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松枝----流水潺潺

作者:  录入:10-04

  骆玉茗道:“我不敢直接回家,就怕娘亲年事已高,知道了担心。”
  骆善茗叹道:“前些日子我遇险,娘亲就急得犯了旧疾,我们怎敢再让她老人家担心?”
  以後这三人再说些什麽,狐了了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他恍恍惚惚走出客栈,仿佛一个游魂。
  我错了,错得可笑。我明明只看了水中的镜像,连他们说都听不到,就一厢情愿地认定姓骆的不是好人。
  我自负聪明,怎会犯这样可笑的错误?因为我从心眼里就不相信他会对小乌鸦好,我根本不希望他对小乌鸦好!
  因为我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付出了那麽多,却没有回报!
  就算把小乌鸦送到姓骆的身边,我还是不曾死心过!
  所以现在即使真相大白,我也不曾为小乌鸦开心,只为自己难过!
  我不该来,真的不该来!摔下马的时候,姓骆的把小乌鸦护在上面,他的心思已经很清楚了。这两人之间,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不,这人间,本就不是我的容身之地!
  他茫然走著,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他隐著身子,谁也看不到他,只有一路上的狗儿冲他汪汪地叫著,他也全不在意。反正这些狗儿再凶恶,也抵不过他挥一挥手。
  不过这次这只黄狗有些不寻常,居然拦住他的去路狂吠,让他不能安静地想事情。他不耐烦地挥一挥手:“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剧痛从背後传了过来,“去”字一出口,竟喷出一口鲜血。
  狐了了向前冲了几步,身子一扭,仰面卧倒,这倒让他看清楚偷袭者阴狠的脸,竟是几月前糊里糊涂打过一场的道士。
  “卑鄙!”
  那道士冷笑道:“贫道从不跟妖怪讲道义。”
  狐了了挣扎著想起来,可胸中血气翻滚,又喷出一口血来,意识也有些模糊了。眼见那道士狞笑著一步步走进,心中一寒:我狐了了大人难道就要命丧於此了?
  “让贫道送你归西吧!”道士的眼中精芒大盛,一掌拍下。
  一道蓝光闪电般插入道士与狐了了之间,凝然不动。
  “妖蛟,是你!”
  正是那缠著狐了了做朋友的蓝玉京替他接下了这一掌。
  狐了了心想:“原来交朋友也能保命,看来要多交几个朋友。”这妖蛟既然肯出头,自己多半死不了,放心地昏了过去。
  那道士见了蓝玉京,分外眼红:“妖蛟,上次的一掌之仇,今天也一并算了吧!”
  蓝玉京哧笑道:“我可没工夫陪你消遣,就让我新收的小厮跟你玩玩吧。”
  手腕一抖,手上那只青玉镯子脱手而飞,在空中化作一条青色的巨蟒,张牙吐信,直奔道士而去。
  “好好享受,我就不奉陪了。”抱起狐了了,衣袖轻扬,一道蓝烟过後,已经没了踪迹。
  明天去happy,晚上才能回来,提前发文。

  明月照松枝 35

  三十五
  咕嘟嘟,咕嘟嘟,哪里来的水声?
  烟雾缭绕之中,有一方池水,隐约可见上面浮起的气泡。
  这是温泉吗?说起来,好久没有泡过温泉了呢。
  狐了了三下两下脱了衣服,跳进水里。嗯,水温刚刚好,泡得通体舒畅。
  好像还少一块浴巾,狐了了想了想,大尾巴从水里钻出来,刷刷手臂,又刷刷胸口。
  “狐了了大人,我来伺候您沐浴。”
  狐了了一回头,只见一个黑衣少年正毕恭毕敬地跪在水池边。
  “小乌鸦,你快来。”狐了了大喜,“替我捏捏肩膀。”
  乌三郎抬头一笑,双手在腰间轻轻一拉,衣带松开,黑衣如云般从身上退去,露出雪白粉嫩的肌肤。黑衣之内,竟然什麽也有穿!
  就在狐了了目瞪口呆地注视之中,他轻抬腿,缓落步,一步一步向狐了了走来。
  氤氲的水汽蒸腾他的肌肤,雪白之中又透出几分动人的红晕,那双唇更是娇豔欲滴。
  狐了了扭过头,擦了一把口水──这样的乌三郎,他从没见过。
  乌三郎浅浅一笑,笑容中竟透著说不出妩媚。他抬起双手,轻轻搭在狐了了的肩上,指尖微微用力,从肩胛一路向里,沿著锁骨摁揉过来。
  “嗯……啊……好舒服……”
  不知何时,轻按变成了轻揉,那双手掌在狐了了的胸口揉搓了几下,忽然在那朱红的一点用力一掐──
  “啊,不要……”
  狐了了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软了,奇异的快感从胸前蔓延开来,让他不由伸出手去,捉住那双到处点火的手。
  奇怪,小乌鸦的手掌何时变的这麽大了?
  “不要?可是我看你好像很舒服啊……”
  小乌鸦的声音几时变得这般低沈,还有那双眼睛,色迷迷地让人恶心!
  狐了了一惊,居然清醒过来,一把将眼前的人推开。
  一推之力也反震到狐了了自己,他身子向後一仰,撞在一个半环形光滑的事物上。
  这才发现,原来他正身处已在一个大木桶之中,桶里注满了热水,而身上居然是一丝不挂!
  “你这只色蛟!”狐了了二话不说,一拳打了过去,却被蓝玉京轻轻架住。
  “小狐狸,你怎麽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我在给你治伤呢。”
  “治伤用得著脱光我衣服?”
  蓝玉京一本正经地道:“你中了白山道人的劈空掌,如果我不用热水将你身上的伤毒蒸出来,等到毒血运行全身的时候,你就一命呜呼了。”
  狐了了将信将疑:“那你为什麽又在我身上乱摸?”
  蓝玉京的表情更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我若不帮你舒筋活血,毒血怎能尽快出来?”
  “是吗?”狐了了隐约觉得不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蓝玉京眸光一闪,凑到他耳边,笑道:“小狐狸,我听你刚才叫得快活,莫不是作了春梦?”
  狐了了想起梦里诱人的乌三郎,脸一直红到耳根,怒道:“胡说!”
  蓝玉京悠然道:“好,算我胡说,那我问你,你还要不要我为你推宫过血啊?”
  “那你不许乱来。”
  “好好好,我从背後给你推拿,总成了吧?”
  要说这蓝玉京还真有些本事,几手下来,狐了了胸口的烦闷之意消减了许多。防备之心渐去,狐了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那双手在背上揉按了几下,然後沿著中间的骨缝一路下移,直按到尾端,再往下就是两臀之间的深沟了。
  狐了了倏地睁开眼睛,心想他若还敢往下,就算是治伤也要一拳打飞了他。
  就在蓄势待发之际,那双手却忽然停了。一件单衣披在狐了了身上,蓝玉京的声音道:“好了,你的伤已无大碍,穿好衣服莫要著凉。”
  原来是我多心了。狐了了又是感激又有些惭愧。“多谢你救了我。”
  蓝玉京笑道:“别这麽说,我们不是朋友麽?你体力消耗不少,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保管你精神百倍。”
  狐了了此时对他多了几分信任,於是听话地躺在床上。他也真是累得狠了,不多时便坠入梦乡。
  蓝玉京凝视他的睡颜良久,忽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到嘴边的肥肉又飞了,可惜啊可惜。”
  空气中传来一丝血腥的气味,蓝玉京眉头一皱,离开居室来到外堂。
  外堂立著一个青衣青年,看了他,连忙跪下行礼。
  “怎麽这麽久才回来?”
  青年道:“主人,那牛鼻子难缠得紧,属下使尽全身解数才摆脱了他。”
  “你还受了伤?”
  青年道:“属下无能,背上中了他一记劈空掌。”
  蓝玉京点点头:“臭道士本事不弱,这也不能怪你。来,我为你疗伤。”
  蓝玉京把一只手搭在青年的额头上,灵力从手上渡到青年体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青年的眉头便舒展开了。
  “多谢主人。”
  蓝玉京一招手,青年化作一道青光缠绕在蓝玉京的手腕上。青光过後,蓝玉京的手上多了一只青玉镯子。
  隔绝内室和外堂的帘子忽然无风自动,一到身影夹著白光冲了出来:
  “色蛟,我杀了你!”

  明月照松枝 36

  三十六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蓝玉京有些後悔了,卧室就应该放寝具,好端端摆一把剑做什麽?被小狐狸拿来乱砍乱劈,还真是挺危险。
  好在狐了了伤愈不久,砍了一阵就没力气了,拄著宝剑喘气。
  蓝玉京看著屋里横七竖八的剑痕以及被这些剑痕毁掉的器物,咂舌道:“小狐狸,你真要跟我玩命啊?”
  狐了了白他一眼:“你这只色蛟,留下你迟早是个祸害。还有,不要叫我小狐狸,你可以叫我狐了了大人。”
  蓝玉京听他口气,知道他气消得差不多了,笑嘻嘻地道:“大人什麽的听起来多生分,我叫你狐兄,如何?”
  “随你。”
  蓝玉京打蛇随棍上,又道:“你也别叫我色蛟,就叫我蓝兄,听著亲切。”
  狐了了斜睨著他:“你还不色?”
  蓝玉京正色道:“我是风流不下流。”
  狐了了哼道:“我一拳过去,打得你鼻血横流。”
  蓝玉京可怜兮兮地道:“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别总是要打要杀的行不行?”
  说起这个,狐了了火又大了:“若不是你,那臭牛鼻子人还在三千里之外,怎麽会跑来偷袭我?你是杀了他全家还是勾引了他老婆,让他一追追你三千里?”
  蓝玉京一本正经地道:“胡说,道士哪来的老婆?不过他有个妹子,倒是颇有几分姿色。”说到後来,表情又不怎麽正经了。
  果然,狐了了哼了一声:“还是色蛟。”
  “食色性也。”蓝玉京眼珠一转,涎著脸凑近,“你敢说刚才我摸……嗯,我为你疗伤的时候,你没有做春梦?”
  一句话正戳在狐了了的痛处上,想起梦中的小乌鸦,那是多麽温柔妩媚乖巧听话!让干什麽就干什麽,没要求的还主动提供服务。再想想现实,拉过几次小手,还是强迫的;亲过一回小嘴,还是骗来的;脱过一回衣服,只来得及到胸口,鼻血就喷出来了──以至於梦里胸部以下的内容都是自己脑补的。
  想著这里,狐了了悲从中来,连拌嘴的兴致都没了,把剑扔给蓝玉京,自己往内堂走。
  蓝玉京也跟著进屋,见狐了了怔怔地坐在床边,迟疑了一下,终於还是问道:“你的尾巴怎麽没了?”
  狐了了一惊:“你怎知道?”
  当时狐了了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白山道人偷袭,因为伤势太重,在蓝玉京怀里化了原形,幸亏蓝玉京将他泡在热水里,让他元气不失。当然,这也不能说狐了了就冤枉了他,什麽“推宫过血”云云绝对是借题发挥。
  蓝玉京见狐了了不说话,又道:“是为了小乌鸦?”
  狐了了狐疑地道:“你会算命不成?”
  蓝玉京笑道:“那日花灯会上,看你对小乌鸦呵护得紧,我就知道了。”他叹了口气,“狐族对尾巴最是珍爱,你对小乌鸦可真是痴心一片啊。”
  狐了了愣了一下,扭过头去:“你说什麽?小乌鸦是我的跟班,我自然要对他爱护。”
  “是麽?”蓝玉京却不依不饶,“你春梦里梦到的是谁?那颜是我的跟班,我做春梦可不会梦到他。”
  见狐了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蓝玉京不禁摇头:“说你聪明,你有时还真是傻得可爱。你对小乌鸦的,就是人间所谓的‘情爱’!”
  狐了了呆住了,想起以前胡药郎说过的话,王老大说过的话,原来这就是“情爱”!他想被谁施过了定身法,呆呆著,连眼睛也不眨,忽然仰天倒了下去:“迟了,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两行泪顺著眼角滚了下来。
  “希望老天爷爷保佑,玉茗回去能把他夫君救出来。”回到骆家大宅,乌三郎说道。
  骆善茗道:“我若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善後,就陪玉茗一起去了。”
  乌三郎安慰他:“你不用太担心,你和玉茗都是好人,老天爷爷一定会保佑好人的。”
  骆善茗笑了,握住乌三郎的手摇了摇:“但愿如你所说。”
  手上传来的柔软与温暖让骆善茗一阵情动,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带你去见玉茗?”
  乌三郎摇摇头:“你放心,我不会让伯母知道的。”
  骆善茗伸出手指在乌三郎鼻子上轻轻一画,笑道:“我自然信得过你。我带你去见玉茗,一来是让你见见我的亲人,二来也让玉茗见见……她哥哥选中的人。”
  时下男风正盛,两个男子结为契好也不是新鲜事,但若在一年之前,骆善茗是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之一。乌三郎对他的依恋,他是早就察觉了的,只是人妖殊途,这麽一想,那一点点心思也就断了。後来乌三郎冒险下山去看他,他又有些感动,二十几年的生命中,从不曾有人这般待他。而感动归感动,他还是对乌三郎说出自己要成亲的事,让他断了念头,不要再做无谓的冒险。
  不料事情一波三折,亲事告吹,乌三郎又变成了人,来到他身边。天意也好,人为也罢,反正的两人的事情顺理成章;感动也好,感激也罢,反正对乌三郎的情意是不假。
  他见乌三郎还是愣愣地不明白,心里只觉又可笑又可爱,於是凑过去,在乌三郎嘴上吻了一记。
  可惜乌三郎就是那著了水的灯笼──不点不亮,点了也未必就亮。他捂住嘴唇,只觉这滋味好生熟悉:“你为什麽要碰我的嘴唇?”
  骆善茗失笑道:“小傻瓜,这是亲吻,我在吻你。”
  乌三郎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吻我?”
  骆善茗叹了口气:“亲吻是因为喜欢,我喜欢你啊,小傻瓜!”
  “喜欢”的意思乌三郎是明白的,可是越明白就越糊涂,连欢喜都忘了。“可是……狐了了也碰过我的嘴唇,他也吻过我啊。”

  明月照松枝 37

  三十七
  “哪个狐了了?”骆善茗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就是山里那只小狐狸,尾巴很漂亮,对不对?”
  见乌三郎点点头,骆善茗不由回想起山中情形,心中又确定了几分。
  乌三郎见他脸色变幻不定,担心地道:“骆大哥?”
  骆善茗定了定神,温言道:“你跟那个小狐狸到底是怎麽回事?能不能说给我听?”
  乌三郎想了想:“狐了了以前总是喜欢欺负我,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硬要摸我的头,我不肯,他就把我好容易采来的果子都摔烂了。”
  “为什麽不许他摸你的头?”
  “我娘说,被人随便摸头会变笨的。”
  骆善茗道:“可是你却让我摸你的头。”
  乌三郎嘻嘻一笑:“那不一样,你的手又大又温暖,你摸我头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很亲切很舒服。”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好像年幼时回到母亲的怀抱,可母亲的手掌却没有这样宽厚有力。
  骆善茗忽然觉得嘴里有点发苦:“接著往下说。”
  “後来我答应作他的跟班,他好像又不怎麽欺负我了。”
  乌三郎一边想一边说,说起狐了了怎麽偷偷带自己下山去找骆善茗,说起狐了了怎麽骗自己吃了忘记一切的药丸,说起狐了了怎麽带自己去花灯会,说起狐了了怎麽骗自己亲他,说起狐了了怎麽给自己喝了许愿泉的泉水,让自己变成了人……
  说到後来,连乌三郎自己都惊讶了,原来狐了了跟自己之间发生过那麽多事!来到山下的这些日子,有骆善茗的精心照料,他每一天都过得很快活,很少再想起山上的事,只是时不时在梦中,还能看到那晚松树林里狐了了悲戚的眼神。每当从这样的梦里醒来,心口都有些闷闷的,可是看到骆善茗的笑容,又把这些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骆善茗很认真地听他说,忽然问道:“你失忆的时候,狐了了对你很好,你为什麽那麽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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