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简火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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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说呢,那位小姐可真是初来乍到,连个脸色都不会看,这枪口也是她能撞得的?”
  “不过说起来,那叶公子也真是惹人怜爱,这安玲都被比下去了。”
  “这话要是让四少听到,把你外派都是轻的。”黎恩裕撇了一眼张梓博,“罢了,今天一天也累了,回去歇了吧。”
  一路上,欧阳弘毅都没再说话,叶冉也不做声,扭过头,看著窗外,路灯一盏一盏地後退,还未到深夜,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街上静的只能听到汽车轮子轧过路面的声音,心绪纷乱,今天为什麽生气呢,是我做错了什麽吗?是不是我让他丢脸了?
  到了豫林,欧阳弘毅洗了澡,换了衣服,走去书房,叶冉一直忐忑不安,壮了胆子,叫了一声:“四少──”回过身,看著叶冉站在自己的身後,眼眸被灯光晃得璀璨而明亮,开口道:“不是说过别人叫我四少,你要叫我弘毅的麽。”
  “弘……弘毅。”声音降低,“今天,对不起。”
  欧阳弘毅笑著看他,“什麽事?”
  “今天,我让你丢脸了吧。”
  欧阳弘毅脸上的笑意更盛,最後无奈地拉过叶冉,“小傻子,你还真是个小傻子。”看到叶冉疑惑的眼神,“你以为我是在气你?好了,快去睡吧,我没生你的气,我的傻冉儿。”
  扔了石化的叶冉,独自进了书房,叶冉趴在床上,脸贴著光滑的床单,你可知道,冉儿这个称呼,自从祖母去世便再无人这样叫我了,如同再无人疼我一样。泪水滑落,埋进了缎被单里。

  戏子 第七章 暮秋风雨破寒初

  第七章 暮秋风雨破寒初
  坐在後园的合欢树下的吊椅上,手里拿著一本书,若有似无地看著,眼睛不时地瞟向外面,终於是放下了手里的书,一直看著朝自己走过来的叶冉,紧了紧叶冉的身上的外套,道:“外面这麽冷,怎麽穿这麽少就出去了,现在都入深秋了,明天去洋行添几件厚衣服。”
  叶冉摇了摇头,道:“这衣服已经很厚了,不用再添了。”叶冉这话说的倒是不假,自从祖母去世,身上过冬的衣服都没今天穿的这件厚。欧阳弘毅看叶冉已经有一些冻得发红的鼻子,心里不禁微酸,想著叶冉以前定是受了很多的苦,致以今日一点点的关怀都能让他觉得温暖。伸了手捧住叶冉的脸,掌心的温度传到脸上,叶冉只觉得脸变得烧起来,自自己那日胃痛之後,欧阳弘毅虽夜夜与自己同睡一张床上,却从未再碰过自己,心里虽然打鼓,却也著实放松了不少,反倒与他相处得更自在一些,今日这样亲密,倒有些不自在,却没了前些日子的恐惧。欧阳弘毅见他脸色微红,却并未有前些日子那般身体僵硬颤抖,也并不抗拒,心下也算是为这麽多日子细心地顾著叶冉的感受,一直忍著没碰叶冉有了一些成效而感到满足。一直以为叶冉和自己见过的那些个明星没什麽区别,只是外貌出众脱俗一些,但是真正到了自己的身边才知他是多麽倔强的一个人,若是他不愿做的事,宁愿伤害自己也会想办法逃脱,他不想一直与他维持这样的局面,他希望叶冉能够付出真心的对自己,在自己面前的笑要最真,最诚,在军政界混了这麽久,厌倦了那些官腔的寒暄,他想有个贴近自己的人,想有个能够真诚对待自己的人。
  伸手把叶冉抱在怀里,温柔道:“你体寒,我吩咐厨房每天熬了燕窝粥,顺带养胃,你按时喝了,不要我不在你身边你就对响儿使小性,都放著不喝。”听得他把自己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微微翘起嘴,反驳道:“我哪有?”笑著看著怀里的人儿,道:“没有最好。”
  两人正在说话间,响儿引了齐少居走了进来,齐少居看见两人这麽亲密也不做任何表情,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进,倒是叶冉有些不自在,挣扎著坐好在椅子上,正给齐少居倒茶的空档,便听得齐少居低沈地说道:“四少,大少在南部遇刺,先生心脏病发,夫人叫您回去。”
  叶冉手上一抖,茶撒了一身,来不及擦,赶紧转过头去看欧阳弘毅的表情。欧阳弘毅本来是笑著看叶冉倒茶的,听到齐少居的话,顿时没了笑意,站起身转过头,看著也是一脸震惊的叶冉,缓缓开口道:“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可都记著了,要是我回来看你,你又瘦了,我可要罚你。”还未等叶冉答话,便转身和齐少居坐车走了。
  晚饭只吃了几口,便搁下了,响儿看著还有大半碗的米饭,犯了愁,开口道:“公子,你只吃了两口,哪算吃饭啊,好歹也把碗里的都吃光呀。”看著桌子上的根本没动的菜,只摇了摇头,道:“吃不下了,撤下去吧。”响儿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叶冉好奇地看著他,响儿瘪瘪嘴道:“四少说过他不在的时候你不可以和我使小性。”叶冉从未把响儿视作下人,本都是命苦的人,自是知道响儿的苦楚,怎好自己再去为难他,今日听他这样说,扑哧笑出声,道:“我们说话你还偷听,小心我不要你。”
  响儿不为所动,“我要是不偷听,怎麽还知道四少给了我这样的特权?好公子,快再吃两口吧,四少回来要是看到你瘦了,恐怕你要我,四少也不会要我伺候你了。”无奈地看著响儿,拿起筷子又吃了两口,响儿才算是饶了叶冉。
  坐上车,沈默了半晌,幽幽开口道:“少居,打电话叫宇谦来一趟。”看到齐少居有点不解的神情,又补充道:“如今大哥遇刺,南方主要兵力全於焦寿延掌握,父亲病危,南方定要军心动荡,焦寿延本就拥兵自重,今日若是真有变故,还要有个人牵制住焦寿延的军队,才不致捉襟见肘,被李鄂连抢了先机。”齐少居淡淡应是,转过头看著阴沈沈的天,恐怕是要有一场大雨。
  车子驶进城北老宅,医生还在欧阳先生的房间里做急救,欧阳老夫人见欧阳弘毅回来,唤了一声毅儿便已是哽咽在喉,再说不出话来,欧阳家一直是老大欧阳弘林和欧阳弘毅把持军权,老二欧阳弘越则是负责文政一类,此时出现这样大的变故,欧阳弘林卧床生死不明,也只有要欧阳弘毅才可定局势,欧阳弘毅虽然年轻,办起事来却是沈稳干练,气势於欧阳老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欧阳弘毅安慰了母亲和大嫂,齐少居凑到耳边告诉他顾宇谦在书房候著,便随著齐少居到了书房,只几句话便将大致的形势讲与顾宇谦,当下要顾宇谦带驻守邺阳城的三成兵力南下,顾宇谦领了军令便连夜调兵南下。刚刚送走顾宇谦,又叫了齐少居准备好城中的军队全线隐藏戒严,军政隐患一直如芒刺在背,如今欧阳弘毅也想趁此机会肃旧党,立军威。
  一切部署得差不多,欧阳先生和欧阳弘林的病情总算是稳住,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窗外雷声大作,暴雨直下,欧阳老夫人命人把窗子都关上,只留了几个贴身的准备随时召唤,命其他人都去休息,各人都去房间休息,欧阳弘毅知道事情并非会这麽简单,留在正厅,一方面安慰母亲,一方面想著接下来的部署,本来在来到路上已经是准备的大概了,只要顾宇谦牵制住焦寿延的部队,纵使他焦寿延意图兵变,凭他在邺阳城的千人军队也是成不了大气候。
  叶冉一直觉得心慌,坐在地板的白色长毛地毯上,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不知此时那边怎麽样了,响儿拿了毛毯披在叶冉身上,开口道:“公子,很晚了,睡吧。”摇了摇头,道:“我不想睡,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响儿有些无奈地看著叶冉,小声哄道:“公子要是担心就给四少打个电话吧。”又摇了摇头,“现在他一定很忙,咱们不要去添乱。”响儿见叶冉这副样子,也只好陪了叶冉一起坐在地毯上看雨。
  自从那天在城北老宅铲除了焦寿延,欧阳弘毅整整一个月一直忙著安抚驻守南方的旧部,好在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并未生出什麽枝节,只是一直未回豫林,也不知道叶冉怎麽样了。自会议室走出来时天已大黑,揉了揉眉心,就听齐少居小声道:“四少,福聚楼有晚宴。”略微沈默,所谓的晚宴也不过是军政饭局,其他几个老部下怕焦寿延之事祸及自己,特地设宴以表决心,面子工作还是要做足,叫了齐少居备车,去往福聚楼。一路戒严,倒是风平浪静,一餐饭吃的也是宾主尽欢。
  辞了几位叔父旧部,欧阳弘毅自二楼包间出来,本也没什麽要事,一心急著回豫林,齐少居知他心思,快步走下楼吩咐司机开车过来,还未走出聚福楼门口,只听一声枪响,回身看到欧阳弘毅迅速闪身,躲到大堂的梁柱後面,外面戒严的士兵闻声冲进厅内,整个大厅霎时变得一片混乱。齐少居从腰间掏出配枪,挪步到欧阳弘毅身边,看到眼前的情景登时一惊,只见欧阳弘毅左胸襟被血殷红了一大片,纵是沈稳如他也乱了阵脚,只是现在的形势他不能自乱阵脚,稳了稳心神,驾著欧阳弘毅走出正门,上了汽车。
  “回豫林。”齐少居微微一惊,手下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用力地按住伤口,竭力制止血液的外流,可是衣襟依旧被染得大片血红。“四少,还是去医院吧。”齐少居俯下身子,看著欧阳弘毅的伤,语气中是失职的自责和对欧阳弘毅的担心。费力地摇了摇头,“这伤不碍事,去了医院就要惊动那边,父亲的身体刚有起色,母亲的身体也不好,回头又要伤心,又是惊天动地的。”大力呼吸来缓解剧痛,眼前的景象已有些模糊了。齐少居一刻也不敢怠慢,皱著眉头,“可是四少,事情终归是瞒不住的,师部那里……”还未等齐少居说完,只听欧阳弘毅开口:“请鲁先生来。”只说了这一句话已是再无力气了。
  到了豫林的宅子,欧阳弘毅已是半昏迷的状态,本已经睡下了的叶冉听到楼下的嘈杂声,披了件外衣打算去看看,刚一打开门,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叶冉惊呆在那里,赶紧让开路,齐少居和几个下人手脚并用把欧阳弘毅扶到床上。这时方医生也赶了过来,拿了剪刀剪开欧阳弘毅的外衣,子弹深嵌入皮肤里看不见了,方医生丝毫不敢怠慢地准备著手术。刚要准备开刀,欧阳弘毅微微开口,“冉儿,你出去……”声音极轻,使叶冉有那麽一恍惚以为是幻听,叶冉紧紧地皱眉,低著头,轻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主卧的门,向右挪了一步,後背靠著墙,看著进进出出,忙碌著的下人们。他不知道欧阳弘毅的伤有多麽的严重,他看到胸前都被血染红了,他的额头上的细汗,微微喘息,一定很严重吧,肯定很疼吧。看著下人端进去的清水,端出来的都是鲜红鲜红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我是不是应该帮忙呢,可是我要做什麽呢,我能帮上什麽呢。
  鲁先生只听齐少居说四少有请,便已猜出必是大事,急忙坐车赶了过来。赶到的时候,手术虽是已经做完了,可是看到欧阳弘毅受伤也是一惊,登时走到床前,皱著眉,问道:“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不去医院?”语气中的关怀毫不掩饰,欧阳弘毅是他看著长大的,虽然家教甚严,但是是最小的儿子,也都是被这些祖辈父辈在手心里捧著长大的,平时磕到碰到大家都会好一阵心疼,何况是这麽重的伤。欧阳弘毅刚刚做好手术本是累极,听到鲁先生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示意鲁先生坐鲁先生那里肯坐,微微俯身,“四少,师部那里我来安排。”既然受伤不去医院就说明不想惊动那边,叫自己来必然是要自己替他处理。听到鲁先生的话,欧阳弘毅便安心地睡下了。鲁先生叫了齐少居,问明了前因後果,又交待了齐少居好好照顾四少,便赶去师部安排善後。
  情况并不算完全稳定下来,高烧一直不退,方医生也只有打著退烧的吊针,观察情况再说,管家安排方医生住在客房里,防止发生突发状况。叶冉见大家都离开了,才又迈进了屋子里,“你先出去吧,我来看著就行了。”护理的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室内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光线并不十分亮,却依旧能看清室内一切。叶冉从未见过这样的欧阳弘毅,他见到的欧阳弘毅,永远是英气逼人,万人推崇,挥斥方遒,一举手一投足便已是坐拥天下,而非今天这般,安静地躺在床上,气息是那麽的微弱,仿佛一不注意,便会停止一般。棱角坚毅的脸上透著那麽一股孩子气却因为高烧而变得苍白,许是过於疼痛,睫毛微微地颤著。
  叶冉看著他额头上的细密的虚汗,进了浴室接了一盆凉水,浸湿了毛巾,仔细地轻轻地擦著,手,突然停住,抿紧嘴唇,我,不是应该恨他吗?强占了自己,逼迫自己留在他的身边,难道我不应该恨他吗?可是,恨吗?为什麽心中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恨意呢?那我要怎麽对他呢?他救了哥哥,不算是帮了我吗?把手收回来,浸在微凉的水里,继续把毛巾冰凉,然後敷在欧阳弘毅的额头上,三分锺持续一下这样的动作。
  三天後的正午,欧阳弘毅才醒来,刚刚出去换水的叶冉看到他醒来,快速跑到床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深吁了一口气,转身出去叫了方医生进来。温度总算是降了下来,方医生做了一些饮食上的嘱咐,便离开了。欧阳弘毅挥退了屋子里的下人,叶冉看欧阳弘毅干裂的嘴唇,取了杯子倒了温开水,拿浸湿了的棉棒轻轻地擦拭欧阳弘毅的嘴唇,直到变得温润,又拿了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欧阳弘毅喝水,见欧阳弘毅微微摇头了,放下水杯,又要去拿手边的毛巾,被欧阳弘毅抓住手,声音沙哑却是那样富有磁力,“你瘦了。”用力摇了摇头,似乎在隐忍著什麽,又似乎是在抱怨些什麽,只是无法开口,他怕,怕一开口会泄露些什麽。
  欧阳弘毅看著这样的叶冉,心里既温暖又心疼,微微抬起手,拍了拍身边的床,示意叶冉躺在自己的身边,叶冉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躺在他的身边,可是怕碰到他的伤口,保持了一段的距离。欧阳弘毅看出他的心思,一把搂过他抱在怀里,“不用怕,这点小伤不算什麽的。”似哄孩子一般轻轻地在叶冉的耳边说著,叶冉渐渐放松了下来,三天三夜没睡的他在这种放松的情况下,沈沈地睡了。欧阳弘毅看著怀里的叶冉,微微牵起唇角,这样善良,这样温顺,冉儿,你是在担心我吗,你是在害怕吗,我留你在身边真的没有做错。

  戏子 第八章 春丛认取双栖蝶

  第八章 春丛认取双栖蝶
  因为封锁了消息,师部的人只以为欧阳弘毅又一次去了临港,鲁先生主持了大局,倒也没什麽异常,刺杀之人乃焦寿延的儿子,与其余党被当场包围击毙。知道欧阳弘毅受伤消息的也只有平时黎恩裕那几个,只是偶尔来,欧阳弘毅倒也躲得清闲。伤口还算是愈合的比较好,加之叶冉的细心照料,没几日欧阳弘毅已经能下床了,只是怕欧阳弘毅动作幅度过大,拉裂伤口,叶冉依旧照顾欧阳弘毅的生活起居。
  试探了一下,碗里的粥半温状态,盛了一勺,又夹了点酱菜,送到欧阳弘毅的嘴边,见他吞下,又重新盛了一勺,没一会的功夫,粥已见底。收了碗碟,见欧阳弘毅的脸上已生青色的胡茬,又跑去洗漱室拿了香皂和刮脸刀,一点一点仔细认真地刮著,这样的工作於他来说早已是驾轻就熟,身边一直没有缺少过病人,先是父亲,然後母亲,接著祖母,到现在的哥哥,一直这样精心照料著,一直这样尽心竭力地努力著,保护照顾著家人,只是现如今,家人一个一个都离自己远去,除了哥哥,在这世上便再无亲人,可是若是日後哥哥知道了自己现在这般,会怎麽样?想到这儿,叶冉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感觉到叶冉微抖的手,关切地开口道:“冉儿,你怎麽了?”
  紧抿嘴唇,遏制住自己的颤抖,擦掉残留下来的香皂沫,慌张地说了句没什麽,就端了盆落荒而逃一般进了洗漱室。欧阳弘毅皱紧了眉头,看著叶冉的背影,是什麽让已经有些敞开心怀的冉儿又一次像起初那般?冉儿,你到底在怕些什麽?在担心些什麽?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叶冉出来,下床走到洗漱室门前,刚要推开门,叶冉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眼圈微红,看到欧阳弘毅站在自己面前,本来在洗漱室镇定下来的心,又一次乱到极点,还未等欧阳弘毅开口,便说道:“我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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