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跑!!从声音来看,这是个小型的泥石流,大家往对面高处凸出的山腰处跑,快!!”
接下来的事情,怎麽发生又是怎麽结束的,劫後幸存的人心里都没有印象,在生死的抉择中,他们把行动交给了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你们看前面,往前冲!不要停下来,跑!……”两名士兵为了救队里的医护人员被掩埋在了泥土下,没有停留的时间,大家仅仅只能够用肉眼记住那不可磨灭的瞬间,在大自然灾难性的毁灭面前,一切人力显得是那麽的苍白无力。
剩下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听他们最後的话,开始不断的与时间赛跑,不断的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们必须在天完全黑之前到达相较安全的地带,否则夜晚在这样的道路上行进後果不堪设想。
6公里的路程,只用了不到1个小时,尽管最後都已经只能依靠在大树的枝干上或坐或倒在地上,可是危险已经过去。
“我们艰难的旅程已经结束,接下来的路可以稍微放松一些,再30分锺的脚程,我们就会到达村子。”
队长放出的话语,和前方依稀出现的村落影子,告知胜利的到来,脸上写下的是悲伤中对成功那的一点点喜悦。
33外围被树木紧紧环绕,王家村就处在这之间,如同与外界隔绝的一个世外桃源。只是走近了一看,此时的它满目沧痍,一小些瓦片房耐不住震动变成了瓦砾堆,剩下的成片的房屋都歪歪斜斜地扭曲著,就像随时就要倒塌。
不过总而言之,比起村外那些景象,村子里的受灾程度是小的多了。即使是这样,受伤村民的痛苦呻吟也还是此起彼伏,听得人阵阵揪心。从房子里逃出来的人们都站在一些简易的塑料棚下相互依偎著取暖,脸上还流露著惊恐。
“智宣,小耀他们会没有事的。”
冷汗沿著苍白的面庞流下,方雅儒双手紧抓著雷智宣的肩膀两边,“再困难我们进来了,小耀他也一定会没有事的,智宣,你安心。”
“我很平静,我相信他会没事的。雅儒,你怎麽了?”反握住那不断颤抖的双手,雷智宣觉得即使隔著手套,他也感觉到了那里面冰凉的温度。“你怎麽冒了这麽多汗?!“
左右摇摇头,“没事,我很好,只是有点紧张。智宣,只要找到了小耀,再等天气转好,直升机进的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是不是之前你帮我挡的那块石头?!你……是不是不舒服,雅儒,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
“没,只是,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我有些接受,接受不了。还是先去找小耀他们吧,他们都去救人了,我们也要应该开始做我们该做的事情。”
“……嗯。”
不大的村子找了一遍却都没有找到他们所要找的人,甚至许多村民连3个小孩子的人都没有见过。
“雅儒……你说……”
“智宣你是小耀的爸爸,我们要相信不会出事的,村子没有遭到泥石流,这里因为地震的伤亡很小,大多数人都只是受了伤。一定是我们没有找到,小耀他不会出事,他还那麽小……”
紧紧抱在一起,贴得是那麽的近,以致他们都能听到对方话语中的颤抖。
“雷先生……方先生……你们在哪里儿?”
曾馨的呼叫声传来,慢慢跑进了,弯下腰喘气,说道“告诉……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妈刚刚醒……醒了,她说昨天她打电话给我,去煮饭的时候没顾得看住他们,後来发现的时候他们3个孩子已经不见了。她看了我大伯他孩子留下的纸条,才知道他们硬嚷著已经让他把他们带回A市去找什麽方伯伯,但是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去什麽地方。”
“是吗……回A市和方伯伯,那是……我家?”
3个大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们说,电视剧到底是不是个好东西?”良久,曾馨说出了这句话。
望向天空,雨势已经渐渐小了,浓雾也在慢慢散开。
断裂的中界限(第二部 34-35)
t34知道孩子们都没有在这里,放下心了心,曾馨作为随队的医生忙著要去照顾病人,雷智宣则把方雅儒拖到角落检查伤势。先前那满脸的冷汗异常让他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麽伤,他怕他故意隐忍著不说。
没有办法,不过既然知道了小耀没有事,方雅儒也就没有拒绝,乖乖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你看,就说没有事情了。”笑笑说道,雷智宣能这样关心他,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他都感到很开心。
来回抚摸著那套坏掉的抗压设备,雷智宣感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真的没有事?”
“没事,不信你自己检查,我也已经不疼了,都说是刚刚只是不适应罢了。你看伤员这麽多,我们还是也去帮忙吧。”
再次确认那白皙的皮肤上是没有明显的痕迹,雷智宣才没有阻止方雅儒穿上衣服。
“下次,别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你是指跟著你加入救援队,那麽下次我根本不会留机会给智宣你写下遗嘱,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不会有下次;如果你指的是挡石头这件事,那麽智宣你说了也没有用,不管多少次,只要我挡得了,就必须去。虽然我承认我有很多地方都不如你,可是作为男人,保护自己爱人……”
身後传来雷智宣磁性的声音,“雅儒,我也想要保护你。”
不敢回过头去确认是否那话语中的意思,与自己理解的一个样,只能忐忑不安地站立著,直到被紧紧地搂进宽阔的胸膛。
“雅儒,不要转过来,就这样听我说。你记住,不管是什麽时候,我也都想要保护你,就像你想要保护我的心情,不希望你出事!”
握紧了手,腹部隐隐传来的疼痛,周围的喧嚣声皆被抛之脑後。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就好像个一直想要中彩票,忽然有一天被人告知说中了头奖的傻瓜。
到底是让他等到了,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忍了忍,温柔的嗓音响起,终究还是那一句──
我爱你,智宣。
没有类似激动人心的场面,相处了这麽些年,已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很多激情在他们之间都已经沈淀成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犹如世间上每一对老夫妻。
在心底回想过往,方雅儒不禁感叹万千,曾几何时,自己想要的生活早已经得到,却盲目地不曾看见。
直到今天学长说出爱,他心里头骤然舒坦了,觉得踏实了,真要说来从根本上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有多大改变。
唯一变化的是以後的每一天,他都能名正言顺地告诉自己说,他们之间的爱不是单方面的。
不自觉地咧开了嘴,拉起手,两个修长的身影一同加入了忙碌的救援中。
34什麽叫作‘累并快乐著,我贫穷但我富裕’,这两天在王家村方雅儒和雷智宣算是身有体会。
村里的房子倒的倒歪的歪,住人基本是不行了。何况在余震还没真正过去的现在,谁也没有那麽大的胆子敢在危房里睡,否则再来个山摇地晃,那可不就是找死麽。
房子没塌的村民各自进自己屋把家里的席子、棉被全都搬出来,然後一起在稍干的泥土地上铺了干草,头顶上搭个简易的棚子,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晚上就凑活过了。幸好这时候雨已经停了,5月的天气也不算凉。
村里人敦厚,见别人自愿来救援心上自然感激,没敢真叫两个一看就是办公室老板的人做苦差。不过方雅儒和雷智宣自己不愿意了,两个大男人身上没伤没痛的,又不是医护人员,即使说是村外人,但毕竟是来救援而不是领导下访,总不能做些女儿家做的活,让那些伤员反而去动手吧。
村子里连剩下来的粮食都不多,其它奢侈的享受就更没有了,在这里再多的钱也是没有大用处的。
有的只是劫後馀生的乡亲们由於禁受了困难,而显得团结的心。
村子是千疮百孔了,可是那些看不见摸不著的联系,让外来的他们却有种窝心的感觉。再加上没有了外界金钱,工作,其他事务的烦恼,一心只扑在一件事情上并为之努力的心情是很多人长大以後从来未曾尝试过的。
你抬担架这头,我抬担架那头。你扶来伤者,我替他上药。你烧热水,我煮饭菜。偶尔──对上眼,微微笑。
这几句话,基本上就概括了雷智宣和方雅儒这一对两天内的表现,他们碰到一起时的亲密,那情景简直都要让看到的人怀疑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关系。
都可以说是老夫老妻的人了,为什麽会一反往常的低调,而突然高调起来?完全不像是他们的为人处事。
其实真实情况就这麽简单,只用四个字就可以解释,不由自主。
在这没有人熟悉两个人的小山村里,没有了平时的顾虑,他们又恰巧刚刚才真正结束了十几年的爱情长跑,这会儿毫不夸张的说是正处於甜腻得吓人的蜜月期。
於是小日子虽然不够滋润可绝对过得幸福,趁著空隙再不时拿眼睛偷偷瞄上一下身边的雷智宣,方雅儒内心的感觉真可谓是‘其中之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又有了新的烦恼。
“我看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想问什麽?”
从刚刚开始被一直盯著,雷智宣岂会没有察觉到?只是不说而已。他也知道他心里有话要问,不过他却偏偏有意不给他机会提出来。
等到觉得逗弄够了,回头见他一张俊脸苍白似雪,那副常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早因为进村的奔跑顾不上丢了,身上腿上的篱笆是这儿一块,那儿一块。
在一向喜爱清楚干净的方雅儒的身上瞧见如此狼狈的样子,又不由使他有了心疼的感觉。
人心是肉做的,对著别人雷智宣可能是铁石心肠的例外。可打从接受了方雅儒以後,回忆起两人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说他不内疚,那绝对是假的。
爱情吧,就是这麽个东西。
一句‘我爱你’,说的人轻松,听的人舒服,指望它一下子就能把那麽多年的苦,痛都填平了?
不大可能。
一开始的兴奋过後接踵而来的是更多的不确定和怀疑,然後想要去确定,想要不再怀疑。
他,雷智宣还欠著方雅儒许多事情,其中一个便是证明自己对他的爱情。
不过日子还长著,甜蜜不好一次享受完。
商人谈生意,都喜欢吊足了对方的胃口。对待爱情用上生意经,不是太好,但也不是太坏。
因此在2009年7月27日
傍晚4:50
雷智宣用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方雅儒想要再张开的嘴,并引起他俊雅的脸上一片红晕。
‘爱上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漂亮情人,没什麽好奇怪的。’
原来男人长得漂亮,竟然也可以成为一种资本。
要是今天自己长得不好,是不是他就不爱自己了呢?
这个问题方雅儒没有打算去问,他还不想被人说是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毕竟现实是他拥有著万里挑一的容貌,而能够比得上他样貌,又是男性,还要指望他爱雷智宣爱得更加深刻,恐怕是再找不出来了。
断裂的中界限(第二部 36-37)
t36进入王家村的第三天,空运的物资和通电信号一起都来了,伤员们很快被送去医院救治,伤亡情况不大。总体来说整个地震事件後,政府的救援很是及时,群众积极响应,灾後的救援和重建工作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雷智宣从王家村出来後,打了电话给颜静澜,被她告知原来早在两天前她就接到了方家爸妈电话,说3个孩子都平安无事呆在方家。只不过一直联系不到雷智宣,想来那时候是他在村里因此没有信号。
放下了心,方雅儒开车送校长他们回了B市的社会实践基地,又把自己家的地址写给钱豔和曾馨,让她们好去领自己的孩子。在水觞县,雷智宣决定亲自留下安排I-TOUF拨出的救灾款项,以致於又多停留了几天,才打道回A市。
到了A市,两人先去的不是雷宅,也不是方家,而是I-TOUF。堆积如山的公文在办公室里等著他们处理,紧接著下来的是昏天暗地的工作时间。
可以说是不眠不休地工作了2个昼夜,快筋疲力尽前,他们终於躺到了软绵绵的床上。
“智宣,你不现在去接小耀他回来吗?”
“既然他懂得逃跑,总该要受些教训,过些日子吧。反正小耀他在你爸妈家,我总归是要去一趟的。”停顿了一会儿,雷智宣才又有些不自在地开口说道:“不只为了小耀,更为了……我和……你……”说完他感觉耳根子有些发热,40出头的人了,说这样的甜言蜜语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撇开头,却久久等不到雅儒的回应,低头一看,才失笑地发现他早就已经累得趴在自己的胸口睡著了。
这些话,以後还是不要再说了,雷智宣暗自心忖:雅儒,是你自己没有听到的,不怪我。
孩子气地捏了捏那白皙细致的脸颊,又细心地帮两人都盖好了被子,雷智宣才小心地躺下来,搂住那瘦长的身子,拖著疲惫不堪的身体也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37
又耐心地等了几天,继续甜蜜的二人世界,一直等到颜静澜打电话来旁敲侧击地来询问‘什麽时候准备接雷耀回来’,雷智宣知道是时候了。
这麽年从来不曾踏进过的家,让方雅儒不由产生了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不安地看一眼身边的男人,随後得到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一切都会好的’用这句话安慰自己,他伸手按响了门铃。
“小雷,小方,你们来啦,进来坐,进来坐。”
开门的是方爸爸,对两个访客的感情,这些年来他一直秉持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原则,可以算是站在了方雅儒一个战线上。只叹力量太微小,未曾能攻克下方家老佛爷的防线,但仍旧继续打游击战中,想要逐渐攻破那牢固的防线。基於多年来他对方妈妈的潜移默化,持续耐心地吹著枕边风,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强有力的後援。
坐在客厅里和雷小祖宗,一起看动画片的老祖宗显然就没有这麽好打发。方雷两人进了屋子,她却正眼也没瞧过来,估摸著是打算了要彻底忽略他们。
“方叔叔,爸……”
坐在沙发上的雷耀见了他们,一时间红了眼睛,站起身也不敢动,直勾勾地瞧著两人走过来。
“妈……”开口喊了一声,雅儒见方妈妈连眼睛也没斜过来,没办法只好住了口,把手里的蛋糕盒放在茶几上,“这是给你和爸的……”
“让开,你挡住我和耀耀了。”
“……妈……”
“奶奶,这个蛋糕很漂亮,你吃吃看吧。”
14岁大的孩子,精致的样貌3分遗传至他爸爸,7分像他妈妈,显得漂亮又不失英气。骨架因为还没有伸展开,还保留了小孩子一般的稚气。方家妈妈对他是疼到了骨子里,也就是占著这层优势,在社会实践的时候,雷耀才想到了要逃出来来方家‘找靠山’,借著那6天的时间好好改善方家妈妈和雅儒两母子的关系,来让他最爱的方叔叔原谅他,好快点可以回家。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会半路拖上了两个拖油瓶,甚至使得爸爸和方叔叔以为他不乖,让他们去灾区冒了次险。
努力了这麽些天,总算让奶奶肯答应方叔叔进门,他迫不及待就打了电话给妈妈叫她让爸爸来接自己回家,只是目前情况看来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不过不管怎麽说,方叔叔能再进家门,自己再多帮著说些好话,他心里坚信叔叔肯定是要感谢自己的!
“我和老头子都多大岁数了,还给我们弄这麽甜的东西?吃了,就怕我们得不了糖尿病是不是。耀耀啊,奶奶不吃,你也不要吃,吃多了要蛀牙的,来,我们继续看电视。”捏捏雷耀白皙可爱的小脸蛋,方家老祖宗又不再看干站著的3个大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