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明是个笑话,Mr.苏却似乎不懂他的黑色幽默,扬起了声音便喊:「你!你可别做什麽傻事!」
「是吗?」对於那种激动他还是感激的,甚至一晃眼间想起了自己的丧礼,Mr.苏会来吧?不过这种事
自然是与死人无关的。单兆源把手机摔了出去,头往後一靠,默默便闭起眼来。
一直以来他都感到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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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步……
头痛犯 52
52
虚幻的泡沫随风飞扬,在街灯的映照下,却显得分外黯淡。水流声潺潺而过,一个泡泡升起,随即又
被扑向灯火的飞蛾捅破。世上的事物似乎在出生前都被人安设了一个自取灭亡的回路,时候到了便自行发
作——即使是在这样平凡的夜晚。
这一天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没什麽特别的,除了那些死去的,和将要消亡的外,世界仍然依照她的规律
运作。
『再见了。』
他的声音还残留在手提电话之上,然而不管柏安乔的拇指头再怎样努力,萤光幕上却已变成死寂一片
。他在公园里来回走动着,还不知要往哪里去,可胸口鼓动不休的不安却让人无法停步下来。
就在几个小时以後,有一间银行倒闭了,他的继子亦同告失踪。
地面升腾的热气被困在水泥造的牢笼中,不出意外地把所有待在其中的人都被融化成一片黏腻的牛油
。柏安乔拨开黏在额前的乱发,即使在这片林木茂盛的地方,除了增添了不少吵耳的虫鸣声外,四周的闷
热仍没有得到任何舒解。像是在惩罚他过去的粗心大意一般,行走久了的鞋子开始不听话地扬起了刺,一
刮一刮的,顺着脚後跟的线条添加痛楚。
种种的不适皆使人疲累,柏安乔粗鲁地提起衬衣的领子来扇着风,不觉便泄了气:「怎麽办呢?」
其实他为什麽要来这里呢?他对单兆源根本一无所知。
在这个仅有的,算得上二人共同回忆的场所,除了飞虫以外,所有的生物似乎都悄然隐没了声息。绿
色的笼子内只囚禁了一片黑暗,柏安乔顺着过去的路线踱着步,越走便越觉茫然,不禁便唤起了亡者的名
字来:「要怎麽办才好呢?Jessica……」
——那个曾是他所依赖的、可靠的咒语。
可即使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呼唤过去的鬼魂亦不会在文明的都市中产生任何效果。单兆源这麽大的一
个人了,还能出什麽事呢?或许Mr.苏说得对,或许他经已回去了呢?
坏掉的手机仍在他的口袋中晃动着,顺从飘渺的幻想柏安乔抬起头来,开始在公园里寻找蓝顶的电话
亭。夜深了,可华丽的喷泉仍依照预设的程式运作,在水花升腾之际,一串泡沫亦自底下升起。或许是有
孩子在玩吧?柏安乔这样想。然而接下来出现的那个身影却分外熟眼……
「啊!源仔!」柏安乔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喊叫起来,那个男人一听到他的声音,却马上丢弃了手上的
肥皂水逃了。
「喂!喂……」
毕竟年纪大了,这般剧烈地运动起来,难免会有点力不从心。就在将要跌倒的瞬间,意外地却抓住了
对方的袖子。柏安乔气呼喘喘地抬起脸来,本来是想笑的,但对面的那个人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你为
什麽要来?」
「我、担心,来找你啊……」
「你担心我?你担心我什麽啊?」听了这话,对方却马上别过脸去。那张脸绷得紧紧的,就似是一堵
石墙,要把所有入侵的东西都排除在外。
「我怕、嗯……」柏安乔迟疑了一下,终於还是把那个禁忌的字眼说出口。「我怕你会死。」
岂料他一把话说出口,双手便被人使劲地甩开了:「那跟你没什麽关系。」
明知对方当初对自己所怀抱的,不过是像离巢的雏鸟般对父母眷恋,然而那瞬间柏安乔还是受伤了。
甩落到手臂上的巴掌灼灼发热,他按住伤口走上前去,迎面便是一声质问:「怎麽会没关系?」
「哈,有关系,因为我是Jessica的儿子吧?」单兆源的脸马上便扭曲了,似是要笑,却又在哭。
像是受了什麽委曲般,绽开的泪花马上便在空气中闪闪发亮。柏安乔看到了,气不打一处来,似乎他
当日种种辛苦都白费了似的,不觉便激动地喊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他似乎从未曾这样呼喊过,以致对方一下便呆住了。只是柏安乔还不解气,哗啦哗啦的又连声骂出:
「我不懂你在想什麽!你到底想要怎样?说你讨厌我吧,你又对清源很好,而且、而且也会看我的画……
可是你、你又总逼我做那种事,有时候,我总觉得你是……看不起我……」
说到激动处,眼泪亦不觉夺眶而出。一个大男人在街上哭泣到底不像话,柏安乔甩手擦擦自己的脸,
转身便道:「你若是讨厌的话,我现在就走好了。」
「别走!」
语音方落,他的手又被抓得牢牢。柏安乔稍稍从侧面看过去,还是猜不透对方的心思。那只手黏答答
的,或许是先前沾上的肥皂泡还残留在手上的缘故,紧贴肌肤却让人觉得温暖烫贴。
单兆源那张嘴还是紧闭着,低下头来,仍未见什麽改变,只是捉住他不放而已。柏安乔看着看着,便
又问了:「你在想什麽呢?」
「我、我什麽都没有了。」单兆源把一字一句都咬得极紧,似乎要承认话里的意思是十分困难般,每
说一字便点一下头。「你还想留下来吗?」
「嗯。」
渐渐单兆源便笑了,还是不看他的眼睛说话:「那你是怎麽想我的?」
「我啊……」
「你喜欢我吗?」似乎是怕会得到其他的答案,还不待他把话说完,一个选项便马上便给了出去。
柏安乔点点头,便道:「嗯。」
「那是因为我对你好,你才会喜欢我吧?」单兆源想了想,一边说,一边笑了,但就像被什麽东西刺
痛了般,那笑容极其牵强,似乎马上便会扭曲起来。
「那有什麽不对的?」柏安乔偏偏头。「喜欢对自己好的人,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是吗?」
「是啊。」
一阵沉默过後,单兆源终於抬起了他的眼睛。那对眼睛极其深邃的,像是盖上了一重水雾般迷离:「
我可以抱抱你吗?」
猜想对方可能是需要安慰,柏安乔放松身体,才刚肯首,那个声音马上便闷在自己的颈边细说:「那
麽你也喜欢所有对你好的人吗?」
「不会啊。」柏安乔想了一下。「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的。」
「比如呢?」
「像你妈妈吧?」怀里的大块头是这样温暖而柔软的,抱着抱着,让人不觉便提起手抚摸起来。
以往还没有留意到,此时才发现单兆源的头发硬硬的,像他的个性一样,不知道怎样摸才算是顺毛。
柏安乔踮起脚,正惴惴不安地抱着那个沉重的脑袋之际,突然单兆源又说话了:「我也想当那个特别的人
。」
「嗯?」
「你不是问我想怎样吗?」那声音尖锐地贴着颈侧,似乎随时要咬破他的咽喉般,尖着牙便刺出每个
字词来。「我想当你的恋人。」
他摸着那头硬发,沉默了好一会儿,许多的心思霎时在脑内旋转,就要使人眩晕般起伏不断。可最後
柏安乔还是在星夜下站稳了脚,点点头,说了一声——
「好啊。」
[完]
[四年的小罗唆]
写了四年,这是第十六篇。
看数量很漫长,回想起来却一眨眼的事。不过是由宿舍的椅子,脑内便秘到家里的椅子;不过是由图
书馆内的电脑,鬼祟到公司内的电脑。做的事情始终没变,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事。
看来我也是很长情的嘛。
关系到长情,本文的源仔也是很长情呢。虽然说坚持就是胜利,不过我却一直觉得,现实中若是这样
做的话,应该会为别人带来困扰吧?(好,不要想,这是耽美!)
所以才会叫头痛犯吧。
最近可能老了,体力不济,脑子也有点不灵光了。一想到自己在不久将来,就要长到和可爱的大叔一
样的年纪,不禁就会想,可惜我不是男人啊……
说到大叔,小柏是最不符合我大叔美学的一个人了。根本长得不像大叔!但因为我已经有个未老先衰
的源仔,所以还是不要太贪心好了。
不知几年以後世界会怎样呢?在我被冰川融化的水淹死前,耽美可以光明正大起来吗?
接下来的目标应该是,寻找优秀基因,努力生孩子,然後希望当中有几个开朗的基佬或拉拉。
耽美嘛。
二目 写於 二零零九年八月二十五日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