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简火昱

作者:  录入:10-19

  “你在这儿耗著也没有用,快回去借……”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只手夺过收费单,顺著那只手看去,一身戎装英挺坚毅,面容虽是文质彬彬,眉宇间却透著一股霸气,头也没抬,在落款处草草地签了字,将收费单拍回桌子上,“拿著这个单子去通惠银行支钱,现在,盖章吧。”言语中的命令语气不容置疑,赶紧站起来接过单子看到上面笔锋钢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欧阳弘毅。这四个字犹如千斤重,赶紧取了盖章,规规整整地盖好,双手交与欧阳弘毅手上。欧阳弘毅拉著叶冉走上三楼,沈沁阳早就等得心急如焚,看得他回来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外面天已经大黑,叶冉坐在长椅上,眼神直直地盯著急救室的灯,看不出在想什麽,沈沁阳也是坐在他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门打开了,叶轩被推了出来,叶冉像是电击一般,迅速弹起来,跑到哥哥的病床前,看著哥哥更加苍白的脸,转过脸看著医生,医生摘下口罩,“已经度过危险期,病人还有略微的低烧,今天晚上留下一个人照顾。”说完随著移动病床回到病房。叶冉拿了毛巾仔细地擦著叶轩身上的冷汗,沈沁阳看到欧阳弘毅一直站在那里,示意叶冉自己出去一下。
  “叶先生,”杜医生做完最後的检查,抬起头,“病人的情况今天看来有恶化的现象,现在所用的药已经无法对其产生效用,我建议用医院最新自英国引进的新药,在英国已有治愈出院的病例。只是,这种药的费用特别高,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叶冉看著哥哥因为低烧而苍白的脸,紧蹙的眉,“钱我会尽量去筹。”医生轻轻点了点头,拿著病历表离开了。叶冉走到欧阳弘毅面前,透过月光,欧阳弘毅看到叶冉眼神中的隐忍,唇角微微颤动,仿佛他是一个纸人,随时都会在他面前破碎,“今天谢谢你,那些钱我会尽快筹到还给你。”欧阳弘毅止住想要将他拥入怀里的冲动,“你要怎麽筹?你要怎麽还?远聆阁唱戏分得的钱连付你哥哥接下来的医药费都是困难,还要继续接帖子麽?”别过脸,不再看他,“我没有办法了,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放著他不管。”他睫毛极长,已有盈盈水汽氤氲,月辉照耀,欧阳弘毅不想看到这样的叶冉,伸手扳过他的肩膀,唇齿轻启,“你留我身边,我救你哥哥。”
  你留我身边,我救你哥哥。
  叶冉看著面前的欧阳弘毅,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摆布,再怎麽抗争,结局依旧如此,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被命运厌倦的那个人,就这样吧,救得哥哥,就这样吧,一切都太累了,就这样吧,本来自己也什麽都不剩了。
  “叶冉哥。”沈沁阳拎著水果走进来,看到站在窗户前,向外远眺的叶冉,“怎麽了?”
  “没什麽,出去买水果了?”看到沈沁阳手里拎著的水果袋子,接过来,放到桌子上。
  “恩,欧阳先生上次帮过我们,人都来了,也没什麽招待的,我想著去买点水果,附近都没有卖的,我跑了好远才买到。”说到这,微微顿了一下,“叶冉哥,我……”
  “恩?”拿了一个雪梨削皮,雪白的皮打著旋一寸一寸地延伸,与五指交缠。
  “学校安排红十字志愿者,我……被录取了。”
  水果刀嵌在果皮里,停住,“这是你一直的梦想,去吧,什麽时候走?”
  “明天的火车,”声音如蚊蚋一般,蹲在叶冉的面前,“可是我放心不下你和叶轩哥,叶轩哥的病……”
  叶冉继续削果皮,微微一笑,“傻丫头,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在这也帮不上什麽忙,哥哥有我照顾著,明天我去送你。”
  随著火车的一声汽笛,火车驶进邺阳车站,叶冉把皮箱递给沈沁阳,“到了那边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能像在家一样耍小孩子脾气。”沈沁阳默默地接过箱子,“叶冉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胃不好要按时吃饭,不要喝酒。”
  “恩,快上去吧,火车要开了。”笑著推著沈沁阳,眼圈却是红的,月台上只剩下送站的亲人,有的含笑送别,有的挥泪送别,沈沁阳踏上火车,看著站在月台上的叶冉,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推开人群,扑进叶冉的怀里,“叶冉哥,我不走了,不走了。”
  拉起沈沁阳,擦过她脸上的泪水,“你这样我怎麽放心啊,都已经报名了,这是你的梦想,怎麽又说不去了,净说些傻话,又不是不回来了。”
  “半年後我就回来,叶冉哥,等我半年,半年後我就回来。”沈沁阳上了火车,大力地挥著手臂,叶冉看著消失在尽头的火车尾,低下头,慢慢离开。
  你我都未预料到,半年後的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你我的命运也再不是你我所能掌握的。叫了一辆三轮车,“去官月师部。”

  戏子 第六章 春从春游夜专夜

  第六章 春从春游夜专夜
  大步走到後园,远远地就看到短衫麻布裤的叶冉,手里拿著花剪,蹲在阴凉处认真地修理盆栽,脸上顿时笑容浮现。轻声走到叶冉的身後,将他拥入怀中,许是在这花丛中呆得久了,淡淡的清香萦绕在身侧,一路上的疲惫都因这香气而驱散,只剩下沈迷,终於是在自己身边了,终於是只对著自己笑了。
  感觉到身後的拥抱,浑身都变得僵硬起来,手上的花剪也不知该落向何处,微微扭动身子,“还有好几盆没修好呢。”
  不由得一笑,知他意思,放开手,坐在下人拿来的矮椅上,语气中都带著笑意,“这些花自有专人来打理,哪里要你来费心。”
  手中的剪刀一滞“我只是不想闲呆著,总要做点事情。”
  “难道你无事可做,出去逛逛散散心,喜欢什麽就买下来,那几家洋行都有我的账目。”
  放下手中的剪刀,小声嘀咕,“我什麽也不要。”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洗了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欧阳弘毅,“不是说要後天才回来吗?怎麽今天就回来了?”
  “事情处理得比较顺利,就提前回来了。”他不会告诉他,在临港日夜兼程地开会,搞的大家都昏昏沈沈,将所有大局全部敲定,一个安稳觉都没睡就赶回来,只为了看他一眼,见他一面。
  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再无其他言语。响儿放好了洗澡水,欧阳弘毅上楼洗澡,洗好下楼时叶冉已在和其他下人忙著布菜,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已经凉透的半壶咖啡,唇角扬起冷峻的笑容。走进饭厅,也不再粘他,坐在主位上,看著满桌子的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偏辣口味,拿起碗兀自地吃著,席间也偶尔给叶冉添菜盛汤。叶冉也只是低头吃饭,毕竟他还是怕他的,能够躲得便躲得,眼见著饭见底了,听到欧阳弘毅开口道:“最近有几日清闲,在家里陪你几天,你想去哪里告诉我,我来安排。”叶冉浑身一抖,轻声应道:“我也没什麽去处,在家里呆著挺好,还能看看书。”
  饭後欧阳弘毅到书房批阅在临港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公文,叶冉端了欧阳弘毅最喜欢的雨前龙井,轻声放到桌案上,自书架拿下一本《论语》,坐在距欧阳弘毅不远处的椅子上,看了起来。放下笔,看著灯光下那认真的神情,随口问道:“《四书》看了多少了?”抬起头,规矩地答道:“已经看得完全了。”微笑,低下头继续看公文,叶冉也不多话,继续看手里的《论语》。
  在浴室里洗澡,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著疼痛,走出来时欧阳弘毅已经躺在床上了,背对著自己,不知道睡著没有,叶冉摸著床边躺下,屏息凝神注意著身後欧阳弘毅的动静,见他依旧是那个姿势,丝毫未动,也许是睡著了,不禁微微放松下来。只是放松下来後,胃痛侵占了大脑的意识,抽搐般的疼痛,手死死地抵著胃部,拼命咬住下唇,抑制住因疼痛而冲口而出的呻吟,身体蜷缩成一团,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叶冉只觉得一只大手把自己捞起来,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温柔地按揉著自己的胃部,疼痛顿时减轻了些。
  “响儿,响儿。”声音沈稳却也听得出一丝急促,“去拿胃药。”响儿手脚麻利地拿了一瓶胃药和一杯温开水,欧阳弘毅接过,“把药吃了就好了,嗯?”语调上扬,似在哄一个小孩子一般,叶冉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欧阳弘毅似天幕一般的黑眸,吞了药,喝了水,欧阳弘毅继续按揉著,渐渐地觉得舒服些,昏昏沈沈地睡著了。看著在自己怀里的叶冉,微微叹息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不碰你,何必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
  叶冉一直到第二日上午才醒,欧阳弘毅走近摸了摸叶冉的头後说道:“还好,没有发烧,洗了澡出来吃饭吧。”转身走出卧室,响儿拿了浴袍和换洗衣服,看到叶冉依旧坐在床上,“公子,昨晚吓死我们了,还好有四少一直照顾你,要是真的发烧就糟糕了。”
  疑惑地抬起头,“四少他昨晚一直照顾我?”
  “恩,一夜都没睡,我换了好几次茶呢。”
  洗好澡,下楼到餐厅,欧阳弘毅看到叶冉走下来,才拿了筷子吃饭,叶冉拿了空碗盛了汤放在欧阳弘毅的面前,“昨晚,谢谢四少了,我……”
  “别人叫我四少,你叫我弘毅。”
  “我……”抬起头,看到欧阳弘毅半是严肃半是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唇,“弘毅。”
  勾起唇角,拿了筷子夹了点小菜放进叶冉的粥碗里,“从今天开始,不允许你再喝咖啡,多喜欢都要戒掉,菜我会吩咐厨房做的清淡一些,快吃吧,等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也不再看叶冉,只是专注地吃著碗里的粥。
  吃过饭,欧阳弘毅和叶冉坐车来到岳阳山的马场,马场是欧阳家的私家马场,正值盛夏,被打理很好的草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小山,间或有一些野花零散地铺陈在草地上,四周的种了珍贵树种,正值盛夏,郁郁葱葱。
  带了叶冉到换衣间换了骑装,叶冉看著欧阳弘毅,道:“我还是不换了吧,我又不会骑。”欧阳弘毅笑著看他,“这里有骑师教你,你怕什麽?”换好了衣服随欧阳弘毅出去,一身骑装的叶冉平添了几分英气。
  马场的马皆是自英国运来的纯种马,骑师挑给叶冉一匹一身枣红的马,指导著叶冉上马,专业骑师耐性极好,加上叶冉胆子大的多,不削一小会儿功夫,叶冉便已经能够掌握一些基本技术,在马场里小跑两圈。欧阳弘毅一直在他身边不急不缓地跟著,叶冉渐渐地胆子变的大了起来,控制著马缰,加快了一些速度,欧阳弘毅笑著看著加快了速度的叶冉,也一记马鞭快速跟了上去。可是还未赶到叶冉身边就看到叶冉的身形已是左右摇晃了,随著马的一声嘶鸣,已是受惊的状态,著紧地夹了马肚,飞速地朝叶冉跑去。
  这边的叶冉也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第一次骑马,并不会很好地控制马缰,本来还很温顺的马,突然之间一声嘶鸣,就如破竹一般飞驰出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马缰,降低身体的高度,是自己不至於被左右摇摆的马甩出去。欧阳弘毅毕竟是驭马有术,跑到叶冉身边,本是能抓过马缰控制住马的,只是他不想,电光石火的一瞬,叶冉已被欧阳弘毅一提气,带到自己的马上,叶冉的马则被欧阳弘毅飞驰的马甩到身後。
  叶冉微微松一口气之後更是尴尬,自己横著坐在欧阳弘毅的怀里,隐隐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香皂的香味,对方的热度透过衣衫传递过来,叶冉不自觉地红了脸,扭了扭身子,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却听欧阳弘毅开口道:“不要动,带你去个地方。”叶冉僵直了身子,尽量不与欧阳弘毅接触的太过亲密,渐渐地马的速度放慢,欧阳弘毅跳下马,将叶冉也顺势抱了下来,叶冉尴尬地别过头,却看到了另一幅唯美的风景,他们站在山坡上,坡下的草场中央有一个湖,湖边种著木兰花,正值花期,开得!树,偶有微风吹过,花瓣三两飘落,煞是美丽。
  叶冉与欧阳弘毅并肩坐在听雨轩里,所谓的听雨轩,也不过是一个避雨的亭子,下雨的时候在亭子里听雨,滴滴答答地极其动听,因而得了这个名字。侍从把自家里带来的糕点和茶摆在桌子上,自听雨轩里看远处的山,远处的湖,远处的树,远处的鸟,美到极致。
  “美吗?”
  淡淡地点头应是,这麽美的风景他是第一次看到,小的时候父母过世的早,自己和祖母相依为命,家里虽然没有什麽积蓄,但是祖母自己依然是祖母手心里的宝,捧著,护著,爱著。六岁的生日,祖母抓了萤火虫放了满院子,像是满天星火。只是在这之後祖母的身体因为积劳成疾,一病不愈,从此家里的重担全部要自己担起来,身边即使有再美的风景也无暇顾及。
  “这景色虽美,却未发挥到极致,”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是今日有雨,这景色会是另一番滋味儿。”
  “以後还是有机会的。”本是有感而发,脱口而出才发现话里的暧昧,只想咬了自己的舌头,却又没有办法再解释,脸不禁又一次微微地红了,只好拿起茶杯装作喝茶。而这一切小动作都被欧阳弘毅看在眼里,唇角又一次上扬,心情大好。
  天色渐晚,两人共乘一骑回到了山下,刚到山下就看到张梓博一夥人带著几个女眷也是一身骑装在山下的休息所喝咖啡。众人看到两人,起身给欧阳弘毅让了座位,几个女眷中除了安玲以外都是平时在报纸里看到欧阳弘毅,今日见到本人自是要多看几眼,只是看到他身边的叶冉也不禁好奇,叶冉的美实在是令人心悸,较於女子的柔弱多了几分英气,较於男子的刚毅又多了几分柔美,只是那无法忽视的脱俗的气质,已是使在座的女子都自惭形秽了。欧阳弘毅一一给叶冉介绍了在座的几位,叶冉一一颔首,是为打招呼。几个人知道其中深浅,连道不敢。
  侍者端上来两杯咖啡,欧阳弘毅挥了挥手,指著叶冉的杯子,“换一杯茶。”
  顾宇谦笑著道:“还换什麽茶啊,都喝一下午了,咱寻个馆子吧。”众人也都是饿了,知道欧阳弘毅口味偏辣,坐了车到了城里最大的川菜馆子,叶冉规规矩矩地坐在欧阳弘毅的身边,听著他们聊天。菜上的七七八八,大家开始原型毕露地喝酒打趣。叶冉不喝酒,只是低著头吃饭,只是看了桌子上的菜色,都是川菜,多是辛辣的,只有一两样甜食小菜比较清淡,只是离自己比较远,只好默默地吃面前的水煮肉片。
  “四少,回来了也不说通知一声,要不是在门外看到你的车,还以为你还在临港监工呢。”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就回来了,本来是想躲得几日清闲的,谁知道在马场还能碰上你们几个。”夹了红烧鲫鱼放在叶冉的碗里,眼神依旧是看著其他几个人的酒杯,似乎是没有看叶冉,叶冉的一举一动却都是记在心上。
  “还说呢,说是来骑马,还不是在休息馆坐了一下午,也不能上山。”话明显有所指,“今天四少要赔罪啊,害的我们坐得浑身僵硬,安玲小姐难得来一次,哪能让人家白白坐一下午的。”
  无奈地笑了笑,“人是你们请的,照顾不周怎麽还都推到我的身上,这天底下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四少不喝也行啊,这不是有伴麽,要不就让叶老板替四少喝吧。”坐在张梓博身边的一个女眷开口道,叶冉没想到他们聊天会提到自己,放下筷子,抬头看著欧阳弘毅。见他脸上虽然带著笑,线条却是僵硬的,叶冉知道这是他生气的表现,可是,为什麽生气呢?
  几个人看欧阳弘毅的脸色,知他是生气了,黎恩裕赶紧圆场道:“哎,咱们要罚的是四少,无端端地闹到他人身上做什麽,这酒还就非四少喝不可,四少,我先干为敬啦。”欧阳弘毅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扫去了刚才的不快。大家又闹了一会儿,其他人说还有牌局,欧阳弘毅见叶冉也是有些累了,叫司机备了车,坐车回去了。
  看著远去的车子,张梓博开口道:“恩裕,看来这次四少是真的上心了,一句‘叶老板’就能动气。”一想到刚刚的气氛,还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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