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原来我欧阳飘羽就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还不是什么好鸟?你就是这么认为的?”说着不等晓枫回嘴,一口气道:“你别以为我不戳穿你你就可以在这里给我扯谎!你去自己讨军棍挨、不上药、不吃饭……这些根本就是自杀行为!你少给我扯些有的没有的,我要是信了才真是绣花枕头!”
晓枫噎了一下,暗道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怎就猜的这样对?只得使劲瞪了欧阳一眼,气鼓鼓地转过去不说话。
“还有呢,”欧阳并不打算放过晓枫,“昨天我自己整理好的一百二十本账册,今天早上为什么会变成一百五十本?其中乱插着的三十本小人书是谁的杰作啊?”
“不是……”
“还有!今天早上我洗脸的时候为什么会在盆底发现一撮没有完全溶解的白色粉末啊?那个好像是痒痒粉吧?”
“我……”
“别插嘴!下人跟我说昨天布庄拿来验货的一匹墨绿色厚丝绸不见了,在哪里啊?”欧阳问到这里终于停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晓枫。
晓枫终于逮到一个插嘴的机会,急忙道:“我没偷!我就是摸着挺滑溜的,裁成几片几片粘在一起给后厨说是海带嘛……”说着才发现漏了嘴,连忙捂住嘴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欧阳。
欧阳嘴角抽动:“原来如此……哈,我昨晚喝汤时还觉得味不对呢。原来不是海带番茄汤,是丝绸番茄汤啊……”
晓枫觉得情形不对,刚想为自己争辩,却已经来不及,只觉得一顿晕眩,然后趴在了欧阳的腿上。
说起来,这还是晓枫第一次被欧阳修理,免不了惊慌失措,手脚挣扎着扑腾:“你!你要干什么?”
“是你自己说的,你要真是胡闹就随我怎么样。你觉得你这些做法加在一起,还不应该好好惩罚一下吗?”欧阳的眼神格外严厉认真,吓得晓枫一哆嗦,竟不敢再还嘴。
“梨落!”欧阳朝门外的身影叫道:“进来一下!”
一直听着屋内骂声不断鸡飞狗跳的梨落颤抖着推开门,仔细揉了揉眼睛,却看见晓枫以这种姿势趴在欧阳腿上,顿时明白了欧阳的意图,窘迫地低下头:“主上有什么吩咐?”
欧阳冷笑一声:“去!把家法给我拿来!”
那时候的欧阳刚刚接手家业三年,许多府里原来的规矩都没有改。欧阳小的时候调皮得很,欧阳老爷为了管他,无论是京城的正宅还是各处的游馆里都备有家法,欧阳从小可没少吃这家法的苦头。如今……欧阳看了看吓得直哆嗦的晓枫,冷哼一声。他早已打算把这孩子留在府里,看来这家法不用废了,这小麻烦精以后还会用的着呢。
家法就挂在隔壁书房的墙上,梨落一去一回只花了一眨眼的功夫。晓枫看着那个足足两尺长,巴掌宽的戒尺,吓得牙齿都在打颤。
欧阳只等梨落出去了,便毫不客气地一把扯下晓枫的裤子,窄而挺翘的小屁股突然暴露在空气里,几日前那一军棍的红印还未完全褪去,在雪白的肌肤下衬托得格外鲜艳。晓枫羞得两条小腿乱蹬,却被欧阳一抬手就死死地按在了床上,只能把脸使劲往床上贴,恨不得钻进去似的。
欧阳拿起戒尺,毫不客气地挥起来,重重打在晓枫□的臀上。
啪!!
“啊!——呜呜——”撕裂般的疼痛从后面传来,晓枫一直以为欧阳只是要“小惩大诫”,没想到却是这般疼法,一下子喊破了音,疼得在欧阳怀里不停地扭动:“呜呜……我不玩了,你放我下去!混蛋!你凭什么打我!呜呜……”
“别动!”欧阳怒声呵斥道,腿上的小人果然被吓到,抽泣声一点一点变小,可是还是忍不住扭着身子。
欧阳疑惑地看了看晓枫稚嫩的臀上肿起的一道鲜红的檩子,掂了掂手中厚重的戒尺,好像明白了什么。便把戒尺放在一边道:“你尝了这戒尺的滋味,今后就留在你这里。以后要是再犯错,就自己捧着它去书房找我!你可挺清楚了?”
晓枫哪能这般任人宰割,也不敢顶嘴,只是死死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欧阳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拍了上去:“听没听清楚?”
晓枫死死地咬着牙,就是不服软。
欧阳气结,挪了挪晓枫的身体。高高举起巴掌,一下连一下使劲挥舞在晓枫的臀上:“好,你硬气!我看你硬到什么时候!”
啪啪啪啪啪!
“还和我叫板!今天就让你看看到底是你的屁股硬还是我的巴掌硬!”
啪啪啪啪啪!
“还整个鸟?还说我不是好鸟?行,我就不是好鸟一个让你看看!”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巴掌狠狠打下来,从没挨过这般打的晓枫疼昏了头,也顾不上忍着了,只是拼命地哭躲着欧阳的巴掌,火红的小屁股拼命地蹭,可是无论他怎么哭欧阳就是不停手。屁股上火辣辣疼成了片,疼得晓枫硬也硬不下去了。
啪啪啪啪啪!
“呜……哇哇……我错了……我、我错了……你别打……疼……疼……”
“就是让你疼!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嗯?”
啪啪啪啪啪啪!
欧阳一边数落着,手上一点也不放水“让你绣花枕头!就让你看看绣花枕头打人多疼!”
啪啪啪啪啪!
“呜呜……我错了……错了,你别打了……我错了……呜呜……”
啪啪啪啪啪!
“不行!让你把丝绸当海带!”
啪啪啪啪啪!
“让你痒痒粉,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啪啪啪啪啪!
“我的账本居然让你和小人书混了?淘气!”
啪啪啪啪啪!
“让你自己去惹军棍挨!你不是想疼吗?我成全你!”
啪啪啪啪啪!
“不吃饭!不上药!你不是想死吗?我打死你省得你自己作践自己!”
欧阳例数着晓枫的罪行,一句话下来就是一串巴掌,晓枫疼疯了,语无伦次地说错了,不停地躲,哭得眼睛都快看不清东西了。
“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没有?”欧阳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稍微停了一会,然后又抡起巴掌,这回慢了下来,一字一顿,一字打一下。
“记……记住了……呜呜……”
欧阳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红着肿起来的巴掌,又看了看晓枫已经肿了三指来高的屁股,终于停手:“起来!”
晓枫呜咽着,一只手使劲撑着床,刚一使劲就是一阵疼,连忙放慢了速度,拖泥带水的好久才站了起来。却站也站不稳,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遮掩着自己的臀,连眼泪都没个擦,看得人心疼。
欧阳见了也是心疼得紧,可是一回神,想着不能就这样惯着他没大没小,于是强忍着想要扶他的冲动,斥责道:“我早先想打你一下让你知道个怕就算了,今天是你自己讨打!你好好想想,从我进这屋,你顶了我几句?”
晓枫一愣,没想到对方还是刻意刁难,这他哪里记得?可是看到欧阳的眼神,也不敢不想,又怕说少了再挨打,只好胡诌一句:“一百来句吧……”
如果没有这几年养成的严肃习惯,欧阳怕是真要忍不住笑了。晓枫那涨红着脸瞎掰的神情实在可爱得紧。可是欧阳到底还是没有笑,只是板着脸:“我欧阳府的规矩,和主子顶嘴一句就是十藤条。你算算,你得挨多少?”
晓枫听了腿一软,几乎就要倒下去,声音颤抖着可怜极了:“一……一千藤条。”
欧阳满意地点点头,道:“我看就你这小身子骨也挨不了那么多,所以我就给你一句话折一下戒尺,也不把你交给那些五大三粗的下人。从今儿个开始,每天五戒尺,吃过晚饭后自己捧着家法来我书房找我,听明白了吗?”
晓枫只觉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忙不迭地点点头。
“那么,今天的。”欧阳说到这故意一挑眉,起身从凳子上拿了一个软垫丢在床边,拿起戒尺敲了敲垫子:“跪这儿!两手伏在床上,屁股撅起来。我打一下你要报数。要不然从头来过。”
晓枫又哭了,他记得刚才那一下戒尺,远比欧阳的巴掌疼出许多。他现在这伤痕累累的小屁股哪还能挨得起?可是却不敢质疑,只好慢慢地挪过去跪好。屁股一撅起来,绷紧的皮肤又是一阵疼,晓枫顿时哭得更大声。
欧阳也不管,他心里明白,这是第一次立威,饶他不得。便只是冷眼看着小东西哭,等他一趴好就挥起戒尺打了下去。
啪!
“啊!呜呜……”
“报数!”欧阳喝道:“这是我的好心提醒,如果你再忘,我就真的从头来过!”
“一、一。”晓枫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拼命地哽咽着。
啪!
“二!……呜呜……疼……”
啪!——欧阳加重了力气。
“疼……疼……不要……”晓枫哪还受得了,几乎是翻着个栽了下来。
“你忘了报数。”欧阳忍着心疼,故意让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地上的小人一抖,抬起朦胧的眼睛可怜滴望着欧阳,希望博得同情。
欧阳终归是一把拎起了小家伙,按在床上,道:“没报数,五下,重来!”说着已经挥了戒尺在晓枫伤得稍轻些的左臀上抡了下去,五下飞快打完。晓枫已经叫都不会了,只是不停地抽噎。
欧阳强自按下乱跳的心,喝道:“今天就这样算了!以后再犯,我让你比今天更惨。”说着松开手,把戒尺丢给哭得一塌糊涂的晓枫,开门离去。
三、彼时年少(下)
江南的夏天格外炎热,大水刚过,一切重建的飞快。窗外有船女吟咛的歌声:“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欧阳心烦地把玩着手里精致的小瓷瓶,坐立难安——隔壁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怕人。
这鬼天气,热得让人难以思考。欧阳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父亲和母亲走了之后,这三年来严肃和冷漠已经在欧阳的人生中定了型,像冻好的一块苦冰。可是这次替研琅南巡赈灾,却意外地被套在了这里,竟放下了京城的公务,竟不想离开。这是……怎么了?
欧阳舔舔嘴唇,似乎已经感受到冰山的融化,酸涩,微甜。
突然间会想起很多东西。想起研琅的爱人,那个叫菀雪甄的少年。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欧阳眯起眼睛回忆——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午后太阳很大,很明媚,雨后的空气格外湿润清新,绿油油的宽大的叶子上还有未晞的水滴。那个让人担心疯了的,消失了整整五天的皇帝研琅就那样穿着一身麻布长衫,突兀地到欧阳府来找自己。他的身后是一个红衣的少年,微微昂着头,骄傲中带着一丝谦逊,骨里透出的才情和风韵简直如金光般耀人。
“这是甄甄,我的爱人。”研琅是这样给他介绍的。
然后——欧阳轻轻蹙眉——然后,菀雪甄以皇上的结义兄弟的身份,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皇宫久住,甚至可以自由出入御书房。熟识之后,雪甄也逐渐融入了以欧阳和研琅为中心的圈子,欧阳对这个少年也颇为欣赏,尊敬。只是他不明白,研琅居然会爱上一个男人——就像现在的他一样,他不明白,自己居然睁眼闭眼都是那个淘气的小人。
正当欧阳陷入深思时,隔壁却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茶盏打碎了一样。欧阳身子一颤,潜意识已经超越了理智,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长腿迈动几下,便回到了刚才的房间。
晓枫依然在床上伏着,下身还是□,红肿的臀十分扎眼——屋子里的一切和欧阳走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地上多了随瓷片,而晓枫的手指也放在嘴里吮着。床上的小人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眼睛里噙着泪,也不说话,只是看到欧阳之后颤抖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费力地够向被摔烂的茶盏。
欧阳看不下去,抢前一步蹲下来,一块一块地拾起不规则的瓷片,随手丢在一边。两人鼻尖几乎要撞在一起,欧阳能清楚地看到晓枫长而卷翘的睫毛,那样浓密地生长着,湿润的大眼睛好像两颗毛茸茸的黑葡萄一样让人心动。
晓枫亦是看呆了,许久才红着脸将头偏开一个角度,喃喃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欧阳也回过神来,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可是一低头,又看见晓枫伤得那么惨,只能叹息道:“我知道。你趴好,别乱动。”
两人再无他话。晓枫红着脸埋着头伏在床上,欧阳傻傻地站在床前,熟不知这样的场景看起来格外暧昧。一时间,房间里又是诡异的沉默。
晓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有事?”
“啊……我,我听到动静过来看看,顺便来看看你的伤。”欧阳说着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可是又碍着之前的严厉面孔,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担心,只好强辩坚持自己是因为听到声音才过来“巡视”一下。
晓枫抬头看了他一眼,格外不自然地道:“那……看够了,你可以离开了。”
欧阳这才慌乱起来,连忙坐在床边上,故意板起脸道:“这是我家!凭什么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晓枫听到这话又气又羞,想到自己已经不复存在的家,想到那些消逝的家人,而自己却又要在这里受这般莫名其妙的欺侮,心里闷得难受。便不再说话,只是别过头看着雪白的墙壁,不再说话了。
欧阳叹息一声:“我给你上点药吧,总这样晾着也不行。”
晓枫仍然不说话,温热的泪水顺腮滑落,身后火灼火燎的地方倒是随着欧阳轻柔的动作逐渐清凉下来,却是十分舒适,不真实得很。
“诶,”欧阳一边帮晓枫揉着红肿的地方,一边试探性地轻轻捅了捅晓枫,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道:“我刚才打你,只是因为气你自己作践自己罢了,本没想打这么重的,哪知道你这小嘴这么不饶人,所以才……哎,算了,刚才我说的,你以后每天都要去书房挨打,这话你听过就算,不用当真了。”
晓枫的警惕在欧阳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中逐渐放松,见对方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也不好意思再质气,只是随便嗯了一声。
可谁知就这一声,欧阳就听出了不对劲,停下手去看晓枫,这才发现他哭花了的脸。
欧阳急了,慌忙中竟拿自己的袖子胡乱地给晓枫擦脸,语无伦次道:“你……你哭什么啊……很疼吗?”
晓枫被他这样一鼓捣,心里倒更是发酸,刚刚停止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诶……你,你不要哭啦……”欧阳急得手忙脚乱起来,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看着晓枫委屈的小脸,他再也不忍抵抗这份情感。欧阳决定要宽恕自己一回,也许对这个孩子,可以是不同的。他可以不再做那个冷漠的主上,也可以不再做那个权倾当世,心满仇恨的欧阳少爷。他可以做回他,做回欧阳飘羽。
有了这个想法的欧阳觉得豁然开朗,可是眼前哭泣的小东西却紧紧拉扯着他的心,让他不得轻松:“要不然,你打回来也可以啊,我认错行了吧?小东西你别哭了……”
晓枫看着欧阳滑稽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道:“你这人真奇怪,谁要打回来啊。”说着故意翻过身子去不看欧阳,道:“你要是有诚意的话,你就出去。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这个大扫帚星!”
欧阳一下子愣住了,心里头酸酸的,却是真有几分难过在里面。想要探头看看晓枫,可是对方就是不回头给他看,一脸的不愿意看到他。
欧阳叹了一口气,只是道:“那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等会儿……我叫梨落给你送一碗面来,你一定饿了……”
“哎呀,你烦不烦啊?出去!”晓枫也不知是怎么了,嘴上说着要他走,可是一听欧阳真要走,却是没由来的烦,于是粗鲁地打断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