皮斯教堂在两百年前重新修建,这台超大管风琴是那时制作的吗?是不是到了维护修缮的时候?”
后面半句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了。
修缮经费要多少?别客气直接讲,再多钱也就是一串数字。
教士听得懂潜台词,也乐得多赚取一些捐款,洋洋洒洒地谈起了教堂的建筑物往事。
趁此时机,珀尔悄然往前快步走去。身形敏捷,将两人甩在身后,独自直奔中央钟表所在。找到表盘,伸手一摸,灰尘稀少,说明此处有人定期擦拭清扫。
如果亚伯神父在九年前把部分药石藏在时钟相关部位,不想被人轻易发现的话,就会把东西放在不起眼的地方。
不能是钟表后背的盖子内,这里会被人时常打开,清洁调试机械齿盘。
最好是无意义的部位,几乎不会被人打开的地方。迅速扫视一圈,整个管风琴的内部构造中,不存在这样的储物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