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枫好笑地看着王爷,问道:“您这是怎么啦?怎么还热泪盈眶的?”
“哎呀我……别捅啦!”德王爷直直地看着晓枫的眼睛,嘴里却吼出来这么一句,把包括欧阳和晓枫在内的所有人都吓傻了,却又乐呵呵地问晓枫:“吓到没?昨天我皇兄就和我玩这个游戏,把我吓了一大跳,呵呵……”
扑通~扑通~众人倒了一地。这种声东击西和欧阳说话却拿来糊弄小孩子的把戏,还真是……
晓枫头疼地皱起眉,他真的应该把自己的心脏拽出来看看上面裂了几条缝子。真是伤心死了,大家居然都把他想象成如此蠢人,岂有此理也……
“呀,王爷,你可真是的,怎么一点防范心都没有?若是有人用同样的办法想要加害你,你得死伤一百次了……”晓枫故意绕起了弯子,不出所料,看见一屋子的人都疑惑地看着自己。
小青似不经意般地瞥了一眼王爷身后的小白,冷冷一笑。
“那我就帮你把躲在你背后的刺客拽出来好啦!”说着手一伸,拎住欧阳的衣角,把对方拉了起来。
欧阳心下一凛,一震猛烈地咳嗽。
“哎呀,枫儿,睡醒了?呵呵……”欧阳急促地捋着自己的头发,好来掩饰自己的心绪,假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想平时一样问候晓枫。
晓枫瘪瘪嘴,看着欧阳,不说话。
好熟悉的场景……
欧阳目瞪口呆地看着晓枫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化,众人已经不动声色地一个一个悄悄地逃走了……开玩笑,洪水到来,我们不要被淹死!
水雾弥漫,晓枫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欧阳颇为人命地抬头看了看房梁,叹了一口气,一脸悲壮地伸出自己的胳膊给晓枫。
“给你。”
晓枫没有动,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欧阳,一脸的难以置信和受伤。
啪嗒、啪嗒。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南方,农民们喜盈盈地看着庄稼上的水珠。老天终于降水了,希望今年有个好收成啊。
可是在这里,在京城,在欧阳王府,这里的降雨已经足够闹洪荒了……
“呜呜……你看我不顺眼就说,干嘛不告诉我……呜呜……呜……每次~每次都是这样,你和他们开秘密会议,都好几次了……每次都是灵儿陪我玩,你总说是躲着我……再不就是不在家……呜呜……你现在……呜呜……你现在怎么这样啊……心里想的还不告诉我……羽大坏蛋……呜呜……呜……”
晓枫委屈地一边哭一边伸着手指责一脸菜色的欧阳“你……你说,我哪里不好啦……你~你总躲着我你……你要是嫌我烦~你~你就把我赶出去好啦……呜呜……呜……你要是不要我你说啊……呜呜……哇哇……”
“拜托,小东西,我说过嫌你烦吗?我说过不要你吗?好啦,别哭了……乖……别哭了……”拿这个小家伙怎么办啊,自从我们两个和好之后,脾气越来越怪,居然还会有这种毛病。每天早上起床之后就会变得爱哭,一句话不对就要哭出来,可是过了早上又恢复正常。额的神啊……不是欧阳要躲,是不躲不行啊。
“呜呜……你……你居然……你还大声吼我……呜呜……你不疼我了……”晓枫不停地抹着眼泪,抬着小花猫一样的脸委屈地看着满脸无可奈何的欧阳。
“没有没有……”欧阳最怕小祖宗哭了,心立刻揪到了一起,连忙伸手把晓枫抱在怀里,放轻声音柔柔地安慰道:“没有吼你,没有不要你,小东西是羽最珍贵的小宝贝,羽怎么可能嫌弃你呢?……乖乖,不哭了哦,哭成小花猫不好看……不哭了哦……”
欧阳一边劝着一边帮小孩子擦着眼泪,小鼻子哭得湿漉漉的,像是某某动物……小白头疼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小青,心中无比悲愤。
为什么这个小东西每天早上都如此爱哭啊?难道是晚上喝水喝多了?今天晚上一定不要他喝水!
“哼哼……”晓枫终于勉强收起了眼泪,小拳头使劲抡在欧阳的肩膀上,嘴上喊着“我再也不要理你!羽是大坏蛋!”,一边却红着脸直往欧阳胸口里钻。
“嘿嘿,好啦好啦,小东西,出来吧。”欧阳看见雨过天晴,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小东西却不为所动,只是坐在欧阳的一只胳膊上,看着另一只胳膊舔着嘴唇,目光凶狠邪恶。
门外的穆阳和德王爷为了争夺一个最好的位置几乎要掐了起来,南风曜扒在门缝边,几个年轻人趴在门旁等待着好戏上演。
嘿嘿,晓枫变身小恶魔的时刻,坚决不能错过啊!
欧阳愕然,呆呆地看着小东西邪恶的表情,头晕得几乎要倒地。
“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我吗?怎么又缩回去啦?”晓枫扭过头来委屈地看着欧阳,小脸上全是泪痕,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让欧阳实在是不认拒绝。
哎……好吧……
欧阳怨天尤人地看了看门缝,他就算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外面现在有多挤……
罢了,认命哉……
把另一只手臂伸直了递到晓枫面前,欧阳闭上眼睛扭过头去,忐忑得眼皮一跳一跳。
“嘿嘿嘿嘿。”身后传来小东西得逞般邪恶满足的笑容,像是猎物看见了食物一样。欧阳的脑海中浮现小东西变身小恶魔,背后长出黑色的翅膀,两只尖牙磨刀霍霍向自己的样子……
晓枫幸福地尖叫一声,随即扑上去,对准了欧阳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唔……嘶……”欧阳一下子咬住了嘴唇。
小东西的尖牙利齿真的不是盖的……哇……好疼……呜呜……该哭的是我是不是?这里昨天才咬过,前天也咬过,大前天的牙印还在……为什么小东西就算隔着衣服也能准确地找到我的旧伤呢?都要被咬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吃……”小青舔够了小白的味道,满足地跳下来,一边幸灾乐祸地大笑着。
“哇……好爽啊,晓枫今天咬得比昨天还狠……”路遥一脸兴奋地看着众人,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刚才的镜头。
“这种戏码看一百年也不会腻,哈哈~”南风曜蹦起来,懒洋洋的太阳底下,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
不消片刻,屋子里……
“羽,对不起,又把你给咬了……”晓枫低着头蹭到欧阳身边,看着欧阳露在空气里的手臂,流利的线条,雪白的肌肤,可是上面某个地方却极不协调地布满了紫红色的牙印。
转折了,真的转折了,原因是……早上过去了……
欧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刮刮小东西的鼻子:“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有起床气的,不要自责,听到没?”
“那,羽你不怪我?”晓枫小心翼翼地蹭上欧阳的腿,伸手搂住欧阳的脖子,撒娇道。
你都这样做了,我还怎么怪你啊……欧阳被小家伙亲昵的举动弄得全身酥酥麻麻,有火也发不起来了,只好讪讪地点点头:“当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呢?晓枫紧紧地抱住欧阳,蜷在对方怀里,偷偷地乐了。
扮猪吃老虎,易晓枫的小计划,成功!
(——《情追天边》番外完——)
一、彼时年少(上)
彼时年少,盛夏,空气中带着果子的甜美芬芳。
只有十一岁的路遥穿着带着江南风情的蜡染长衫,坐在房子前的两节台阶上,垂下的小腿轻轻地在空中划着半圆。
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片饱满翠绿的叶子旋落,掉在路遥的脑袋上。路遥忍不住皱眉,将两只胳膊抵在脑门上遮住刺眼的阳光,抬头去看那一排果树,却发现刚才发出声响的那棵树上已经没有人了。
天气热得让人烦闷,路遥看了看身边放着的大半篮子甜杏,紧紧抿着嘴。终于忍不住,捻起一枚塞进嘴里,就着厚实的果肉咬下去,顿时汁水四溢,唇齿喉咙间满是香甜凉爽。
“遥遥,给你山竹,接着!”身边大树的一根枝条突然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一个脑袋笑吟吟地伸了出来。路遥慌忙丢下杏篮去接,几枚褐色圆形的球形水果狠狠砸在怀里,提醒路遥这些甜美都不是虚无的梦。
路遥红了脸,慌乱之中拿起山竹就咬了下去,突然被山竹皮涩得呛住,呸呸呸咳了好一阵。
树上的人狡猾地笑出了声,“没吃过山竹吗?要先剥掉皮子啊。”说着纵身跳了下来,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平日里挽剑花的姿势剥水果,动作流水般熟练潇洒。
路遥看呆了,直到那人将白色闪动的果肉递到嘴边才回神,轻轻把那一瓣剔透咬进嘴里,全身都跟着那冰凉的汁水凉快下来。
“真甜。”路遥舔舔嘴唇,忍不住回味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眯起眼睛笑看着他:“主上怎么对我一个小小的护卫这么好?”
这回换钱鼎红了脸,轻轻咳嗽了一声,板起脸道:“分舵护法的伤已经大好,这是额外的奖励。”
路遥“哧”一声笑了出来,低下头拨着篮子中的甜杏,只道这人真真薄脸皮,就是不肯承认喜欢自己。
穆家是世代忠烈,每一个穆家的孩子在朝都格外受器重。严谨,稳妥,理智,在这个家族无上高贵的血统中流淌传承。
十几岁的穆阳穿着麻布裤子,脚上的拖鞋踢踢踏踏,戴着一个巨大的款沿草帽,掰着手指头和小欧阳显摆:“我太爷爷是个飞扬跋扈的大将军,我爷爷是个老奸巨猾的丞相,我爹是个乱七八糟的御前侍卫总领……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比我强。”
研琅在自己的弟弟们晕倒之前伸出手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穆阳,使劲憋着笑,板起脸来斥道:“别胡说!怎么能这样诋毁穆家的列祖列宗!朕不是让你和研寒一起去范先生那里学习吗?瞧瞧你都学到了些什么!”
小穆阳抬起头来,很不忿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两岁的男孩,越想越气。手指头往研琅脸上一戳,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欧阳哥哥,你看!研琅他当了皇帝就欺负我,早知道我们就不要帮他了!先生怎还夸他谦让?我看‘君子谦诚,温润如玉’这么好的话明明应该是说我的!欧阳哥哥,你帮我打他!”
这边研琅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小手指头便死死地戳住了自己的脸颊,疼得直咧嘴。那边欧阳已经彻底无语,倒是研寒终于笑吟吟地接上一句:“你看,范先生不是没有教他好话吧?君子谦诚,温润如玉。是说谁?”
四个人都笑了,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只有小穆阳还在笑着嗫嗫道:“本来嘛,他们哪儿比我强?所以我活下来了,可是他们都死了……”
欧阳和穆阳红红的眼圈深深地刺痛了研琅,他轻轻叹口气,狠狠地闭上眼睛。
先皇崩殂,九皇子夺嫡,势力盛极一时。欧阳家和穆家作为保太子党首当其冲的两个家族,首先受到鲜血的洗礼。两个繁盛的家族,如今只剩两个孩子,扶持着研寒和研琅,在刀尖上滚过。所幸小欧阳和小穆阳都是能挑得起的人,三年扳倒九皇子,如今时值研琅刚刚登基,一切都如站在风口浪尖。
小研琅拍拍衣衫上的灰土,站起来,轻轻握住哥哥弟弟们的手,稚嫩的眼神中是抹之不去的坚定和责任:“老九逆父皇的旨意而行,必当诛之。欧阳弟弟,穆阳弟弟,穆家和欧阳家的代价不会白白付出,我和研寒母妃的姓名也要他来偿,我定要他研宏付出万倍的代价!”
确实是这样,内有研寒和穆阳扶持,外有欧阳势力的极大保障,研琅亲政后一路顺风顺水,拔除反叛残余,罢免江南赋税,解决南方水患,一时间内外安定。
五年后。
“小臣参见皇上。”穆阳一身白色软甲,带着一队锦衣卫,轻轻一拜。彼时的穆阳已经颇有其父辈成熟稳重之风,也生的更加俊朗。
研琅回身,眼间是抹不去的哀愁,叹口气道:“刚刚朕怎么听见钟声了?”
穆阳的手指紧紧捏着剑,沉痛地道:“三皇子已去……皇上节哀。”
研琅的手指骤然收紧,一枚茶杯贴着远处走来的人的鬓角飞过去,激起一阵血花:“混账!跪下!”
远处的人微微错愕,眼眸中流光闪烁:“研琅,不是我!”
研琅的目光如刀剑一般狠厉,来不及穆阳阻拦,又是一枚茶杯掷出,打在那人胸口,生生将那人带出去几十米远。研琅再不多话,亦不再看他一眼,只是抬腿便走。
那一年,正是与晓枫被欧阳从怡香阁找到同年。也是那一年,怡香阁的又一个花魁,幻雪出现在世人眼中。那倌儿极喜爱红色,肌肤胜雪,美丽高傲不可方物。
二、彼时年少(中)
路遥一直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纠结。每天穿着与别人不同的各种衣裳,身后的小丫头给他背着药箱,被勒令紧紧跟着钱鼎,一步都不允许离开。而那个人却总是会故意弄出一点莫须有的小毛病来,好像生怕自己会很闲一样。
钱鼎眯着眼看着路遥。每每当这种时候,无须再多言语,路遥只能叹口气,乖乖地接过药箱跑过去:“您哪里不舒服?”
今天他似乎格外嚣张:“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浑身不得劲儿呐。”
路遥死死忍着一口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医生客气的微笑来:“那么您看,是吃点药呢,还是出去走走?或者我去给您叫一些小姑娘来给您解闷?如颜姑娘……”
钱鼎性色,这个他自己从来不掩饰。他喜欢看漂亮的女孩,喜欢把玩着她们精致的脸庞。可是路遥却很奇怪,自打他来到这里,钱鼎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孩真正地怎么样。只是调笑,只是喝酒,玩够了就拿钱打发走。
钱鼎的嘴角危险地抽动了一下:“不!”他果决地打断,“我全身僵得厉害,你给我推一推。”
路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想,您或许真的应该叫如颜姑娘来,路遥怕手劲大了惹得您不舒服。”
钱鼎这回真动了怒,一盏茶使劲拍在小几上:“让你来你就来,废话什么!”
路遥凭地一哆嗦,一边轻轻将他按在床上,一边小声嘀咕:“来就来嘛,干嘛那么凶。”
钱鼎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路遥精准的敲打拿捏下变得放松,浑身都热了起来,舒适无比。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的咆哮,思忖一会,看了看还专心致志地对付自己身上僵硬的肌肉的路遥,满意地笑了笑,道:“你的手艺倒真不差,从明儿个起每天都给我按一按吧!”
路遥红着脸噎了一下,想要顶回去,可是手却实实在在地摸到了一块僵硬的肌肉,便不再多话,只是点点头——难道,真的是浑身难受,而不是无赖般地和我胡闹?
“我没胡闹!”晓枫使劲一跺脚,急得整张脸都涨红了:“你这个人好生奇怪!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好好的没招你没惹你的,你怎么就跟我过不去?”
欧阳沉下脸,一把捏起晓枫纤瘦的手腕:“你还说你没胡闹?你这两天做的傻事还少?”
晓枫硬气地一挺脖子:“你倒是说啊!我做什么了?你要是说不出来就放我走!”
欧阳的眼神冷然:“那我要是说出来了,你怎么着?”
许是被欧阳的眼神吓到,晓枫竟顿了一下,却又不肯服软,只是倔强道:“我要是真是胡闹了,那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欧阳撇嘴冷笑,把晓枫按到床上坐好:“成,我们今天就把帐算算明白!” 哼,小东西,非逼得我收拾你呢。
“我先说!”晓枫连忙捂住欧阳的嘴,生怕被欧阳得了先机:“在难民营的时候呢,那个县官误会了我而我没有反抗,是因为我觉得和那种人没必要沟通。回到你这里之后,你要给我上药,我没答应,是因为咱们两个根本就是陌生人好不好?我为什么要让你看光啊?”
欧阳听到这句“陌生人”,愣是气得手一哆嗦。
“还有,我不吃饭也是因为我们是陌生人。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啊?万一你在饭菜里下了毒那我还不得死在这里?再说了……”晓枫撇撇嘴,故意抬高了声音道:“就看你这样儿也不是什么好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整个就是一绣花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