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再等一下──
我坐进浴缸里,将双腿抬高,任由莲蓬头喷洒我迷幻的面颊与晃动的灵魂。最後一个步骤,用刀片深深划进手臂上因众多针孔而萎缩的静脉。
然後──我哭了。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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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空间里,八双眼睛紧盯著投影机投射的光线。这房间飘著一股浓浓咖啡因与紧张的氛围。
「各位,我们这次锁定的目标是K的下线──下一张。」
刑事局侦查三队队长,本名杨登魁,站立於讲台前,手持雷射笔,扫向PPT简报内的一张照片。
「把他的脸给我牢牢的记住。白瑾棠,绰号白貂。就读於私立优珛高中,现年十七岁,有线民指称,白貂常出没於一家名为『the ambassy au baron伯爵团』的夜店──下一张。」
阿三对隔壁的娃娃脸说道:「这小子长得真俊俏,就是黑眼圈重了点,看起来倒是很合K的口味。」
娃娃脸点头示意:「嗯!老牛吃嫩草嘛!」
豆干抄写记录资讯,有些困惑的问道:「队长,一般夜店为避免麻烦会禁止未成年进出才是。」
队长接著说:「没错。但是这家店采会员制,没有伯爵团的VIP卡是不能进入的,因此对於年龄并无管制。」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
队长鹰眼扫描到坐在角落的几位组员逐渐低垂的脸旁,顿时额暴青筋。
他轻推厚重的老花眼镜,用雷射笔扫向打瞌睡的几个人吼道:「把旁边睡觉的叫起来──想死吗?小心我用雷射笔射瞎你们这群臭小子──」
阿三紧张的拍打维玉歪斜的肩膀,用气声说道:「欸!上官维玉,起来啦──队长在骂人了啦!」
队长虽然很凶,但是刀子嘴凶神恶煞的外表,却有著一颗比别人都还脆弱的玻璃心。豆干曾信誓旦旦的说,在某次完成任务的微雨深夜,曾看见组长蹲在刑事局外的路灯下用牛奶喂养瘦弱的小花猫。
娃娃脸戏谑道:「老杨喂的其实是过期牛奶吧?!」
组长皱起剑眉间的川字皱纹,声音低沈的宛若阎王现世,「下次再这样,我就要让那些不识相的扮饵!」
娃娃脸兴奋的举手提议道:「队长队长,叫维玉扮GAY!唉呦──超像的耶!」
众人开始嬉闹了起来,「他不用扮就很像了啦!」,「人家才刚和女友分手就叫他出柜喔!?」
「哈!」
「给我安静!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漏听的皮给我扒紧一点──」
队长灌了一口伟恩咖啡,严肃目光扫视底下每一名组员。
「伯爵团是家圈内知名的合法『兔子店』,由於我们没有搜索票,因此需要乔装进入。记住,这次要抓的人是K的直属下线『白貂』,只要抓到这名小朋友,那麽国际毒枭要落网便多了一丝希望。」
灯亮,维玉试著让双眼适应强光,他抬起手伸了伸懒腰。
「各位,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会议结束。下次演练会议定在三天後。」
最近他常常失眠。
积极的他试了很多种方法,像是观察鱼缸里的金鱼游泳催眠法,数绵羊昏睡法,抚摸爱猫入眠法,但是他发现那些貌似比较健康的方法似乎都没有什麽效果,於是,他决定使用更激烈的手段:跑去药房买了包安眠药。
但是他吞了几次就不敢了,因为安眠药会让他在错的时间点上睡著,就像刚刚那样。
安眠药,应该是种和毒品差不多的东西:会让人上瘾,一旦抗拒,身体会产生戒断反应,心颤、失控、呕吐、自残、脑萎缩,一样让上瘾者深陷无间地狱不可自拔──。
他缓慢的步出会议室,手指轻按发际边的疲惫。娃娃脸从後面轻步追上,左手钩住上官维玉颈脖,语气一如往常的轻挑:「维玉,一起去吃宵夜。」
维玉虚弱的说道:「不了,我想回家睡觉。」
阿三从他们旁边经过,扔下一句,「小玉啊!晚上不要太操,适度的运动有益身体健康──」
维玉笑骂道:「Fuck!老子一夜七次郎都没问题!」
「那好吧!回家好好睡一觉,不要乱想,知道吗?」
娃娃脸知道维玉半年前刚与女友分手,理由是受不了维玉日夜颠倒的警察工作。深受打击的他,这一阵子总是一副失魂落魄模样。身为维玉直属学长的阿三看了既难过又愤怒,曾把他拖到局里搏击练习场上互殴。
「失去的就不会回来了,你这样糟蹋自己有什麽意义?算男子汉吗你?!」
他自己是知道的,但痛的感觉需要时间让伤口结痂,半年对他而言……还不够。
维玉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弧线,点向前面的几名队友:「知道!你们自己去吃吧!」
深夜街头,昏黄路灯映照著街上稀落人影。维玉走在人行道上,他深吸口气,廉价西装外套挂在肩上,他松开脖子上有些发紧的黑色领带。
他有预感,失眠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因为今晚的心情是意外的舒畅,相信明天一觉醒来,镜子里映照的会是个精神抖擞,战斗指数破表的上官维玉。
他回到一个人居住的公寓,打开房门,一身雪白长毛的老波斯猫磨蹭他的脚踝。
「呵!小啵发春啦!」
他打开冰箱,把所有的冰块扔进蓝色塑胶水盆里,又在里面装了五分满的水,他抱起爱猫与脸盆走进浴室,就这样将猫的屁股泡在冰水里,试图冷却爱猫因费洛蒙而发情的身体。
老波斯猫不满的在维玉手里挣扎,低声嘶吼:「喵──」
他无奈的笑道:「早知道应该带你去结扎的──」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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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初春的早晨空气微冷,更早的时候还会看见薄雾弥漫在空旷的公园以及静谧的街上。
上官维玉手上拿了两杯黑咖啡从STARBUCKS走了出来。记得和前女友在一起时,每当有著裂尾人鱼标志的咖啡店推出情人优惠,他们总会一起去买。但是现在,那女人已自生命中离他远去,和她的任性一样,将彼此所有的连结斩的一乾二净,连鱼缸里的一对金鱼也被狠心拆散。
她理直气壮的说:「另外一只我也有出钱──」
但每次优惠,维玉依然会去买,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台边,一边观察窗外忙碌的男女都会爱情故事,喝完两杯不加糖与奶精的黑咖啡。那充满纯净,苦後回甘的咖啡因,自虐式的美式风味,一如他逝去的爱情。
现在,维玉被咖啡制约了,当意识恢复时,人已捧著两杯站立在店门口。他决心与陌生人分享:从现在算起经过他面前的第八个人,将其中一杯与他共饮吧!
他沿著行道树往前走,春天的早晨阳光透过羽状复叶筛落至朱红色路砖上。他往前走了一百公尺,第五位中年妇人与他擦身而过,再来是一对步出麦当劳的恋人,与赶著上课的大学生。
现下,他的心情有些亢奋,这就跟赌博一样。自己会与练完外丹功脖子上挂著一条汗巾的老人,抑或是避月羞花的美女共饮呢?
他往前走,双眼馀光瞥见一位身著高中制服的少年躺在木制情人椅上假寐。
是自己经过这个人的,也算吗?看他身穿高中制服,是跷课出来混的吧!
「同学?我买了两杯咖啡喝不完,可以请你帮我吗?」
少年睡眼惺忪的望向维玉,他起身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说道:「好啊!」
维玉坐了下来,将咖啡递给少年。
「同学,你叫什麽名字?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游盪,在跷课吗?」
少年冷冷的说:「我叫赵虹羽,我跷课跟大叔你有关系吗?」
维玉笑道:「这当然,好歹我也是个警察。还有,我今年才二十九岁,你应该叫我声大哥吧!」
这小子在跟老子装酷吗?看他长得白净秀气,不男不女的样子──哪有男生骨架这麽纤弱的啊?!
虹羽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变调的抱怨道:「好苦喔!」
「当然,这样才喝的出专属咖啡的味道嘛!」
虹羽沉默了一会,他背起轻薄的没装几本书的军绿色书包,上面用标楷体写著大大的八个字:私立优珛高级中学。
「谢啦!来跟我搭讪的警察大叔。掰!」
维玉狐疑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虹羽轻拨略微发汗的额上短发,浓淡适中的剑眉轻挑,笑容一如纯白洁净的昙花绽开,「当然是回学校上课啦!」
後来,维玉总说,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迷恋上我的笑容。
像朵盛绽的沙漠玫瑰,深陷在危险又摄魂的情感流沙,若一切是场梦,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4.0
4.0
赵虹羽回到优珛高中,但没有回到教室上课。
上午九点十分,他慵懒的躺在教学大楼楼顶,白色制服微湿,额头有些冒汗,他盯著蔚蓝天空东边的积雨云发呆。
白貂用手轴轻推虹羽肩膀狐疑问道:「喂!资优生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好吗?不回去上课老师会出来找人吧?!」
虹羽含糊回道:「老师不会在意的──」
十七岁,卡在大人与小孩的模糊地带,班上同学总会嘲笑他晚熟如少女般的纤弱身体。但他不以为意,因为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长的和他老爸一样高壮,虽然他跟那男人不熟。
白貂抽著水果烟,吐著最後一口烟雾,「万一长得像老妈呢?喏,柠檬口味的。」
虹羽笑骂:「干!你是在唱衰老子吗?!」
事实上他从没见过她,小时候只听亲戚说在他妹妹刚出生时就难产死了。也有人说她其实还活著,只是跟那男人离婚後马上再婚,从此以後,他老子就再也没谈过那女人了。
他接过水果烟,抽了一口。
「嗑──」
白貂慵懒的用虹羽听不见的音量碎语:「呵,小鬼──」
赵虹羽下午回到教室上课,老师跟同学都没说些什麽,当他似空气一般,任他来去自如。他是全世界最自由的青少年,因为连老子都不管他了,更何况学校?
虹羽写完最後一份生物考卷,潇洒的提起书包闪人。
他这种迟到早退的生活大概是从高一的时候开始的,他总说这是对没有女性费洛蒙的纯男高中无言的抗议。他这种年纪的男生,私底下常彼此交流著全裸写真集和日本A片,小泽玛利亚与苍井空则是他们的最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也曾试著对著全裸的AV女优海报打手枪,却仍不知道自己的喜好程度。
白貂说,他有可能是GAY,听说同性恋是先天基因异常,若这是真的,他也认了。
到现在为止,他都尚未替自己的生命做过反抗抑或努力。大概是拜身为企业机器的老爸所赐,富裕的生活令他失去社会的竞争力,他不懂替自己争取权力抑或利益,只知道念书成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
只要满十八岁就自由了,但是在民法上还需满二十岁。他掐指一算,还有八个月,多漫长的岁月啊!自己怎能挨到变成大人的时侯呢?纵使八个月後成年,还是不能为自己做些什麽吧!跟现在的自己相同,百无一用。
下午三点,他回到空无一人,偶尔清洁公司会来的豪华别墅。妹妹还在幼稚园上课,他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坐在电脑前,开始打魔兽世界直到深夜。
5.0
5.0
晚上九点,柏油路因春雨而微湿墨黑,维玉开著车龄五年的黑色小March等待闪著读秒数的红绿灯。他摇下车窗欣赏专属都市的行人街景,因雨而有些朦胧美感,他幻想自己身在美国的西雅图,过著有高度质感的都会生活。他看向左边裂尾人鱼咖啡店的那条行人砖,不知怎麽回事,他突然很想再看看那位笑容灿烂的跷课少年。
他说自己叫赵虹羽,虽然今天早上故意跟我装酷,但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却异常的清澈,就像刚出生未经世事的婴孩一样。
维玉不知道自己怎会对只见一次面的虹羽,产生一种连自己都感到莫名的情感。维玉左手轴靠在车窗上,含著食指关节思索出了神,直到後面一台轿车发出不耐烦的喇叭声才回魂。
上官维玉抱著爱猫回到公寓,他卷起袖子,下定决心清理自己那整整一年的失恋。小啵因胯下刚缝合的伤口,走路有些尴尬,它带著脖套灵巧的从维玉脚边走过。
视线环绕自己那两房一厅的公寓,发觉自己似乎不需整理,因为那女人已经把所有会睹物思人的因素,通通带走了。
真不知道当初两人是为了什麽才在一起。
是寂寞,抑或爱情?
隐约,他瞥见一抹美丽人影走入浴室。
「维玉……厕所有蟑螂……」
「哪里?我看看……」
维玉叹道:「原来失恋也会产生幻影……」
他望著这栋有点空的公寓发呆,徒留一人独自舔舐寂寞。维玉烟酒不沾,此时此刻却很想抽根烟来表达内心些微惆怅的情绪。
维玉躺在沙发上,头上带著白色脖套的老波斯猫有些搞笑,他出神的抚摸爱猫雪白长毛喃喃自语。
「小啵,全世界就你最挺我了──」
晚上十一点,上官维玉抱著爱猫看电视。他感觉口袋内有某件东西在震动。
「维──」
只听见学长用仓促的口气说道,「维玉,我是阿三,任务提早行动,你现在来局里一趟,要快。」
维玉吓的从沙发弹了起来,俐落的穿上西装外套,带著手机钥匙以及配枪仓促出门,徒留下老波斯猫不满的用修剪过的爪子抓著白色脖套。
5.1
维玉赶到侦查三队的讨论室,开门印入眼帘的,是老杨肃穆的面孔。他赶紧坐在阿三旁边,低声问道,「到底──」
阿三将食指抵在唇前,指了指前方,「嘘──」
老杨皱起招牌川字眉说道:「线民举报,K今天将在伯爵团与小朋友会面,因此行动决定提早。阿三,豆干,小李守住逃生门,老沈,小仓在前门埋伏。至於维玉和娃娃脸──你们两个混入夜店逮人。听懂了吗?」
「yes sir!」
早上一点。
小仓与老沈在伯爵团对街轿车里等待指令。
「要不要喝一点?」
小仓递了一罐伟恩给老沈。
「谢啦!帅气汉堡须!」
小仓兴奋问道:「你也觉得我的胡子好看?」
老杨那阴沈的超重BASS声,透过对讲机传到两人耳里:「你们两个还给我聊天?!想死就早说OVER!」
「对不起,OVER!」
小仓报告:「白兔一号二号进入OVER!」
「收到OVER!」
两人看见乔装过的维玉和娃娃脸,开著一辆红色法拉利敞棚停在附近的停车格,两人貌似亲密的走到店门口与众人一起排队。
楼梯通往地下室,维玉嚐试让眼睛适应光线,他听见高壮黝黑的光头男机械式的声音:「请出示VIP。」
娃娃脸从容的自皮夹抽出一张黑色镜面的金属卡片,将它递给守门人。
光头男检查无误後便放行,维玉上一秒的忐忑不安顿时松了口气。
维玉问道:「你是怎麽拿到那张卡的啊?」
两人坐在吧台边假装聊天,等待目标现踪。
昏暗的灯光,酒精属於夜的迷幻。台上的驻店乐团演奏慵懒的沙发音乐,舒适高雅的环境,看不见阴影下蛰伏的毒品与针筒。
娃娃脸悠哉的饮了一口伏特加:「不瞒你说,本大爷的老哥就是伯爵团的VIP。」
维玉身穿酒红色大V领长衫,外面简单的罩著一件米色西装外套,搭上一件超紧身的白色牛仔裤,弄的维玉非常的别扭。
维玉盯著吧台边的服务生表演花式调酒,他饮了一口白开水低声问道:「你确定GAY都这样穿吗?这衣服都快开到──」
娃娃脸看了看维玉结实的胸肌,他满意的笑了,「我哥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刚好──呃──嗯!这当然,我老哥都这样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