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哨的男人得意地哼了一声，“海上第一美男子么。”
十七心里：我再吐，然后问，“你来找青鸟？”
孔雀·裘德眼神不善地瞥了一下十七，艳丽的脸上颜色不太好：“你这草包，一定老是惹他跳脚。”
十七连忙摆手：“天地良心，我怎么敢！青鸟超凶的！”
孔雀想了想，得意一笑，“他不凶你凶谁？对，他心情不好肯定是因为你。”
说着掂量了一下手腕上的钻石手链，转而遗憾道，“我穿得这么好看，青鸟居然说我碍眼，真是桑心呐～”
十七瞅了瞅孔雀浑身的珠宝，心想谁看见那一身假货还不觉得碍眼那就怪了，宝石大得像鸡蛋一样……
暗地里呸了一口，只听孔雀道：“这串手链是玛丽公主的结婚礼物……我庸俗？我怎么庸俗了！”
十七的耳朵刷地竖起来了，“=什么？”
他眼巴巴地盯着孔雀身上的大小钻石：“你身上这都是真货？”
孔雀甩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老子的品味，怎么可能是假货？！”
十七傻了，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说：“你身上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随便哪个……借我一样？兄弟我最近缺钱……”
孔雀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十七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硬着头皮：“跟你借钱。”
孔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没听错吧，借钱？问我？”
“你已经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了吗？”
“已经开始白日做梦了吗？”
“神志不清了吗？”
“脑筋坏掉了吗？”
“穷疯了吗？”
——从海上第一掘金者孔雀·裘德的身上抠出钱来，是这个世界上的第，呃不知道第几大奇迹。
十七脸红，恼羞成怒：“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孔雀潇洒地拍拍手，“知道还问我借钱。”
十七哭丧着脸道：“我的船出不了航嘛……”
孔雀哼了哼，不为所动。
以多年的经验，与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守财奴谋财，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不可能的事情，还不如去抢劫海上运金船，当然，你要保证能抢在孔雀动手之前——
孔雀是一只活了一百多年的青年海妖。
他不是海盗，但是只要是有钱，无论是偷是抢是骗是赚还是正当所得，都拦不住他下手——至于他到底劫掠了多少金银，问老天去吧。
无法想象，他和十七这种穷到极点的恶魔居然能共存在于同一片海域上。
而这次他来到巴林群岛，无疑是冲着这次十年不遇的巨大市场而来——
“海上掘金者”，说的难听点，就是——神偷。
十七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去。
孔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急着出航？”
十七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找宝藏。”
孔雀狠狠地呛了一口，“啥？”
“找宝藏？”
“你？”
“搞笑吧……”
“万年穷光蛋，永远被人抢劫的黑塞壬号船长，你？找宝藏？好大一笑话啊！”
十七闷闷地不说话。
孔雀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睁大眼睛：“难不成，‘宝藏之心’？”
“我靠！”他跳到十七的面前，“那个叫费迪南德的奸商满世界追杀你是因为……”
“‘宝藏之心’，在我这里。”十七坦然道。
孔雀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真够胆，我都不准备对那东西下手，那可是葡萄牙王室献给教皇的绝世珍宝！”孔雀向十七摊手，“你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拿来看看！”
十七“切”了一声，一脸戒备，“别想！”
孔雀盯着十七的脸看了一会，了然点头：“你这么卖命地偷‘宝藏之心’，要找第六道源泉？”
“废话～天下第一宝藏谁不想要！”
“哈，万年穷光蛋你骗谁？”拍拍手，神偷笑得不怀好意，“你要找的东西是生命之泉吧。”
十七愣了愣，随即做出无所谓的表情一耸肩，“是是是～是又怎么样。”
孔雀不屑地哼了一声，“人都挂了，再怎么折腾也是徒劳，有意思么。”
十七龇牙，“你知道个屁。”
孔雀“哦～”了一声：“我是不知道你们那些破事，你自己又知道啥？”
十七不说话。
他和十七并肩看了一会儿海面，十七一脸衰到极点的样子，孔雀皱了皱眉，“你那什么死样，才一百年，十七殿你是越来越锉了。”
“真是受不了看你这么痿，跟我来啦～”
“什么？”
“我有办法让你搞到的钱比你一辈子见到的还多，你的船想到哪里都行！来不来？”
十七惊悚地望着孔雀：“不会是……偷……”
孔雀秀眉一挑：“我呸，什么叫偷啊？嗯？”
“哇靠你丫那什么表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着把十七连拖带拽地拉下了船：“不来也得来，乖乖跟我走！”
十七回头向黑塞壬号悲鸣：“K——”
“我才不要去哇！”
第十三章 绝世珍宝（下）
整个集市由十六个港口，十八个广场，和四十二条大街小巷共同组成。
从威尼斯商队那大大小小一百多条船上下来的各种活物流入这个庞大的集市每一个角落。
孔雀拎着十七走街串巷，直奔中央广场。
十七看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巴洛克式四层建筑，瞬间吓破了胆。
——巴林拍卖会会场。
里面就是卖一根针也能让人倾家荡产……这辈子就没见过几块钱的十七都快哭了。
孔雀走进门，两个戴浅色小卷发的侍者恭敬地上前“问候”，孔雀潇洒地递出一张名签，两门童立即肃然起敬，忙不迭地在前面引路。
十七拼命地拽住孔雀的袖子，“我不要上去哇～”
孔雀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拍拍十七的头：“乖，不是上去，是下去。”
“……”
“上面都是一般交易，下面才是做大买卖的。”
孔雀淡定地微笑道，“巴林拍卖会地下交易所——在这里，你甚至可以买到军队和海洋。”
十七失语了。
孔雀像拖麻袋一样拖着十七拉下了盘旋的阶梯，十七面色惨白地看到一个扇形的华丽大厅缓缓展开在他的视线中，阶梯式的分栏席位形成一个扇形的环绕，中央是拍卖师的位置和一列展台。
十七和孔雀坐在最后一排。
远处，那个戴假发的拍卖师仪态端庄，举止优雅，带着十二分贵族的气质，巧舌如簧勾动观众频频加码，一串串天文数字哗啦啦飙上去，可怜十七连后面有几个零都来不及数清楚。
这只是一次正常拍卖，孔雀告诉十七，特殊情况下拍卖场上可能会卖出一支船队，一个岛屿甚至是一片海域。
十七翻了翻白眼，毫无概念。
随着展品的档次不断升级，大厅中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十七望着高高悬挂在上方的分枝大吊灯装尸体：
有钱人太多——
受不了鸟，完全受不了鸟～太受打击了……
孔雀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挫着指甲，吹了吹，抬眼间，目光却犀利地记录着展台上下的一点一滴。
拍卖进入尾声，惊叹声抽气声四下响起，十七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展台上只有两样不起眼的装饰品。
孔雀在他耳边说，“最后一轮都是有绝品——
“看那里，那个是瓦纳蓝琉璃瓶，三百年前原本是一对，上一代海洋王的妻子去世时，大公当场砸掉了其中一只，另一只消失了一百年无处可寻，今天居然在这里看到，哎你给点反应好不好……”
十七一脸纯洁的茫然。
孔雀皱了皱眉，“再看那个，就是那个小肖像画，看起来不起眼，但画里面的人是佛罗伦萨公爵卡伦迪亚，那幅画才是被称为‘上帝之手’的奥路菲·阿雷佐真正的最后一幅画——传说‘上帝之手’死前画的最后一人是他此生的最爱，这幅画证明了阿雷佐的确背叛了查尔达伯爵夫人……”
十七已经神游天外去了，孔雀恼恨地拍了一下他的脸，“你有没有在听？！”
十七翻了个白眼，“看到值钱的就下手呗，啰里巴嗦做什么？”
孔雀鄙视地看了十七一眼：“俗！”
“你就看不到价格背后的价值吗？你眼里就只有钱吗？”
“老天！”十七恨不得跳起来，“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跟我说这话要不要脸呐！我是穷人！都快穷死了还管管什么背后的价值？”
“你行行好这里随便那个东西顺给我我绝对不挑！”
孔雀诡秘一笑，“我已经知道他们把宝贝都藏在哪里了……”
他拉着十七从后门退出，舔舔嘴唇道：“这次的商队来头不小，最后那两件东西百年一遇。”
想了想，孔雀从脖子里拉出一跟细长的线，顺着地板的缝隙放进去，那水红色的傀儡线瞬间消失。
十七眨了眨眼睛想看仔细，“那怎样？”
他抬头望向孔雀：“要干什么？”
孔雀冲十七眨眨眼，“去水下。”
不由分说他拉过十七就往港口走去，“他们拍卖的东西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大的财富在——”
“水下？”十七不可思议的跟上去，“你知道？”
孔雀说：“……跟你说了也没用。”
他催了一声，“快走。”
十七像只无辜的羔羊跟到了港口。
孔雀所说的水下——在库鲁鲁岛海面以下，有一个上凹的空穴，湿漉漉的石壁上用松油点燃照亮，显得原始而神秘。
洞顶在一滴一滴地滴着水，十七越来越觉得自己被孔雀这小海妖给忽悠了，只见他变魔术地从身上掏出各类稀奇古怪的物件，石洞里各种机关轮番上线，海上第一偷神乎其技地过关斩将，特技动作层出不穷。十七则是一脸茫然，完全对他们所要劫掠的宝库无感。
这是一对极有喜剧效果的盗宝人。
最里面的石室里不用松油照明，墙壁上的水珍珠发出温和的白色光线，十七觉得这里干燥得有些奇怪，刚想问，只听孔雀发出一声快乐的惊叹：“果然在这里！”
十七走过去，孔雀解开一块黑色的蒙布，一块光华灿烂的水晶如同日光明亮却柔和动人，整个石室顿时像敞开在晴空之下一样。
“这是晴石。”
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戒指，一金一银，上面有古老的图腾装饰，隐隐有种压迫的力量从上面流泻而下。
“这是力量对戒。”
“这是维斯特最后的琴谱。”
“这是威廉皇帝的遗嘱。”
“这是……”
“……”
一个国王的库房也不过如此，孔雀沉浸在满室的珍宝之中陶醉不已，十七兴趣缺缺地闪边，他对这些东西的价值毫无概念，心想着随便顺个什么东西出去，不知道够不够翻修黑塞壬号一遍呢？
可是顺出去怎么换钱呢？
这是个很大问题。
十七难得严肃地思考着，烦恼地拽上了手边的一块天鹅绒黑幕布。
出神之间身体的力量靠上去，不料竟把那幕布哗地扯了下来，带动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
孔雀连忙凑了过来，“小心点，不要把……”
句末没了声音。
他木在原地，看着墙壁上的石格里，一副油画静静地呈现在柔和的光线之中。
十七安静地站在孔雀身边，黑色的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盯着画。确切地说，是盯着画里面的人看。
过了很久，孔雀终于回过神，面带一种有些飘渺的神情说道：
“绝世珍宝……《罂粟与红》。”
十七不觉，依旧认真地注视着画像，孔雀有些惊讶：“这么感兴趣？”
他吸了口气道：“这幅画是‘上帝之手’的成名之作，《罂粟与红》。”
“画中人是圣·爱莎公主的亲子费敏·西泽尔，画这幅画的时候十九岁。”
“阿雷佐和整个教皇邻邦的画家一样，都想通过画小公爵的画像出名，因为当时传言说没有人能描摹得出那种容貌。‘上帝之手’在此之前只是一个画天顶画的普通艺人，不知他如何得到机会，见到公爵本人，一年之内画了上百幅画像，完成这幅画之后，一口气烧掉了从前的所有作品，一夜成名。”
孔雀耸了耸肩，“不过很多人都说他是从恶魔那里借来的才华才画出了这幅画，这幅画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不祥的美。”
画中的男子刚刚脱离少年的青涩，侧身靠在阳台的围栏上，身穿白色的宫廷丝衫，玫瑰红的长发也用白色丝帕束起。
风从远处的景色中吹来，扬起他未被束缚的一缕发丝和衣带。
这幅画中的天空却不是晴朗的，色彩也不是明亮的，画面中唯一鲜艳的只是那红色长发，画中人神情孤傲而冷酷，半眯着的狭长眼睛是令人莫名心动的祖母绿。
他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手里出鞘的短剑，白皙细长的手指贴在剑刃上，冶艳得惊心动魄。
年轻男子有一种邪魅而乖戾的气质，却在微微勾起的唇角出显出圣光一样的纯洁温柔。
美得不祥。
“他长得很好看。”
十七对着画专注地点点头，语气非常诚恳。
孔雀知道十七这句话的分量，他勾起嘴角，隐藏不住心里的激动道，“这幅画是绝世珍品，无数人为找这幅画费尽心思，我也试过，但传言西泽尔小公爵所有的画像都已经被烧掉……”
他走上前去取画框，有些陶醉地说，“很多人说时因为这幅画的名字不详——两年之后，小公爵遇上了海难，回来便患上重病，据说容貌尽毁，这幅唯一最接近真容的画像就成了当之无愧的绝品。”
他想了想又强调道：“无价之宝。”
这是十七漫长的生命以来中唯一一次如此长久地注视着一幅画。
甚至有些出神，有些迷醉。
在此之前，美对于他都是一种抽象的，无意义的概念，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存在让人臣服让人膜拜，让命运都会嫉妒到疯狂。
他想起在亡灵海上看见西泽尔如今的样子，忍不住深沉了一把，于是凝重地点了点头道：
“没错。”
十七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将一生都无法忘记这间藏宝室。
这次盗宝毫无惊险可言，但是因为在这间石室里，在晴石那柔和的日光下，好像一个不甚晴朗的午后，白色的阳台上有风路过，而他遇见了十九岁的费敏·西泽尔，这才算是他们真正的初遇。
第十四章 起航
“你要带走这幅画？”
十七对着画像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之后问孔雀。
孔雀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如何把画像从壁龛中取出来，喃喃道：“靠这什么机关，居然搞不下来……”听见十七的问句，头也不抬道：“废话，来一趟再没比这更值的东西了。”
十七看看孔雀，又看看画，“这幅画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孔雀不明所以：“你说啥？”
他撇撇嘴指指孔雀，“你个超级无敌守财奴，如果这幅画到了你的手里，就要永远不见天日了。”
孔雀从来没见过十七这种表情，有些愤慨的？有些正义的？还还……还有些埋怨的？孔雀张大嘴呈一个标准的O型：“你的意思……”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嘴巴：“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拿走这幅画？”
十七别扭地“嗯”了一声。
孔雀震惊了。
恶魔十七一脸忧郁圣母的微笑看着他，头上似乎还有天使的光环飘啊飘，孔雀嘴角抽搐了。
三个小时之后，海上第一掘金者孔雀，面有菜色地站在十七的黑塞壬号甲板上，看着十七兴致勃勃地向黑贝介绍这次寻宝的旅程，不住地翻着白眼，只听见两傻子的声音不断在耳边聒噪：
