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也飞进了,他的皮肤似被火炙烤,滚烫著。
花瓣,娇弱的花瓣,飞到他的身上就化为了灰烬,他害怕极了,身体上浮出的山茶花也突然变成了火焰!
那不是火焰,那颜色深红似火、浓郁如血,浓重的色彩像是直接将红漆泼在身上。
呛人的腥味和焦臭味扑鼻而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之所及,全是深红如火的花,火球烤著他的视野,身体也被架在火上烤,烫得可怕。
背上传来被铁块炙烧的痛,他在浴池里里面的身体,扭曲地弓起来,他居然看见烤焦的皮肉黑炭一样,混著血从背上剥下来,混进水中。
水,焦黑色的水,混著血的水,他呕吐了……
“救我!”
他惊呼起来,好痛好痛!
可是推门进入的人不是母亲!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母亲跟在他的身後。
母亲低著头,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为什麽!”
他哭喊了,被背叛的感觉让他心痛如绞,想把心扔进油锅里炸一样痛苦,连灵魂也被抽出来了,悲痛欲裂……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是我把你推到这种不幸之中。我不想为我的行为寻找借口,我只是不敢违抗他,我没有胆量反抗他。我,我也只是一个被操纵的女人。”
“即使我知道,我的行为会给你带来不幸,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求你,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意识终於凝了回来,他记起来了,他被刘平谷抓住,他的背上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烙印。
背像火烧一样,还有冰扎的痛苦,他忍不住的呻吟。
他的呻吟让这个抽泣的女人停止了哭泣。
女人继续将冰冷的药敷在他的背上,於是背上的火热也就有了暂时的缓解。
然而,这种清凉又很快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浓更重的火热,连内脏都快要被烤成焦炭的那种热度。
女人的手指反复将清凉带给他的背,他终於也可以微微放松了。
背上的伤口烧成这样,嘴唇还可以保持湿润,相信也是这个女人的不懈努力。
她的眼泪是咸的,滴在烙伤的地方,伤口痛得发辣,但是他还是不忍心告诉女人,她的眼泪让自己的伤口更加痛苦。
他知道自己背上的伤口狰狞可怕,他也知道女人看见这可怕的伤口会忍不住地哭出来,但是她的眼泪,让他的心,不再怨恨。
“伤口没有化脓吧?”
他故作平静地问著。
“被烙上这样一个大伤口,要是再感染化脓的话,就是做植皮手术也无法补救了。”
“还好,烙铁经过加热,本身就是消毒了,而且你的皮肤也很坚强,不容易化脓。”
锺丽强忍著抽泣说下去。
“医生已经给你看过伤口了,他说伤口面积过大,很难恢复。他说,你什麽时候退了烧,身体也就离恢复不远了。可惜即使恢复了,背上的伤口也将长合成为一个除了用植皮,就没有任何办法解决的大伤疤。”
“谢谢你。”
张炎云认真道谢,他知道,自己的伤口没有发炎溃烂,也多亏了锺丽这些日子的悉心照看。
“发烧也没什麽好惊讶,也只有在小说里面,背上弄了这麽一个伤口,那个人可以立刻有说有笑。我只是一个凡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我是不是已经昏迷很久了?”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今天是第四天,如果你到了明天还没有醒,我就只好去那个世界向你赔罪了。”
锺丽又用蘸水的棉花润湿他的嘴唇。
“这几天,我一直都盯著你,我好怕,我害怕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你的伤口会突然恶化。我一直不敢闭眼,一刻也不敢,我一直都在试著你的温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力量让我坚持。以往,我都不能熬夜,可是这一次,我三天没有合眼,居然没有困意。”
他抬起眼,看见锺丽的眼睛又红又肿,分明就是憔悴不堪了。
为自己背负的罪孽而痛苦的锺丽,看著她,张炎云的心中有无法压抑的悲伤涌出。
“你是不是很困?困了的话,就休息。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的脆弱,不会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就死掉了。回房休息吧。”
“为什麽要这样温柔?为什麽要对我这样好?我是出卖你的人,你要狠狠地打我,你要对我说出最恶毒的诅咒,这样对我,你这样温柔地对我,我的心里,会更加难受!”
锺丽哭了出来。
“我已经不知道我要说什麽了,也不知道我又该做什麽!求你打我好不好!求你骂我好不好!求你不要对我这样好!我是叛徒,是无耻的叛徒,求你,不要再对我温柔!”
张炎云伸出手,抚摸锺丽的眼泪。
“你从不打女人,不管那个女人做了什麽,我都不会打女人。女人是用来疼爱的,不是用来打的。在我看来,打女人的男人,只是最无能的男人,是男人中的败类。”
“况且,我也不认为你的选择有错。你有你的苦衷,你不能逃出刘平谷的掌控,他操纵著你的一切,你的行为都不是出於你的意志。你是可怜的受害人,我不能责怪你。”
“可是我还是伤害你了!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这种苦!你的身体,受到伤害,我恨不能将这东西刻在我的身上,我……”
“你没有必要自责,这是命运之神给我的惩罚。十年前,在十年前的夏天,我出卖了一个对我很好的人。因为我想要离开他。我以为他已经死了,以致得知他还活著的时候,惊慌失措。他也曾经要报复我,最终却宽恕了我。他因为爱著我,原谅了我,可是我知道,命运中我欠他的,总还是要还的。我要谢谢你,我终於可以从十年前的事情里面得到解脱了。我终於不必再为十年前的事情内疚了。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过去的罪孽中得到的解放。”
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刻,根本没有力气轻松的笑出来。但是他实在不忍心让自己关心的女人背负心灵的伤害。
“你太温柔了,我会忍不住爱上你的。”
锺丽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的悲伤和内疚,会让她的心发生怎样的畸变呢?
张炎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在这痛苦的时刻,他让锺丽依在他的怀中睡下。
静谧的,仿佛被圣母包裹的温柔,他终於可以微微体会自己对欧阳明的出卖带给欧阳明的痛苦了。
锺丽并不是自己最在意的人,被她出卖的时候,依旧有伤痛。
欧阳明,那麽的在乎自己,最让他痛苦的,还是出卖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最爱的人的残忍!
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那种痛苦,远远胜过自己被锺丽背叛!
永远只有你最爱的那个人才可以真正的伤到你,终於知道这连泪水也流不出来的痛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为这种明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我深深的伤害过他,我将他的心撕痛了。”
所以他必须原谅锺丽,不仅仅是因为他不会怨恨女人的天性,更是因为原谅锺丽就是原谅自己!
自己在寻求著心灵上的安慰。
面对欧阳明的时候,自己一再重申,不会为十年前的事情负责,自己也可以欺骗自己,说十年前的事情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知道,那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忘记。他的心,因为十年前的事情留下的巨大伤疤,必须补好。
“基督早就知道犹大背叛了自己,他却依旧亲吻犹大,宽恕了犹大的罪。”
锺丽梦呓一般,说了下去。
“我也背叛了你,我成为了犹大。但你却要原谅我,你是神之子吗?你是上帝派来人间宽恕所有的罪行的圣子吗?你相信犹大即使背叛了,心中还深爱著宽恕他的基督吗?”
“犹大自杀了,在他出卖了基督以後,他自杀了。犹大没有出卖基督,只是他的爱欲之火过分强烈又得不到满足。”
他亲吻著女人的头发,用指尖的温柔让她安静。
“基督早早看出了犹大的痛苦,爱恨交织的痛苦。所以他亲吻了犹大,含义是:‘我宽恕你的罪’。”
“你是圣母玛丽亚。”
女人笑了。
“请你放心,我不会成为犹大,在黑暗占领这个世界以前,我都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锺丽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张炎云也不知道。
他只是深深依恋著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母性的温柔,虽然他也喜欢独立强硬的女人,可是看见锺丽这一类娇弱柔软的女人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地想要怜惜她。
在他的眼中,每一个女人都是公主,都是女神,他虽然已经失去了力量,却也不容许有人可以越过他,伤害这些可怜的女人们。
锺丽真的很像自己的母亲,记忆中的母亲就是这样,一直很脆弱,接受了父亲的去世的噩耗以後,母亲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她依恋著儿子稚嫩的肩膀,那样的她,真的很无助。
张炎云知道,自己有恋母情节,自己总会忍不住将柔弱的女人当作自己的母亲呵护。
也许,自己还有近亲相奸的危险思想。
那时候,父亲去世,自己也觉得被母亲依靠没有什麽不对之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的很危险,若是自己的心中微微有了失控,他就会走上乱伦之路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摆脱了重度的恋母情结,又不知何时成为了标准的双性恋,真不知道以後还会成为什麽。
张炎云知道,已经没有什麽可以害怕的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有什麽可以害怕?
若是这一次可以逃出死劫,他也不想消除背上的伤疤。这个伤疤,是警戒,留在身上,可以鞭策自己。
“这是他的赤裸裸的威胁!”
欧阳明将窗帘拉开,看著外面的阳光。
“这是他给我的挑战书。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真让自己的人质在失去价值以前跌价的。”
“这也仅仅是你的猜测!万一那个家夥气疯了,他真有可能伤害老师的身体!他可是从社会最底层爬上去的小混混,即便今天的他已经是个社会名流,我也不认为他忘记了做小混混的时候学到的卑鄙手段!”
理所应当坐在沙发上的黑崎额角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万一老师真被这家夥虐待了!身体上的伤疤,还是有治好的那一天,可是心里的伤疤,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治好的。而且老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要是心受伤了,老师──”
“你最好冷静一下!他如果是那种被强奸几次就会老实的身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不会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了!他不是那种除了自尊比别人高的白痴,他会成为我的伴侣,已经说明了他的能力。”
欧阳明冷寂的说著,他的话语是深深的愧疚。
“不管他出了什麽事情,我也不会放弃他。这是我们的绝对的爱情,不管发生什麽事情,我都将他视为我心中的唯一。我爱他,我希望他可以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选择留在我的身边。不管他受过什麽伤害,我都要用我的心治好他。只要他愿意接受我,只要他不拒绝我。”
“但是你不是可以给他幸福的人,他和你在一起,也只是不停地受到伤害!”
黑崎站起来,向他的大哥宣布。
“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後,我不允许你再一次出现在老师面前。原本他就没有选择你,你还有什麽资格厚著脸皮出现在老师面前!你口口声声说爱著老师,可是你能够给老师的,也只是伤害!我不指望老师会选择我,我只不想看你再赖在他的身边,带给他伤害!”
“你到底还是长成一个男人了。”
欧阳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只有他有权决定选择谁。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将会怎样发展,全看他的决定。等他安全以後,我们两个,由他做一个选择。他选择了谁,就是谁!没有被选中的那个人,也要依照约定,再也不再出现!”
41 豔情片?
经过了这麽多的事情,不会被你怨恨已经是你的最大的宽恕。
我也不指望到最後还可以被你选中,我唯一可以做得,就是祝你幸福,祝你比任何一个人还要幸福,忘记我,开始新的人生。
我会在你再也不会看见的角落里,注视著你,为曾经的伤害忏悔。
爱一个人从来都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明明爱著你,却要亲手放弃你,我已痛苦到心脏停止了跳动,但我还是可以做到,因为我爱你。
“我同意你的决定!我早就有了觉悟了,就是做老师的一条狗,也要赖在老师的身边。黑崎家、血脉传承,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没有意义!我唯一不可以放手的东西,就是老师。即使最後老师还是选择你,我这个甘心做狗的人,也不会离开老师!”
黑崎的执著让人羡慕。
“做自己爱的人的一条狗,原本就是一种幸福!只要可以守在老师身边,我做什麽都愿意!”
“我真不知道应该说你是长大了,还是变得更加弱智了。”
欧阳明无奈的扶了一下额。
“但是我知道,你确实是我的好兄弟!”
“谢谢。”
“将自己最爱的人交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是一种幸福。至少还有一个最爱的人,至少还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这是一种美丽的情感,美好得连欧阳明这种很少为情感流泪的人都忍不住冲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留在他身边了,自己庆幸还有一个可以托付一切的朋友。
“但愿你可以说到做到!”
看著自信的黑崎,欧阳明笑了。
“好吧,那你就开始为我做事!”
欧阳明还是知道黑崎的智力商数的,没有处於爱情白痴状态的黑崎,确实对得起他这常春藤医学院首席的称号。
“我的线人告诉我,刘平谷已经得到了一种叫做‘梦幻之石’的毒品配方。他借道中东运送合成梦幻之石的原料,却因为中东发生武装政变,不得不耽搁些时间。我要你出面,想办法,扣下这批药──”
刘平谷也担忧这个“梦幻之石”的配方是不是真的可以投入生产,所以才会在数百吨的药材中夹杂了一吨冰毒。大型货船到岸,检查人员也不可能真的一丝不苟,冰毒混过海关,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欧阳明不想给他任何机会。
黑崎的人面很广,加上现在又是全世界扫毒的时候,即使只是一个可能,得到消息的海关也不会置之不理。
这种事情,抓住了,就是大功一件,没有抓到,也不过是赔礼道歉。
黑崎不会在意给一些赔偿金。
“我现在正在和刘平谷打持久战,不能动。在我用不动迷惑他的时候,你动用所有关系封死他的退路!我要将他逼上绝路!”
“你这次是认真的?”
“是的,如果不能抓住刘平谷的把柄,我不介意将自家的毒品送给他!”
黑崎没有说话,欧阳明的话语表明了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